我恹恹欲睡地听着她如数家珍，这时才如梦方醒，说：“梁红玉我知道，我至少知道两个打鼓的人。一个是梁红玉，她在我们始宁县左近的汤浦æ训练过军队，她的鼓法一直传下来，但此人正史上似乎没有记载。到明末清初又出了一个叫做崔训正的鼓手，人称鼓王崔，不过这鼓王崔结局很惨，究竟怎样要问老年人去，他们对所有鼓王崔的传说都了如指掌，你真该听听－－而且《始宁县志》里也有记载，别的书里大概也有，你可以去翻翻看。”
“两种击鼓法在梁红玉身上得到了融合，”她洋洋自得地举起食指，“你知道梁红玉是名将韩世忠的夫人，黄天荡一役亲自击鼓，大获全胜。而她原来是艺妓出身，擅长击鼓。”
康熙十年辛亥自夏徂秋不雨，四郊尽赤，兼以蝗虫蝥害稼穑，几无遗粒。知县刘ถ作梁步祷三月……时赵宅请灵霄菩萨祈่雨，崔训正为之ใ鼓，为奸人播弄未克尽职，旱象逾炽。时岁冬细民登山采蕨，不啻万计。是亘古奇荒也。
这部县志编于光绪年间，行文严谨，考证翔实。可是“后不知所之ใ”这句话显然不确。在“风俗”编中ณ述及的赛鼓是在五月初ม五迎伍君时，而在这部ຖ县志的“灾异”编中，又出现了鼓王崔，从下面引的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至少这年秋天，鼓王崔尚未“不知所之”：
这是一个ฐ轻飘飘的雨天，一切都显得不对劲。事后我将我的那种被明显夸张了的犹豫和胆怯看作是某种令人尴尬的预兆。起初我以为是我处在家乡这种需要伪饰掩藏的特定环境中ณ所产生的异常举ะ动，后来才现，雨天洗去了我们镇定、成熟ງ的外表，使人举止乖๔张，人们普遍被那种无所依托没有着落的气氛笼罩，滋长着各种自我放纵的欲望，并为此担忧。
刚ธ走进楚儿家的门，我就遭到一个女子的突然袭击。她面如芙蓉，肤如凝脂ฦ，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值得人们进行十年血战，是不能ม用种类分，只能ม一个一个ฐ算的绝色丽人。我被她的美貌吓住了。我站在门边，脸皮紧绷张口结舌手足无措晕头转向。她正翘着兰花指在剥ຓ一粒粒细细的南瓜子。南瓜子是许多年前在农村风行的零食，后来被吉林葵花子取代，今年才又一次冒出来。那时我根本没注意到她在剥什么เ，只看见她修长洁白一如柔胰的手指风情万种地翘着。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地停下来，对我笑了笑。
她看见我的古怪表情，突然慌乱ກ地站起来让座，沏茶，动作变得又快又乱，并说着一些与昨天我与她妈妈之ใ间的对话有关的话。她我从她的忙乱ກ中ณ恢复了常态，还搞清了这个美女就是我儿时的玩伴少年时的恋人楚儿。她长披肩，穿一身白色连衫裙，胸ถ前结了一排密密的纽扣，裙边很不和谐地绣两着只黑色的蝴蝶──在我方才的想象中，以为我拜访的是一个梳羊角辫子、穿一身灰白旧衣的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呢。她的话又快又多，一句连着一句，两个句子之ใ间充满惊叹、感慨和反诘，令人无法插嘴。等她把茶搁在我面前，又抓了一把南瓜子放在我的面前，终于缓了一口气，我们才开始平静、自然、有来有往的交谈，说一些天气、习惯、电视节目和对乘车旅行的看法感受之类的闲话。我一边应答，一边暗暗丹ล田à运气，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提起那个混账铜鼓。可就在这时，她妈妈出现了。她妈妈在门边的旧ງ方凳上正襟危坐，不断ษ插入一些难明其意的问题，并且脸上经常堆起蚯蚓般扭动的皱纹。我从她的语气上了悟那ว其实是她的笑容。顿ู时感到毛骨竦然。我疑ທ惧地想：楚儿进入老境，她美丽的面容也会变成这样么？
我们的谈话是怎么转到เ梦游的，我一点也没察觉，我现时这个话题已进入高cນhao了，我们抢着说一些从杂书上看来的故事，一个人刚刚说完，另一个就迫不及待地接着说另一个。梦游是一个ฐ好话题，尤其是说书上看来的梦游故事，是非常安全的。房子里光线幽暗，老式楼房的裸露的楼板、梁柱都已变得乌ไ黑，深色的笨重的箱柜桌椅使房间显得逼仄压抑，这些都有利ำ于烘托梦游的气氛，使人既想叙述更多的梦游故事又感到轻微的恐惧袭遍全身。我想我们谈论这个ฐ话题谈对了。梦游故事和鬼故事一样会使人上瘾，还使说的和听的处在同一阵线共同抗拒恐惧，并产生亲近感。在这种情形下我终于在心里承认这个漂亮女人就是楚儿。我们还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坐在二十年前的老庙里谈着使人害怕的神秘事件。我装作无意中ณ提起来，说我有时会觉得经历过的事是梦见的，比如我们小时候在老庙里看见的铜鼓，后来忽然就没有了，不是在梦里怎么เ会有这种事？是梦是真有的时候就是分不清。最后图穷匕见，我说：
“那天晚上你回家告诉了你爸爸，你爸爸把那个铜鼓背回家来了？”
这是一句处心积虑的话，既要不带任何火药味，免得听起来像算旧账，又要隐藏好追查铜鼓的目的，所以这句话要说得随意、轻松、若无其事。我不知道我做到了没有，因为ฦ楚儿的反应过份激烈，出乎我的意料，我怎么เ也想不到这句话会引她的一连串惊呼，她叫道：
“你什么都记得！你什么都知道！你还知道那ว是铜鼓！你什么เ都知道！”
我心里产生那种初ม战告捷的快乐่，怀着这种隐秘的愉快看她涨红了脸绞着双手坐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