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左師怨咎華臣，華臣備之。國人逐狗，狗入華臣之門，華臣以為左師來攻己้也，逾牆而走。夫華臣自殺華吳而左師懼，國人自逐狗而華臣自走。成王之畏懼，猶此類也。心疑ທ於不以天子禮葬公，卒遭雷雨之至，則懼ຄ而畏ั過矣。夫雷雨之ใ至，天未必責成王也。雷雨至，成王懼以自責也。夫感則蒼頡、奚仲之心，懼則左師、華臣之意也。懷嫌疑ທ之計，遭暴至之氣，以類之驗見，則天怒之效成矣。見類驗於寂漠，猶感動而畏懼ຄ，況雷雨揚軒〔〕之聲，成王庶几能ม不怵惕乎？
如或以馬屎漬種，其鄉部吏鮑焦、陳仲子也。是故后稷、神農之朮用，則其鄉吏何〔可〕免為奸。何則？虫無從生，上無以察也。
神靈之物也，故生遲留；歷歲長久，故能ม明審。實賢儒之在世也，猶靈蓍、神龜也。計學問之日，固已๐盡年之半矣。銳意於ไ道，遂無貪仕之心。及其仕也，純特方正，無員銳之操。故世人遲取進難也。針錐所穿，無不暢達。使針錐末方，穿物無一分之深矣。賢儒方แ節而行，無針錐之銳，固安能自穿、取暢達之ใ功乎？且驥一日行千里者，無所服也；使服任車，輿〔與〕駑馬同。音〔昔〕驥曾以引鹽車矣，垂頭落汗，行不能ม進。伯樂顧之ใ，王良御之，空身輕馳，故有千里之名。今賢儒懷古今之學，負荷禮義之ใ重，內累於胸中之知，外劬於禮義之ใ操，不敢妄進苟取，故有稽留之難。無伯樂之ใ友，不遭王良之將，安得馳於清明之ใ朝、立千里之跡乎？
且夫天者，氣邪ิ？體也？如乎，云煙無異，安得柱而折之ใ？女媧以石補ึ子，是休也。如審然，天乃ี玉石之類也。石之質重，千里一柱，不能ม勝也。如五岳之巔不能上極天，乃為柱。如觸不周，上極天乎？不周為共工所折，當此之時，天毀坏也？如審毀坏，何用舉之？斷鰲之足以立四極，說者曰：“鱉，古之ใ大獸也，四足長大，故斷其足以立四極。”夫不周，山也；鰲，獸也。夫天本以山為柱，共工折之ใ，代以獸足，骨有腐朽，何能立之久？且鰲足可以柱天，體必長大，不容於天地，女媧雖聖，何能殺之ใ？如能殺之，殺之何用？足可以柱天，則皮革如鐵石，刀劍矛戟不能ม刺之，強弩利ำ矢不能ม勝射也。
以射難沒衛言之，則其射易者，洞不疑矣。善射者能射遠中微，不失毫厘，安能使弓弩更多力乎？養由á基從軍，射晉侯，中其目。夫以匹夫射萬乘之ใ主，其加精倍力，必與射寢石等。當中晉侯之ใ目也，可復洞達於ไ項乎？如洞達於項，晉侯宜死。
且言星徙三舍者，何謂也？星三徙於一舍乎？一徙歷於三舍也？案子韋之ใ言曰：“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舍。”若此星竟徙三舍也。夫景公一坐有三善言，星徙三舍，知有十善言，星徙十舍乎？熒惑守心，為善言卻，如景公復出三惡言，熒惑食心乎？為善言卻，為惡言進，無善無惡，熒惑安居不行動乎？
或以賢聖之臣，遭欲為治之ใ君，而終有不遇，孔子、孟軻是也。孔子絕糧陳、蔡，孟軻困於齊、梁，非時君主不用善也，才下知淺，不能ม用大才也。夫能御驥者，必王良也；能臣禹、稷、皋陶者，必堯、舜也。御百里之ใ手，而以調千里之足，必摧衡折軛之患。有接具臣之才，而以御大臣之知，必有閉心塞意之變。故至言棄捐，聖賢距逆，非憎聖賢，不甘至言也。聖賢務高，至言難行也。夫以大才干小才，小才不能受，不遇固宜。
晏子曰：“夫湯、太甲、武丁、祖己้，天下之盛君也，不宜無後。今唯宋耳，而公伐之，故湯、伊尹怒。請散師和於ไ宋。”
公不用，終伐宋，軍果敗。夫湯、伊尹有知，惡景公之伐宋，故見夢盛怒以禁止之。景公不止，軍果不吉。曰：夫景公亦曾夢見彗星，其時彗星不出，果不吉曰夫然而夢見之ใ者，見彗星其實非夢，見湯、伊尹實亦非也。或時景公軍敗，不吉之象也。晏子信夢，明言湯、伊尹之ใ形，景公順晏子之言，然而是之。秦并天下，絕伊尹之後，遂至於今，湯、伊尹不祀，何以不怒乎？
鄭子產聘於晉，晉侯有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入於ไ寢門，其何厲鬼也？”
對曰：“以君之ใ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於ไ羽山，其神為黃熊，以入於ไ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ใ。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เ乎！”
韓子祀เ夏郊，晉侯有間。黃熊，鯀之精神，晉侯不祀，故入寢門。晉知而祀之，故疾有間。非死人有知之驗乎？夫鯀殛於羽山，人知也。神為黃熊，入於ไ羽淵，人何以得知之ใ？使若魯公牛哀病化為虎，在，故可實也。今鯀遠殛於羽山，人不與之處，何能ม知之！且文曰其神為熊，是死也。死而魂神為黃熊，非人所得知也。人死世謂鬼，鬼象生人之形，見之與人無異，然猶非死人之ใ神，況熊非人之形，不與人相似乎？審鯀死其神為黃熊，則熊之死，其神亦或時為人，人夢見之，何以知非死禽獸之神也？信黃熊謂之鯀神，又信所見之鬼以為死人精也，此人物之精未可定，黃熊為鯀之神未可審也。且夢，象也，吉凶且至，神明示象，熊羆之占，自有所為。使鯀死其神審為黃熊，夢見黃熊，必鯀之神乎？諸侯祭山川ษ，設晉侯夢見山川，何〔可〕復不以〔不〕祀山川，山川自見乎？人病，多或夢見先祖死人來立其側，可復謂先祖死人求食，故來見形乎？人夢所見，更為他占，未必以所見為實也。何以驗之？夢見生人，明日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夫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則知鯀之黃熊不入寢門；不入，則鯀不求食；不求食，則晉侯之疾非廢夏郊之禍；非廢夏郊之ใ禍，則晉侯有間，非祀เ夏郊之福也。無福之實，則無有知之驗矣。亦猶淮南王劉安坐謀反而死，世傳以為仙而升天。本傳之ใ虛，子產聞之ใ，亦不能ม實。偶晉侯之ใ疾適當自衰，子產遭言黃熊之占，則信黃熊鯀之神矣。
高皇帝以趙王如意為似我而欲立之，呂后恚恨，后鴆殺趙王。其後，呂后出，見蒼犬，噬其左腋，怪而卜之，趙王如意為祟，遂病腋ນ傷，不愈而死。蓋以如意精神為蒼犬，見變以報其仇也。曰：勇士忿怒，交刃而戰，負者被創，仆地而死。目見彼之中己，死後其神尚不能報，呂后鴆如意時，身不自往，使人飲之，不知其為鴆毒，憤不知殺己者為誰，安能ม為祟以報呂后？使死人有知，恨者莫過高祖。高祖愛如意而呂后殺之，高祖魂怒宜如雷霆，呂后之死宜不旋日。豈高祖之精，不若如意之ใ神，將死後憎如意，善呂后之殺也？
丞相武安侯田與故大將軍灌夫懷酒之恨，事至上聞。灌夫系獄，竇嬰救之，勢不能免，灌夫坐法，竇嬰亦死。其後，田à病甚，號曰“諾諾”，使人視之ใ，見灌夫、竇嬰懼坐其側，病不衰，遂至死。曰：相殺不一人也，殺者後病，不見所殺，田見所殺。田獨然者，心負憤恨，病亂ຘ妄見也。或時見他鬼，而占鬼之ใ人聞其往時與夫、嬰爭，欲見神審之名，見其狂“諾諾”，則言夫、嬰坐其側矣。
淮陽都尉尹齊為吏酷虐，及死，怨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葬。夫有知，故人且燒之也；神，故能亡去。曰：尹齊亡，神也，有所應。秦時三山亡，周末九鼎淪，必以亡者為神，三山、九鼎有知也？或時吏知怨家之ใ謀，竊舉持亡，懼怨家怨己，云自去。凡人能亡，足能步行也。今死，血脈斷絕，足不能復動，何用亡去？吳烹伍子胥，漢菹彭越。燒、菹，一也；胥、越，一勇也。子胥、彭越不能避烹亡菹，獨謂尹齊能歸葬，失實之言，不驗之ใ語也。
亡新改葬元帝ຓ傅后，發其棺，取玉柙印璽送定陶，以民禮葬之。
發棺時，臭憧一本作爐。於天，洛陽丞臨棺，聞臭而死。又改葬定陶共王丁後，火從藏中ณ出，燒殺吏士數百人。夫改葬禮卑，又損奪珍物，二恨怨，故為臭出火，以中ณ傷人。曰：臭聞於ไ天，多藏食物，腐朽猥發，人不能堪毒憤，而未為怪也。火出於ไ藏中ณ者，怪也，非丁后之神也。何以驗之ใ？改葬之恨，孰與掘墓盜財á物也？歲凶之ใ時，掘丘墓取衣物者以千萬物，死人必〔亡〕有知，人奪其衣物，裸其尸骸，時不能禁，後亦不能報。此尚微賤，未足以言。秦始皇葬於驪山，二世末，天下盜賊掘其墓，不能出臭為火以殺一人。貴為天子不能ม為神，丁、傅婦人，安能為怪？變神非一，發起殊處，見火聞臭，則謂丁、傅之神，誤矣。
論衡卷第二十二
紀à妖篇
衛靈公將之ใ晉，至濮水之上，夜聞鼓新聲者，說之，使人問之，左右皆報弗聞。召師涓而告之曰：“有鼓新聲者，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其狀似鬼，子為我聽而寫之。”
師涓曰：“諾！”
因靜坐撫琴而寫之。明日報曰：“臣得之矣，然而未習，請更宿而習之。”
靈公曰：“諾！”
因復宿。明日已習，遂去之晉。晉平公觴之施ๅ夷之台，酒酣，靈公起曰：“有新聲，願請奏以示公。”
公曰：“善！”
乃召師涓令坐師曠之ใ旁，援琴鼓之。未終，曠撫而止之，曰：“此亡國之ใ聲，不可遂也。”
平公曰：“此何道出？”
師曠曰：“此師延所作淫聲，與紂為靡靡之樂也。武王誅紂，懸之白旄，師延東走，至濮水而自投，故聞此聲者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其國削，不可遂也。”
平公曰：“寡人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
師涓鼓究之。
平公曰：“此所謂何聲也？”
師曠曰：“此所謂清商。”
公曰：“清商固最悲乎？”
師曠曰：“不如清徵。”
公曰：“清徵可得聞乎？”
師曠曰：“不可！古之得聽清徵者，皆有德義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聽之。”
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試聽之。”
師曠不得已，授琴鼓之。一奏，有玄鶴二八從南方แ來，集於郭〔郎〕門之上危；再奏而列ต，三奏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ใ聲，聲徹於天。平公大悅，坐者皆喜。
平公提觴而起，為師曠壽，反坐而問曰：“樂莫悲於ไ清徵乎？”
師曠曰：“不如清角。”
平公曰：“清角可得聞乎？”
師曠曰：“不可！昔者黃帝合鬼神於西大山之上，駕象輿，六玄龍，畢๐方并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虫蛇伏地，白云覆上，大合鬼神，乃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恐有敗。”
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à遂聽之。”
師曠不得已๐而鼓之。一奏之ใ，有云從西北起，再奏之ใ，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俎豆，墮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ຄ，伏於廊室。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
何謂也？曰：是非衛靈公國且削，則晉平公且病，若國且旱亡〔之〕妖也？師曠曰“先聞此聲者國削”。二國先聞之矣。
何知新า聲非師延所鼓也？曰：師延自投濮水，形體腐於水中，精氣消於泥塗，安能復鼓琴？屈原自沉於ไ江。屈原善著文，師延善鼓琴。如師延能ม鼓琴，則屈原能復書矣。揚子云吊屈原，屈原何不報？屈原生時，文無不作；不能ม報子云者，死為泥塗，手既ຂ朽，無用書也。屈原手朽無用書，則師延指敗無用鼓琴矣。孔子當泗水而葬，泗水卻流，世謂孔子神而能卻泗水。孔子好教授，猶師延之ใ好鼓琴也。師延能ม鼓琴於濮水之中，孔子何為不能ม教授於泗水之側乎ๆ？
趙簡子病，五日不知人，大夫皆俱，於是召進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於問扁鵲，扁鵲曰：“血脈า治也，而〔何〕怪？昔秦繆公嘗ู如此矣，七日悟。悟之ใ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ຓ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復〔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ç女無別。’
公孫支書而藏之ใ於篋。
於是晉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襄公敗秦師於崤而歸縱淫。此〔子〕之ใ所謂〔聞〕。今主君之ใ病與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間，間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簡子悟，告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於鈞天，靡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授〔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一〔二〕笥，皆有副。吾見儿在帝ຓ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長也，以賜之。’
帝告我：‘晉國且襄〔衰〕，十〔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將思虞舜之ใ勛，適余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十〔七〕世之孫。’”
董安於ไ受言而書藏之ใ，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ๅ。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辟之不去，從者將拘之，當道者曰：“吾欲有謁於主ว君。”
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見子游也。”
當道者曰：“屏左右，願有謁。”
簡子屏人。當道者曰：“日者主君之ใ病，臣在帝側。”
簡子曰：“然，有之。子見我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