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国露出轻蔑的神气，拿出来一封火漆密封的火急文书，叫守门军官看看。守门军官看正面，是递交襄阳兵备道张大人的，上边注明“急密”二字，背面中缝写明文的年月日，上盖督师辅臣行辕关防。他抬起头来对刘兴国说：
第五章
“你同邵ๅ时昌谈的结果如何？”
到了初ม八日上午，李自成已经做好了撤离洛阳的准备工ื作。在洛阳招收的二十万新兵，由袁宗第和李过率领ๆ，已经陆续开往伏牛山中训练。到เ初ม八日中午，驻在洛阳城外的新兵已经剩ທ得不足一万人，也将在初九日天明以前走完。高一功是在三天以前就赶回得胜寨了。不但从洛阳运去的银钱、粮食、各种财物和军需，需要他回去分派人重新清点，妥为保管，而且今后人马众多，供应浩繁，都必须ี他坐镇老营处理。田à见秀仍在汝州ะ，只等着李自成离开洛阳后，他接到命令就离开汝州回伏牛山去。几位来到เ洛阳的将领们的妻子，也都陆续在两三天前回得胜寨了。
崇祯虽然绝对没有料到李自成会突然照准他的腰窝里狠揍一拳，打得他闪腰岔气，但是他由于多年经验，常有些不祥的预感压在心头。他担心杨嗣昌在四川追剿张献忠的军事行动会突然出了坏的变化，担心洪承畴在辽东支撑不住，担心山东的变乱ກ正在如火如茶，扑灭不了，可能截断漕运，尤其使他常常不能放心的是李自成。自从李自成从武关突围之后，只知道他过了汉水，半年多来竟然没有再得到一点消息，不知道他潜伏在什么地方แ，会不会突然出来，打乱ກ目前朝廷专力追剿张献忠的作战方แ略๓。
“是的，先洛阳，后开封，一连两ä拳！”
宋献策说：“正如闯王所言，这是将来立国的根本要务。至于如何均法，自然要从长计议。去年在开封，曾与林泉偶然谈及此事，林泉还谈到均田à与均赋二事互为表里，但不能混为ฦ一谈。可惜近世竟有人将均田指为ฦ均赋，而不谈计口授田。譬如治病，均赋只能治表，不能治里。然而如不能计口授田à，均赋也是救弊之一策。不知闯王的主见如何？”
刘宗敏说：“不先来个改朝换帝，那ว些朝臣吃饱了没事儿干，光在纸上吵嚷均田，均我个球！刀把子攥在有田有地的人们手里，要割他们自己้身上的肉，流他们自己身上的血，不是做梦么？我看，眼下还不必谈均田，头一桩要紧的是把崇祯皇帝从金銮殿上拉下来，夺了他手里的刀把子，把那班大小藩王、皇亲国戚、太监头子、官僚，还有什么เ乡宦、豪绅，凡是手里掌着印把子、刀把子，屁股下坐着成百顷ั、千顷、万顷土地的混账王八蛋统统杀掉，才谈得上行均田的事。要不然，权在他们手里，法是他们立的，老百姓踩在他们脚底下，旁人嚷叫均田à，全是空炮！”
红娘子笑着说：“噢，就是这个意思！”
李信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吩咐李俊率领从李家寨来的人马火动身。他另外又派了两个ฐ家丁，飞马回府，告诉汤夫人，他同二公子马上随同红帅的人马一起回李家寨，请汤夫人吩咐家人赶快准备人马驻地、酒肉供应、骡马草料等事。
“他们来是为李国瑞的儿子求情么？”
崇祯刚说完这句话，王德化来到เ坤宁宫，向他启奏巩驸马和几位皇亲人宫求见，在文华殿前候旨ຈ。崇祯间：
2简讨——翰林院官名。本作“检讨”，明末因避崇祯ງ帝讳，改写为“简讨”，人清朝仍写作“检讨”。
“哪个史菃？”
黑虎星笑着说：“你问我，我问谁？”
“黑大哥，闯王如今在哪里？”
“左将军，你的富贵来啦，快拿酒让我喝几杯！”
1大凌河——指大凌河城，在辽宁锦州ะ东北数十里处，为ฦ明朝山海关外的军事重镇。
总管把一张红纸礼ึ单呈给总哨。宗敏略一过目，只见上边写着猪、羊、烧酒、各种布匹、各种绫罗绸缎，另外有纹银千两、金银饰和玉器等等。他无心细看，说：
“宋文富的老婆。”
“他是往清风垭去么？”
“我在清风垭这边的路上遇见侄帅，禀报过了。”
“张鼐年幼，凡事你多操心。我给总哨刘ถ爷留下一封书子，等天明后你亲自送去，请他来老营坐镇，指挥一切。宋家寨的事他已知道，将来一旦ຆ……”说到这里，闯王凑近总管的耳朵咕哝几句，然后接着说：“老营要紧ู，请刘爷多多在意，依照我的计策行事。你还告诉他：我留แ下张鼐这一支人马做看家本钱，千万不能ม调离老营。”
“请你让我跟着你。让我带五十名骑兵跟着你……”
大奶奶见他迟迟不回上房睡觉，也没去两位小老婆房里，便亲自提着纱灯笼来书房看他。她见他刚打管事的仆人出去，面露得意之色，便坐在他的桌边说：
1虚与委蛇——假意敷衍。委蛇，音9eiyi意即敷衍应付。
胡为守蓬荜？
抚剑惊四顾，
“敝寓也不清静。兄可知道，有没有清静的吃酒地方แ？”
“明天早饭后我要到杨公馆看病，随后来尊寓与兄细谈，务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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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见他吧。看样子他是想真心投降朝廷。连曹操近来就对他存了戒心，你何必见他？他此刻纵然不会黑你，可是万一从他那ว里走漏消息，你从武关附近穿过时就说不定多些麻烦。小心没大差ๆ，别走原路啦。”
“石花街这条路我比较熟，往西去驻着王光恩的人，我想还从原路转回去。”
大家吃一惊，但随即互相递着激动的眼色，并且有人小声说：
“双喜，”自成进了上房问：“关于郝摇旗的事，你做了什么เ布置没有？”
自从把老营撤到这座很小的荒山头上，高夫人几乎没有坐下休息，就带着两个女亲兵去帮助医生们替将士裹伤。在裹伤中ณ间，她从慧梅的手里接到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充饥。后来她听说这山上树林中ณ有一座残破的山神庙，就留แ下两个女亲兵继续替将士裹伤，她自己怀着一颗虔敬和沉重的心，去山神庙烧香祷告。从庙前回来，又去看孩儿兵们。
“拿走吧。我肚子有点疼，不敢多喝。”
两天以来，小而险要的潼关城，大军云集，戒备得比往日更严。潼关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从前天洪承畴的人马开到了潼关以后，每个城门都派一个千总亲率兵士多人把守，严查出入。城外，所有战略要地，如通洛川ษ和金盆坡等处，都驻满了马步军队，不仅家家户户都被军队占住，而且四郊帐幕罗列，战马成群。一到晚上，鼓角互起，马嘶不断，谁也不知道到เ底有多少官军。从南往北的行人都得经过层层盘诘和留难，从北往南的旅客一概不许通行。
他们相对无言，各自反复地思索着许多问题。更使他们担心的是：洪承畴到เ底在哪里？曹操到เ底在哪里？明天能够从潼关附近顺利ำ地冲到河南么？……这一串ธ问题重重地压在他们的心上。直到เ亲兵们把晚饭端来时，闯王才对左右人说了一句话：
“起驾！”
“他正在齐化门1一带城上巡视，已经派人去召他迸宫，马上就到。”——
自成说：“我同曹操虽是同县人，又烧过香，磕过头，八拜作交，可是后来我见他贪酒好色，总想投降朝廷，就同他逐渐疏远，遇事各不相谋。他在房、均一带驻扎时候，我们在商洛山中ณ，正因此故，竟无书信往还。眼下差人前来见我，书信中说些思念的话，必是他一则见我们声势日盛，二则他跟敬轩相处得不甚融洽。至于别的缘故，猜不透，猜不透。要是他的心思我能全猜透，他就不是曹操了。”
牛金星说：“莫非曹操有意来救闯王？”
自成暂时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说：“他近来已经有十几万人马，又没吃败仗，未必会来救我。看罗十怎么说。我想曹操除写了书信之ใ外，一定会另外交代有话。”
高一功说：“倘若曹操同敬轩犯了生涩，肯来相救，当然很好。不过他这个人……”
看见吴汝义แ陪着罗十来了，高一功赶快将余下的半句话咽下肚里。李自成立即起身相迎，亲热地说：
“啊呀，老十兄弟，已๐经有五年不见啦！没想到汝才哥的心中还有个结拜兄弟李自成，差你前来伏牛山中ณ看我！”
罗汝明一进门就要跪下去叩头行礼，被闯王一把抓住，说道：“在军中，老弟兄见面，何必多礼！”他介绍罗汝明同牛、宋、李岩认识，—一互施平礼ึ，然后同刘宗敏、高一功、尚炯等也见了礼。坐下以后，宗敏等问候了罗汝才的好，并询问了破襄阳以后近三个月来曹营和西营的情况，眼下曹营驻扎何处，下一步将往何处，等等，都是些泛泛的闲话。李自成很想知道曹操差ๆ罗十来伏牛山见他的真正用意，但是他只是察言观色，并不明问，装得若无其事。
午饭端上来了。因为今天来了客人，加了两ä样菜和一壶黄酒。平时吃饭，闯王总是坐在主人位置上，而让牛金星坐在席客位，宋献策第二，李岩第三，刘宗敏等将领和老神仙，可以随便。如今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的心中ณ都明白闯王有意借此机会拉拢罗汝才，拆散西营和曹营的合伙，所以一致谦让，非要罗汝明坐席不可。罗汝明自然是坚不就座，一定要坐在闯王身边。闯王起初望着大众互相谦让，拉扯，只是笑而不语，后来他看见老医生、吴汝义都不断望他，便说道：
“你们都这样谦让下去，我们日头偏西也别ี想吃饭。我是闯王，请大家听从我的将令照办：牛先生、军师、李公子，仍照平日就座。老十挨着林泉坐，其余的我不管，随便。”说毕，他抓着罗十的一只胳ฑ膊，硬往紧挨李岩的一把椅子上一按，不许这个ฐ名微职卑的客人起来。
大家已经问明了罗汝明的表字叫子亮，在吃饭时谈话更觉亲切。牛、宋和李岩等都称他的表字，而自成常叫他老十或十弟。以闯王身份之尊，竟然几次给他敬酒，别人自然也向他敬酒，十分热火。但到เ他有三分酒意时，闯王马上阻止别人再向他劝酒，说：“我们老十的酒量有限，大概ฐ同我的酒量差ๆ不多，你们都不要劝他多喝了。”随罗十来的有二百骑兵，都在附近的军帐中落脚。闯王向吴汝义问：
“随老十来的弟兄们有酒吃么เ！谁在陪他们吃酒？”又嘱咐道：“他们连日路上辛苦，午饭后让他们好生歇息！”
罗汝才派其亲信罗汝明从枣阳境来到闯王这里，表面上只是下书问候，祝贺李自成攻破洛阳，在河南声势日隆，并表其思念之情，实际上曹操另有打算，只等汝明回去后便作出重大决策。汝明遵照曹操密嘱，只是处处小心，事事留แ意，而不肯将他来闯营的真心吐露。从他来到以后直到现在，处处感到闯营上下对他都很亲热，并没有因为ฦ闯营近来兵势强大就小看曹营，也没有因为闯王和汝才之间曾经犯过生涩就记在心上。特别ี使他满意的是，李自成并不因为近来兵力强大就流露出丝毫盛气凌人或对他这个ฐ下书人拿架子，这方面同张献忠大不一样。他已经略๓有酒意，看见李自成很少吃酒，侧着头向自成问道：
“李哥今日兵强马壮，打开了多好局面，何苦仍然像往日一样不饮多酒，不穿好衣，不吃美食，也不喜爱美女？”
自成笑着说：“十弟，我也是血肉之ใ人呀，也有七情六欲。你说的这几样我并非不想要，可是万一我放纵了自己，沉湎酒色，就不能ม全心全意做事了。我栽过多次跟头，几乎ๆ完蛋，吃过大亏啊，都因为我不灰心，不放纵自己，咬着牙不倒下去，苦熬苦干，才有今日！”
罗十心中ณ佩服，又说：“以你如今的兵力，还怕在河南站不住脚，再栽跟头么เ？”
自成说：“连开封都攻打不开，算得什么兵力强大！”两三年内不再受大挫折，才能ม说在河南站住脚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