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费珍娥跪下叩了三个头，颤声说：“奴婢费珍娥叩辞皇爷。愿陛下国事顺ิ心，圣躬康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清慧说了这一番话，就催促费珍娥快去叩辞皇上。她带着珍娥绕到乾清宫正殿前边，看见崇祯已经坐在正殿中央的宝座上，殿里殿外站了许多太监，分明要召见群臣，正在等候，而朝臣们也快到了。
那一群躲在山窝中ณ的逃反百姓看见几个骑马的人奔驰而来，还有几百人在路上驻马等候，以为ฦ是大祸临头，从林莽中一哄逃出，向正南奔跑。女兵们都在战马上加了一鞭，大声呼喊：“乡亲们！不要怕！不要跑！我们是闯王的义แ军，来给你们送娃儿的！”但是百姓们正在逃命不暇，没有人听得清楚。慧英的马特别快，迅地绕到众百姓前边，截住去路，继续高声呼喊：“乡亲们！我是来送娃儿的！”这声音由á于感情激动而带着轻微的战栗，在薄薄的晓雾与寒风中散开，并且在对面的高山悬崖上传来回声。
慧梅和慧剑立马高夫人左ุ右，注目望着慧英等儿个ฐ远去的影子，仍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音。慧剑的心中一酸，叹息说：
刘宗敏随着引路士兵，带着一群亲兵，穿过一条长巷，转了两个ฐ弯，过了两三道门，看见一座高大的房屋，门上用大锁锁着，门外有五六个弟兄守护。他问了一下，知道这里叫作西三库，藏的全是上等绫罗绸缎，各种玛瑙、翡翠、珊瑚、玉器、金、银、铜、漆古玩和各种名贵陈设。有三个ฐ穿着官军号衣的尸体躺在附近。他继续匆匆往前走，从后花园的旁边绕过，看见有些弟兄打着灯笼火把在花园假山上下、鹿圈前后、豹房左右，到处寻找。鹿圈的门曾经打开过，有几只梅花鹿已๐经冲出圈来，在林木中惊慌乱窜。一过花园，又穿过一架白玉牌坊，就到了宫城的后门里边。负责把守宫城后门的李俊听说刘宗敏来到，赶快来见。近来刘宗敏已同他厮熟，神色严å峻地问道：
小校赶快说：“马匹骑着走宫城外边，绕道后门，反而快一些。小张爷有令，不论何人马匹，不得走进宫城。”
2石人——元朝末年，韩山童借白莲教起义，预先在黄河两岸制造童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使其同党在黄陵冈黄河岸上埋一独眼石人，让修河饥民掘出，煽动起事。
“哥，据你看，他献的什么谶记……”
“我几次在相国寺听圆通讲经，觉得他妙谛禅机，出口如泉，确实难得。听你一番宏论，倒是语语道破玄机。是的，你说得很对。如果他下书劝我不是为ฦ着明朝着想，周王也不会借给他一匹好马。”
李信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圆通长老深通禅理，宏扬佛法，是目今十分有名的高僧法师。他与我平日颇有往来，所以来书相劝。”
金星又说：“福王朱常询非一般藩封亲王可比。他是崇帧的嫡亲叔父。自从天启末年各地英雄起义，十余年来尚无一处亲藩被戮。今日我们要杀，就从崇侦的亲叔父开刀。杀了福王，将使全国震动，也使崇须ี惊慌失措，乱了手脚๐。此事不论就军事言，就人心言，或就朝廷之震动言，其影响之ใ深远重大，都可想而知。至于南阳，虽然也是府城，有唐王在彼，但比之洛阳，十不比一。第一代唐王是朱洪武的第二十三个ฐ庶子，并非嫡生；传至目前，已有九代十一王，同崇祯这一家在一百多年前已经出了五服。这一代唐王本是聿键，只因崇祯九年七月间满洲兵自喜峰口进人长城，骚扰畿辅一带，八月间退出长城。这位唐王就在北京周围军情吃紧ู的时候，上表请求率领他的王府卫士勤王，招了崇祯的疑忌，贬为庶人，押送凤阳高墙1้幽禁，由他的弟弟聿镆继承王位。倘若如今破南阳，杀唐王，所获粮饱不多，也不会使崇祯伤筋动骨，惊慌失措，反而促使崇祯ງ赶快调兵遣将去防守洛阳。故衡量轻重缓急，目前只能先筹划破洛阳，而破南阳非当务之急。”
2๐河东盐——山西地盐产于解县、安邑一带。古代曾将今山西省西部黄河以东的地方置河东郡ຉ，治安邑，故山西地盐称做河东盐。
1差科——差役和杂派。差ๆ，音cນhā。
崇祯被刺到疼处，想大作，但因为黄道周是当时全国闻名的儒臣，素为ฦ清议所推重，只好再忍耐一下。他用手在御案上毫无目的地画来画去，过了片刻๑，冷笑说：
李自成转过一个山包，同四个在前探路的官军相遇。相隔不到二百步。那ว四个人吃了一惊，略一犹豫，继续策马前进。张鼐取弓要射，李过赶快用手势制止。四个人奔到闯王面前五六丈远时，翻身下马，为头的小校赶快趋前几步，跪下说道：
当时向东、南两方都驻有张献忠的西营人马，李自成只能ม从原路向西北拉走。但是房县、竹山、竹溪各县城内和重要乡镇关隘都扎有官军，沿四川省边界ศ各隘口也扎有官军。李自成的部队人数既少，又加四面皆敌，只能ม逃往房县以西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边。在出商洛山以后曾天天盼望同张献忠会师，共御官军，打破杨嗣昌的“围剿”部署，没想到刚刚见到献忠，竟几乎ๆ遭了毒手，不得不仓皇离开。
张大经频频点头，说道：“大帅所言极是。俗话说：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左昆山在罗猴山受过教训，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前事记忆犹新า，决不敢再一次贸然深人。”
1玛瑙山——在四川万源县西北七十里处，靠近陕西镇巴县境。
“子山，我今天诗兴不佳，向你告个假，改日补作吧。我同献策兄阔别ี多日，有许多话急于要谈。”
李信正要再问，忽然有人在楼下叫道：“伯言！伯言！”他吓了一跳，把要说的话咽下肚里，故意哈哈大笑。陈子山随即跑上楼来，说道：
忽然，张材骑马从半里外的小山包下转出，背后跟随着一副篼子，篼子后只跟着几名亲兵。高夫人看出来是侄儿李过，心中一则以喜，一则怅惘，不由得喃喃自语：“尚神仙并没有来！”李过来到เ近处，相离还有五六丈远，笑着说：
慧梅是随着高夫人在战争生活中成长的姑娘，打起仗来十分勇敢，对死亡已经看惯，并不害怕。在这个ฐ世界上，她没有一个ฐ骨肉之亲，没有别的值得留แ恋，只有高夫人是她的恩人和亲人。她知道尚神仙未必能及时赶来，这种烈性毒药正在向她的内脏侵入，不久她就要死去。此刻๑她心中最觉得难过的是，从此以后，她再不能够跟在高夫人的身边，遇到紧急时自己跃马挥剑，舍身保护她了；另外，慧英姐不在此地，永远不能同这位情同骨肉的女伴再见一面了。望着高夫人，她一句话说不出来，泪珠在眼中ณ滚动。高夫人替她把身上的衣服盖好，转过身来呼唤一个男亲兵，吩咐说：
“一非拜身，二非同乡，只是近几天来十分亲近，互为利ำ用，如鱼得水。”
“原来比坐山虎好得多，近来却跟坐山虎的样儿学，像鬼迷了心一样。窦阿婆曾劝过他，他不但不听，反受坐山虎挑唆，几乎要干掉阿婆。这人很难回头，万不可留。”
闯王说：“我们原来因为商洛山中人烟稀，不得不沿武关去西安的大道多占领ๆ一些地方，免得粮食和兵源困难，也使官军不容易四面合围。目前官军调集来的人马多了，咱们占的地势就显得很不利了。我想，官军从中间进攻，不外三路：一是从马兰峪往西来，过野人峪进攻我们老营；二是从宋家寨过射虎口来攻老营；三是从龙驹寨往西攻智亭山，截断ษ白羊店的后路。前两路你都不要担心，老营可以万无一失。龙驹寨那一路，确是要紧。我已๐经调摇旗从山阳境内星夜赶回。他手下有五百人。调他带三百人驻扎智亭山，防御龙驹寨的官军进犯。三百人自然太少，但智亭山往东去地势险，另有四百人马驻守。合起来共有七百人马，摇旗又是一员战将，只要在官兵开始进犯后三天以内能守住智亭山寨，一盘棋都活了。”
“叫我从白羊店去进攻商州ะ么？”
“你们的主将是哪位？请他出来答话。”
“爷爷是郑总督大人派来的官军剿贼的。你们是谁的人马？”
杀尽不平享太平。
天遣我辈杀不平，
张家寨的寨主ว张守业和士绅们、财主们看见票子不用赎就被放回来，而且田见秀还派人护送，又听了张守敬叙说田à见秀如何仁义แ，如何忠厚，如何决心剿匪安民，愿意同寨上做朋友，答应给黑虎星一点颜色看看，所有这些，都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特别是几个票子的被送回来，在全寨中大为轰动，认为这是破天荒没有见过的事。过去城里的官军也下乡剿过土匪，有时打掉票子，有时起出票子1，可是他们把票子当做奇货可居，非要交足了钱才肯放回。哪有过像这样慷慨仗义？这真正是闻所未闻！
“如今且不去管，慢慢打听，等候确实消เ息吧。但愿子明能ม一路平安到了北京，死的是别的客倌。”
高夫人含笑问：“兄弟，难道嫂子说的不是么？”
高夫人拿话激他：“唉，明远，你十九岁就跟着自成起义，南征北战，立下了数不清的汗马功劳，由小校升为大将。别说咱们义军中ณ人人敬佩你的英勇，就是官军看见你的白旗和一杆红缨枪，也纷纷退避。我万万没有想到，经过潼关一战，你竟会变得如此胆怯！”
“分兵是个ฐ办法，可是为ฦ什么让她同大股精锐离开呢？她应该跟自成一道突围才是，自成也真是，让自己的老婆独当一面！”
“还是没有下落。”
这次李自成伏击战虽然获得成功，杀死和杀伤了很多官军，使敌人不敢再追，但农民军也死了二三十人。在路上，又有一些原来受伤的人，因在伏击战中出了力，伤口迸裂，流血过多，加上过分疲惫，栽下马死去了。
丁启睿听出来这话中有保荐他接任陕西巡抚的意思，赶快躬身回答：
“嘿！嘿！还是忌讳一点好。”驼背又说：“往河南的条子么，不多熟。要是熟，我准定还给你们带条子，带到天边我也高兴。”
“老乡，往河南的路你熟ງ不熟ງ？”
“此马这样高大，性情定然暴烈，恐怕不是一般人能ม驾驭得住吧？”
“五明骥。”卢象升忍不住自己回答。
“活捉秦良玉！……”
自从万历二十七年秦良玉开始带兵作战以来，依靠她和她的一家人的惨淡经营，石砫白杆兵在全国有了虚名，而她和她的兄弟侄辈也获得朝廷的高官厚禄。白杆兵虽然也打过几次败仗，她的亲属有被杀的，有受伤的，但是她本人却一直侥幸免于溃败，因此四川人都传说她是福将，是常胜将军。这一次她率领的两万多人马，未曾经过恶战就全军覆没，大旗和印信全失，几乎使她自刎。这惨败生在她的暮年，使她的一生盛名毁于一旦，好像一个ฐ赌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输光了，根本没有捞回本钱的希望。然而一种刚强的性格和顽强的荣誉心，使这位将近七十岁的老妇人败而不馁，仍然想拼着老命再打一仗，挽回一点声望。逃出战场以后，她带着二十几名亲兵亲将，不顾ุ疲劳，日夜赶路，向梁山县境内奔去。
邵捷春因为ฦ土地岭失守，张应元和汪云凤的湖广军一战溃败，估计到张献忠和罗汝才必然要深入四川，所以在督催张令和秦良玉驰援大昌去后，他自己仍不放心，赶快调集了两万川ษ军，开赴梁山县境，扼高梁山隘口驻扎。他为着应付杨嗣昌的督催，奔往大昌城中，只住四天。看大昌不易守住，便今夜回到梁山，希望能阻挡张、罗联军不能够过梁山奔袭重庆。今天，张令兵败阵亡和秦良玉全军覆没的塘报接连而至，使他十分吃惊。他正在束手无策，忽报秦良玉来了。
邵捷春将秦良玉迎进行辕，在签押房坐下以后，屏退左ุ右，问了问她和张令战败的详细经过，然后说：
“贺人龙从开县噪归陕西，左帅不听督师调遣，逗留兴、房一带，致使夔东战局糜烂至此。学生今日只能尽力扼守高梁山，使流贼不得西犯重庆。生死利ำ钝，付之天命。夫人虽不幸战败，但川人对夫人仍爱戴如故，想朝廷亦不会即便严å责。学生原是一介书生，军戎之事并非所长。时至今日，几乎一筹莫展。夫人经验宏富，素娴ຒ韬略，不知有何见教？”
秦良玉心情沉重，叹口气说：“我虽系败军之ใ将，等候朝廷处分，不应有所妄陈。但老妇世受国恩，又是蜀人，时事至此，不能不竭尽全力，与贼周旋。纵然肝脑涂地，亦所甘心。目前一切空言无补实际，惟有火整顿人马与流贼拼死一战。”
邵捷春沉吟说：“可惜一时无兵可调。”
秦良玉说：“如今事急了，我回去尽我溪峒1之ใ卒，还可得两万人，足以破贼。”
1้溪峒——古代泛指西南少数民族所居住的山区。汉族统治阶级对西南少数民族泛称溪蛮峒蛮；他们的丁壮被称为ฦ“溪丁”、“峒丁”。
捷春问：“贵土司已๐经出了将近三万人，还能够再出两万人么？”
良玉回答：“土官家调兵时命人拿着一双筷子和一把条帚ຐ向土民传谕，以示十万火急。筷子的意思是凡能吃饭的人都得报到，条帚的意思是不论老少，扫境出战。我今天驰返石砫，就用这办法调兵，两万人在几天内可以调齐。”
“可是粮饷……”
“国家目前困难，我完全知道。我只请官府拿出一半粮饷，另一半由我自己设法。战局危急至此，请抚台不用犹豫！”
邵捷春不能立刻๑决定，请秦良玉先到下处休息，等他决定之后，就去同她面谈。送秦良玉走后，他再三考虑，又同几个亲信幕僚密商很久，都认为既然三万石砫兵未经恶战就全军覆没，倘若再调集两万老弱，又未经过训练，如何能够顶ะ用？再者，邵捷春和他的几个亲信幕僚都看得出来，由á于大昌的失守和张献忠、罗汝才的深入四川，杨嗣昌必会将责任推到邵捷春身上，所以他自己“前途莫卜”，更不敢再使用不可靠的石砫兵去吃败仗，增加自己的罪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