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自己听着也觉得不太对味儿。仿佛体现着一种“见危险就上”的大无畏ั精神似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吃?以为放在冰箱里就不会坏么?在冰箱里放久ื了照样会坏的!这么เ点起码的常识都不懂ฦ么?放坏了不是一种浪费么เ?”
“还有什么?”
我说:“现在想来,大约可以勉强叫做诗、散文、杂感或‘自白’之类吧。”
老师认为我顶撞了她,更加生气了,又看我的双手,说:“回家叫你妈把你两手的皴用砖头蹭干净了再来上学!”接着像扒乱草堆一样乱扒我的头:“瞧你这满头虮子,像撒了一脑袋大米!叫人恶心!回家去吧!这几天别来上学了,检查过后再来上学!”
老师生气了:“回家去换一件衣服。”
洞庭波涌ไ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ใ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当年,我是已结束了毕业考试的初三生。学校里许多老师被“扫地出门”了,新生入学了没人教。经过校“革委会”的资格审查和认可,我被允许给新生上语文课。我学过的语文课本是不能当成课本了,“革命”顾不上编印新课本新教材。但语文课总不能一堂也不上。我便自作主ว张,给新生讲解毛主ว席诗词。故对每一主ว席诗词都不但非常熟悉,而且反应敏感。
我问谁唱的。
同学说是邻๑家的姑娘唱的。
“她唱得挺好,是不?”
“当然唱得挺好。”
“文艺团体的?”
“不,和咱们一样,初三学生。”
我和同学虽非是声乐่考官,但我们的听觉毕竟是正常的。以我们的耳朵听来,她唱的和收音机里天天广播的没什么水平上的明显差ๆ距。我们是以收音机里广播的水平为标准的。
同学告诉我,那姑娘曾一次次报考过部队文工ื团,愿望一次次都因当年严å格的“政审”落空。因为她的出身有问题。她终于死心,转考省市县各级歌舞团,结果和一次次报考部队文工ื团是一样的……
我问同学她家的出身究竟有什么问题。
同学摇头,茫茫然无所知——反正有问题就是了……
“那她以后打算怎么样呢?”
“那ว我们以后打算怎么เ样呢?”
被同学一反问,我也茫茫然起来。
我们的以后并不掌握于我们自己的决定。我们心里对这一点很清楚。
我不禁心生出一大片同情。对自己,也对隔壁那姑娘……
从此我再去同学家,每听到她的歌声。倘听不到她唱,总不免问:她在家么?她为什么เ不唱了?她的愿望有着落了么?……
如今想来,也许,当年我因心生同情而开始暗恋了吧?当年的自己当年的事,说不清楚了。
也不好意思请那同学相互介绍了和她认识。当年的我很“封建”。
直至我下乡前两三天才见到她——我去那同学家与他告别,他往外送我时,隔壁的门开了——一个剪短的姑娘站在门里,样子就像电视里用歌声鼓励下岗工人自强不息的那英,只不过比电视里的那ว英显得青春而羞怯。
她主动开口问:“我在隔壁听你说,你决定下乡了?”
我点头。
她又说:“保重。”
声音低低的。
我说:“谢谢。”
声音也低低的。
“听他讲(指那同学),你特别关心我,我也应该谢你。”
我心情郁郁的,不知再说什么好。
“握下手吧……”
她主动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身子却仍在门里……
同学推了我一下,我低头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转身便走……
出了大院,我竟流下一行泪——满足与失落在心中交织成一大片惆怅。那是迷惘的泪。对城市对家对种种亲情友情恋恋不舍的泪。
两ä年后,我从北大荒回城市探家期间,去那同学家里。他也下乡了。我去探望他父母。那是冬季。家家门窗都封得很严å。
我正与他父母聊着,又听到了她的歌声。唱的还是主席诗词歌。
我竟听得一时有些呆。
街道干部到同学家来春节购物票证,以批判异类的口吻说:“听,又唱!不积极响应号召下乡,却想靠嗓子留แ在城市里,没门儿!嗓子好就了不起了?就可以例外了?今年连过春节的购物票也不给她!明年再不肯走,就得来干脆的了!……”
我知道“干脆的”意味着注销户口——当年对不符合留แ城照顾ุ条件而又不情愿下乡的学生,是可以来“干脆的”一手的……
我也能理解——自己们的儿女下乡了的父母,对于别人家企图“逃避运动”的儿女,殊无同情,且生反感,是多么自然……
但却实在不愿多听那街道干部说下去,起身匆匆告辞。
站在院子里,我呆望她家的门——希望那ว门适时而开,使我得以一见其面。
当然她家的门并未开,只有歌声传出。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