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和罗汝才合营以后，声势日盛，人数有五六十万，哄传在百万以上。实际精兵大约只有十三万，其中步兵十万，骑兵三万。其他四五十万人，包括各种工匠、马夫、驮运队……种种属于后勤方แ面的非战斗人员，还有慕义แ而来的缁衣、黄冠1、三教九流之ใ辈。由于没有一个根据地，单说随营的男ç女老弱眷属就有十几万人。另外还有大批新兵，未得训练，也在这五六十万数内。所好的是骑兵确实都是精兵，每兵有两ä三匹战马，而大批非战斗人员在危急当头时也能参加战斗ç。这一声势浩大的革命武装，存在着几个ฐ弱点：第一，由于精兵的人数不多，所以在围困开封时，不能分兵占据开封周围的重要城镇，竟然连朱仙镇这样战略要地，不留人马驻守。第二，因为ฦ没有一个可靠的根据地，大批非战斗人员和十多万随营眷属只能ม跟随主ว力部ຖ队移动，以便得到保护，这样就为大军行动和给养增加了困难。第三，因为跟罗汝才同床异梦，就不能ม放开手使曹营兵单独作战，而且李自成还必须ี将一部ຖ分兵力控制在身边，防备罗汝才离开他。目前李自成大军的这几个弱点都因朱仙镇之战而一齐暴露了。
宋献策拔出宝剑，说：“走！”
袁时中赶快站起来说：“蒙大元帅如此厚爱，末将粉身难报。大元帅的这番钧谕，末将一定牢记心中，也要晓谕手下的文武们一体知悉。”
闯王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转向袁时中，要他同刘玉尺稍留一步。袁时中望望他的军师，心中不兔狐疑，但不能不听从，等待闯王送走罗汝才以后，有何话要同他谈。他明白破城后自己的队伍军纪较差ๆ，滥杀平民和奸淫的事情比曹营更甚，他在心中暗猜：莫非闯王要同他谈这事么？刘玉尺本来怀着一肚子抑压情绪，此刻反而坦然。自从在商丘会师以来，他更加明白闯、曾两营确实貌合神离，李自成深怕曹操离开，所以他认为小袁营在闯、曹争斗中有举足轻重之ใ势，对闯王用不着处处依附，更不用过于害怕。因为左ุ右有人，他不便说出心里的话，只向袁时中露出来满不在乎的一丝冷笑。
高夫人被逗得格格地笑起来，说：“你这孩子，我只知道打仗时你是只小老虎，还不知道在平时你是只巧嘴八哥，真会学话！”
1西番๘战马——指青海ร省西部出产的战马。
范文程说：“请陛下放心。以臣看来，洪承畴不会死了。以后不必看守很严，让他自由自在好了。”
崇祯叹息一声，挥手命太监退出。
陈永福说：“大人，目前求人不如求己。只要军民上下齐心，不怕死伤，血战杀敌，省城必可保全。”
高名衡点头，又问：“你看，杨中丞果能于数日之内来救开封？”
刘国能无言对答，只是叹了一口长气，说：“我身为武将，只有三个字，在我心中。”
刘ถ国能慷慨激昂地说：“我什么都想过。我身为王臣，又为大将，决无投降之理，我所想的只是如何坚守，如何死战，其他概不过问。”
1塔山、杏山、高桥——在宁远和松山之间，都是当时重要的军事据点，而塔山和杏山尤为重要，筑为“要塞”，称为ฦ塔山堡、杏山堡。
八位总兵官除吴三桂外，都早已到เ了高桥和松山一带。吴三桂的一部分人马也到了高桥附近，只是他本人为部署宁远这个ฐ军事重地的防守，尚须到明天才能ม动身。从高桥到เ松山大约三十里路，众多军营，倚山傍海，星罗棋布。旌旗蔽野，刀枪如林，鼓角互应。自从辽阳战役以后，这是明朝最大的一次出师。刘子政看着这雄壮的军容，心中反而怀着沉重的忧虑。他在马上想到昨晚洪承畴收到的陈新甲â的催战书信，深为洪承畴不断受朝廷的逼迫担忧，心中ณ叹息说：
“瞧见么？这老母货名不虚传，怪沉着哩！要是别的将领，一败阵就只有惊慌逃命的工夫，决不会立刻๑又凭险抵抗。嗨，今天老子一定要活捉这个丈母娘！”
石砫兵虽然在全国有名，却根本不像戚家兵那样经过严格训练。要他们在此处比较空旷的丘陵地带立稳阵脚，抵挡张、罗的骑兵冲杀，本来是不可能的，何况将士们自从官军在土地岭战败和湖广副将汪云风阵亡之后，就已๐经对张献忠感到害怕，此刻๑亲眼看见竹菌坪失守，同时听说四川ษ名将张令阵亡，越心中恐慌。秦良玉也看出来将士们人人胆怯，遂下了一道严令：“接仗之ใ后，有后退一步者斩！”她又重复了“守此处即是守家”的话，叫大家牢记莫忘。
众阁臣说一些劝慰的话，因皇上并无别事，也就退出。
“先生们起来！”
别ี人替婆媳回答：“爷爷去年死啦。娃ใ儿的爹前天给衙役们抓到城里去坐班房了。”
“乡亲们，不要怕。这是你们谁家的小娃儿？谁家的？快来接住！乡亲们，我们还要赶路哩！”
李俊见宗敏如此盛怒，十分惊骇，但他竭力保持镇定，回答说：“请总哨息怒，这事情罪不在我，也不在小张爷身上。攻城时候，原是没料到西城门打开较晚，所以最初ม只从北门冲进来一千多骑兵。到了离北门不远的十字街口，兵马分成几股，有的去占据钟楼ä、鼓楼和重要街口，有的去各重要衙门，有的去打开监狱。小张爷怕宫城的卫士会拼命抵抗，自己率领ๆ三百骑兵直奔午门，我也跟他一道去攻午门。另外一百骑兵奔往东华门，一百骑兵奔往西华门，李弥昌率领一百骑兵来夺望京门。没想到这后宫门东西两边的街上有闸子门1不能ม通过。等费力砍破了西边闸子门，又遇着几百乱兵从城上下来，打算进宫抢劫，有的已经蜂拥进宫。他们在后宫门外阻止道路。喝令他们散开，他们不惟不听，还拿着刀枪对抗。李弥昌没有办法，下令冲杀，当场杀死了十几个乱兵，杀伤了不少，才将乱兵驱散。等小张爷和李弥昌从前后两路进人宫中ณ，福王父子和两个王妃已经找不到เ了。”
宗敏问：“福王的老婆、媳妇都逃走了？”
“这个自然。不过我们初到เ闯王这里，总得事事谨慎，不可粗心大意。闯王治军甚严。我们对手下人切不可放纵了，犯了闯王军规。”
李侔问：“哥，你今日同牛启东见了面，觉得此人如何？”
李信与红娘子率领ๆ人马离开新郑境内，继续往西走，第三天黄昏前来到禹州ะ西南六十里的神至镇，决定在此地休息兵马，派人打探李自成本人确实驻扎何处，以便前去相投。这神垕往北去几十里远就是登封地界ศ，是割据一方的所谓“土寨”领李际遇的势力范围。李信为避免同李际遇生误会，到เ神垕镇扎营方定，就写了一封书子，派镇上一个尚未逃走的乡约带着他自己的会办事的一个小头目连夜去李际遇那里，说明他与红娘子只是路过此地，驻兵休息，一二日内即继续西行。趁着部队埋锅造饭的时候，他带着一群亲兵在镇上巡视一遍。
红娘子催促李信兄弟率领大军启程，等最后一队人马已经走了两三里远，她才从容上马，率领一支精锐骑兵缓缓出。
李自成谦逊地说：“这破洛之策原是先生帮我定的，说不上我有什么智虑深远。倘若足下不是洛阳人1，恐怕也不会将破洛阳杀福王的道理讲得那ว么透辟。真是十分难得！先生今日初到，就拿出这一重要建议，果然不负全军对先生期待之殷！”
金星说：“杨嗣昌正在全力追剿张敬轩和罗汝才，远在四川。崇祯只会杀掉河南巡抚，对杨嗣昌降旨严å责，还不会就治他重罪。”
黄道周担心朝政这样下去，将有亡国之祸ຖ，所以才昧死直陈，希望有所挽救。他是宁死也不愿看见大明亡国的。现在见皇上并不体谅他的忠心，又不许他继续说话，他几乎要痛哭起来，大声说：
“臣，臣，臣如何可以不言？臣读书数十年，于天人义利ำ之辨，稍有所知。惟以忠君爱民为心，不以功名爵禄为怀。臣多年躬耕田拢，胼手胝足，衣布衣，食粗食，清贫自守，不慕荣利，天下人所共闻，岂因未曾人阁而始攻嗣昌！”
自成用鼻孔冷笑一声说：“哼，你们一投降朝廷，连称呼也变了！从前你们向光兴叫二掌盘子的、二掌家的，又叫二帅，如今叫二大人！”
“是，闯王。”
献忠放了他的耳朵，亲切地骂道：“好，你龟儿子说清楚吧。”
张献忠随即命亲兵叫来一群担任打粮的大小头目，因为打粮的成绩不好，将他们臭骂一顿，威แ胁说以后谁如果打不到粮食回来，轻则五十军棍，重则ท砍头。大家本来想说出来在这人烟稀少的大巴山中打粮的种种困难，但看他正在雷霆火爆地脾气，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献忠虽然对着打粮的头目们骂得很粗鲁，但心中也明白大家确实有困难，所以忽然收了怒容，走到一个只有二十出头年纪的小头目面前，扯着他的耳朵问道：
极目风沙，
崇祯已卯，重阳后十日，偕弟德齐与知友数人出大梁城，登古吹台，诗酒雅集，借抒幽情。时白日淡淡，金风瑟瑟；篱菊欲谢，池水初ม冰。极目平原，秋景萧索；饥民络绎而哭声惨，村落残破而炊烟稀。感念时事，怆然欲泣！诸君各有佳作题壁，因勉成《沁园春》一阕，聊写余怀。
高夫人恍然说：“啊，怪道这里的官军尚未战败就仓皇溃退！”她微微一笑，立刻又问：“老神仙现在何处？”
“石门谷杆子哗变，正在围攻李友，扣留吴汝义，杀死吴汝义身边亲兵。我二爹看没有别的办法，前日夜间亲自往石门谷了。”
“张鼐？他……我临ภ走时不许他离开老营，是谁命他来的？”
“爸爸，咱们的人马已经来到，现在在红石崖等候命令。要不要他们即刻进寨？”
刘宗敏把又粗又硬的浓胡子一捋，哈哈地笑了两声，说道：“你说的算个鸡巴！老弟，别胡扯啦。将士们爱戴你，闯王信任你，你怕什么？你不想干，难道你想叫我带病上阵么？嘿，真是！”
刘ถ芳亮是一个ฐ容易红脸的人，听了这句话，登时脸红得像倒血一样，回答说：“刘哥，看你说的，好像我真的怕挑担子，怕立军令状。如今局面艰难，正是我出力拼命时候，怎么会在敌人面前夹起尾巴๒往后缩？你这话，可把你老弟笑话扁了！”
“如今事情还弄不清楚。这挡在前面的也许是官军，也许不是。倘若是官军，咱们就得决死一战了。”
刘芳亮向背后说：“擂鼓，虚张声势！”
李自成嘱咐左小姐要安心学习女工，闲时读书识字，练习骑射，不要以左ุ帅为念，以待时机到来，送她回到เ左帅身边，父女团圆。说毕，就起身回大帐去了。
闯、曹两营的重要人物陆续到来，最后来到的是曹操和吉硅。大帐前接着很大的布棚，坐满了人，十分热闹。李岩因为闯王始终不对他提起追赶左良玉和占领襄阳的事，心中ณ纳闷和失望。宋献策给他递眼色，要他不用再提。宋献策心中明白，必是闯王征询过牛金星的意见，牛深知闯王志在早破开封，以便建立名号，号召远近，所以也不主张分兵去占襄阳。在一年多以前，如果闯王不同意麾下什么人的建议，事后总要同这个人作一次深谈，详细说明他自己是如何考虑的。近来，他只不再提起，某一建议就算完了。
酒过三巡，李自成举杯起立，向闯、曹两营的重要文武说话，盛称这次消灭官军十七万是空前大捷，还盛称罗大将军即曹操的协力筹划ฐ，指挥得法，以及曹营将士的忠勇奋，在战场上齐心杀敌，争先恐后。最后，他向大家敬酒，以示慰劳，又说道：“追赶丁启睿和杨文岳的我军将士，今日即可返回。到了今天，朱仙镇大战以全胜收场。从今日下午起，重新围困开封，务望诸君努力，共建大功！”众将举杯欢呼。奏起军乐。辕门外成群的战马听见军乐声，不断地刨蹄子，振鬣长鸣。
步骑大军有很多从老营驻地的附近经过，匆匆向开封近郊开去——
第四十五章
朱仙镇战役结束的第二天，一部ຖ分义แ军开始返回开封城外。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老营尚未移营，而朱仙镇一带仍驻有很多人马，多是追杀官军回来的部队，奉命要休息到明天才拔营去围困开封。
五月二十四日这天晚上，李自成在他的老营大帐中召集少数亲信文武，研究朱仙镇大战以后的新局势和围困开封诸事，同时也研究了今后同曹营的关系。这次机密会议直开到三更以后。当大家退出时候，李自成对牛金星说：
“启东，明天到เ阎李寨，应该继续讲《通鉴》了，还有《贞观政要》这部书，我已经读完，有些地方还需要你讲一讲，才能完全懂得。”
牛金星恭敬地回答说：“《通鉴》自然要继续讲下去。将来大元帅建立江山，经邦ะ治国，这里边有取不尽的经验。《贞观政要》既然已๐经读完，有些重要地方可以再讨论讨论。我想如今天气太热，大元帅也不必过于劳累็。像大元帅这样于军旅繁忙之中还能勤学好问，真是千古难得！”
李自成近来已经听惯了这样颂โ扬的话，不再表示谦逊，随即转向李岩说：“林泉，你稍留一步，我有话跟你谈谈。”
大家走后，李自成拉着李岩的手，步出帐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树梢上传来知了的叫声，叫叫停停。附近有战马在吃野草，偶尔还听到它们用蹄子刨า土地的声音。天上满布星辰，一道银河横斜ฒ，织女星和牛郎星隔银河默默相望。旷野上，很多很多军营，到เ处有火光闪灼，分明是有的将士还没有睡觉。在李自成和李岩站立的地方，树枝上有一只喜鹊，在梦中ณ被火光惊醒，从枝上飞起来，但忽然明白几天来都是如此，随即又落下来，换了一个树枝，重新安心地闭起眼睛，进入梦乡。
闯王说道：“帐中闷热，站在这里倒觉得十分清爽。林泉，河南是你的家乡，人地熟悉，刚才议事，你怎么很少做声？莫非另有深谋远虑，不肯当众说出？”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对否。因为尚未思虑成熟，所以不敢说出。”
“大家议事，不一定思虑的都完全周到，你说出来何妨？好吧，现在没有别人，你不妨对我说说。”
“大元帅，我有一个愚见，不知妥否。请大元帅命一大将率领三万人马去追左ุ良玉，乘其在襄阳立足未稳，元气未复，攻占襄阳。将南阳与襄阳连在一起，随后再经营郧阳，可称为ฦ‘三阳开泰’之计。如此，则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将立于不败之地。自古以来，襄阳十分重要，为南北交通要道，又在汉江上游。将来从襄阳出兵，可以东出随、枣，南取荆州ะ。总之，占了襄阳，今后进湖广，人四川ษ，下江南，都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