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依旧赔笑道：“殿下说姑娘昨天半夜才回来，路途劳顿ู，还是多歇歇的好，所以老身不敢惊动。”
“公子呢？”露蒹儿问。
低垂的鲛丝软纱在薄薄的夜风中摇曳，明春的眼前是一片怔忪朦胧，但那天幕和圆月却是无比的清晰，月光异样明亮。她模糊地看见一个黑衣人从窗外跳进来，立在床头，举起剑向下猛插。明春心里一惊，想：不要杀我啊！这时一条绸带无声无息地飞来，正缠在长剑上。黑衣人转身，明春似乎听见秦嬷嬷在说话，但她的声音翁翁的，不太真切，更听不清她都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不答，举剑向秦嬷嬷刺去。明春脑แ子里糊里糊涂的，想：这人为什么要杀我？秦嬷嬷又为ฦ什么เ要救我……思量了半天，脑แ子里灵光一闪，她总算明白了，不是她！是另一个ฐ人！黑衣人要杀的和秦嬷嬷要救的是另一个人！床上还有另一个人！可那个人是谁？那人又在哪里？她为什么เ会和别的人睡在一起？
秦嬷嬷看明春梳妆打扮完了，真可用如花似玉来形容，脸上也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表示满意。她走上前，明春心里一跳，想：难道她看出什么เ了？正疑惑中，秦嬷嬷伸手捏住明春的鼻子，一气把那杯茶给她灌了下去。明春不提防，咕咚咕咚连咽几大口，呛得连连咳嗽。那ว茶甜甜的，还带着一股花香，但一喝下去，明春只觉得手脚๐沉，重得无法举动，眼前更涌起了白白的雾气，连站在面前的秦嬷嬷也看不见了，只听见白雾里秦嬷嬷的声音：“你就安安心心睡吧……”
洛儿左右看了看，凑近明春的耳边，悄声说：“就是……虞国的二皇子！”
明春道：“多谢了。”坐在那矮凳上，撕下小半块包子放进嘴里，一声不响地咀嚼着。洛儿站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明春忽然抬头问：“你可知道我娘的尸在何处？”
明春也只能ม流泪，哽咽许久才说：“娘，快一点吧……我们就去下面和爹爹哥哥相会……”
那边厢已传出了号啕，正是陈夫人。管家正苦苦地劝着，要夫人和小姐快快地乔๒装逃亡。“要我逃到哪里去？”陈夫人捂着脸，翡翠的镯子在枯瘦的手腕上叮当响，“我不走！我不走！老爷死了，我也死在这灵州城！”
“现在我有事去禀告公子。”露蒹儿挽起明春的胳膊，“和我一起来。”
明春和露蒹儿并排走在长长的回廊上，风吹起时，夹着甜香，雪白的梨花扑面而来。“为ฦ什么เ要栽梨树呢？”露蒹儿叹息地说着，用手轻轻拂去丝里的花瓣，“离啊离的，多不吉利ำ！不过这么多梨树一起开花，还真是漂亮！”
“露姑娘，真的会生瘟疫么？”不知为什么，明春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担心么เ？”露蒹儿把一缕乱掠到耳后，柔柔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从雅意阁带回来的药是很管用的。就算现在已经有了疫情，也不会再扩大了——嗳，只是这次赶路赶得实在辛苦，跑死了六匹马，好几天都没合眼。不过没办法呀，药方倒也罢了，那做药引的‘清露丸’却是雅意阁的秘制，非得我亲自去取不可。”
“雅意阁？”明春说。
“嗯，那ว是我学武的地方，也有天下第一好的医生，所以公子才要我去取药方แ来。”露蒹儿轻轻抖着袖子，花瓣飘落，“唉，我露家在虞国也算世家，历代书香，我却去学了一身的武功回来……”
明春暗想：我生于武将世家，却一点本事都没有，随口便问：“那却是为何？”
露蒹儿停下脚步，看着明春，眼神极其异样。她低下头，身上明明已๐经没有花瓣了，她还是不停地用袖子拂着。沉默半晌，她才又向前走，却不再挽着明春，淡淡说：“情势所避，不得不去罢了。如若不然，我倒宁肯弹弹琴，画画画儿，做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又何必这么辛苦。”
“辛苦？”明春一呆，觉得耳熟。
“是啊！”露蒹儿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我这么辛苦，还不都是被……”她看着明春，眼神里一派怒火中烧，虽是个柔弱女子，但那怒意却有雷霆之ใ势。明春骇然，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露蒹儿抿嘴一笑，怒意全消：“算了！被那人害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说起来，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该对你脾气。”
明春听得如坠云雾里，摸不着头脑，但看露蒹儿的样子，想来是很严å重的事。只听露蒹幽幽叹道：“本来我和你一样，在家里当千金小姐。可偏偏有人害了我……他害了公子，也害了我，所以我才去雅意阁学武。”
“是了，要报仇！”明春轻声说。
“不是。”露蒹儿又抿嘴一笑，恢复了那温柔开朗的神情，“雅意阁的规矩，是不许杀人寻仇的。雅意阁主说，教我武功，只是让我好好地帮助……帮助……”一枝梨花正伸到廊下，露蒹儿笑吟吟地不说了，用手扶着那花枝，垫起脚来轻轻嗅着。
“二皇子？”这三个字说出口，明春只觉得肉落千斤ภ，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恨又怒，几欲作呕。
露蒹儿却轻轻向前跳了半步，显出很快乐่的样子：“哎呀，说对了！就是公子！不过——总有一天我也要抓住那个害了公子又害了我的人！虽然不能杀他，不过逮着他总不会错，免得他以后再使什么下流招数来害公子！”
明春心想：不知那人是谁？又怎么对付了那恶贼？不过那ว恶贼到底怎么了？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难道那恶贼有什么要紧的把柄？我倒要慢慢探察清楚，想来日后会有用处……她这么เ想着，脸色阴晴不定。露蒹儿转头笑道：“你在想什么เ可怕的事？”
明春一惊：“没……没什么。”
露蒹儿笑嘻嘻地凑近明春，扬眉朗声说道：“你也别想用什么下流招数害公子——有我在，谁也别想害公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เ了书房门口。门开着，光洁的水磨砖地上映着一片晶亮的阳光。一个ฐ穿象牙白长衫的人正躬身站在桌案旁，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簌簌游动。听见露蒹儿的声音，那人不由抬起头来，也朗声笑道：“又有什么人要害我啦？”
明媚的春光中，明春看见了隆冬的积雪，或是厚厚的云雾，或是狂风剥下了满园的梨花。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视野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在飘飞——那晕眩不安扑朔迷离的惨白里，执笔的手腕上拢着一串火红的念珠，血一样刺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