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

楚国国君明白宣王用心,更加气愤,索性自称蛮夷,和中原诸侯划清界限;并且屡屡攻打周围小国,逼迫小国进贡。

在周昭王时,甚至御驾亲征,借口楚国不进贡祭祀用的苞茅,大举进攻,想要将楚国灭掉。楚国竟不畏惧,奋起反抗,和昭王率领的诸侯联军大战于汉水之ใ滨,将各路诸侯打得溃不成军。周昭王逃到เ汉水岸边,想要渡江北归。一个ฐ渔夫献上一艘漂亮的大船,请昭王渡江。不料é这艘大船竟然是用胶水黏结而成,等船行到江心,胶被水化开,船身便支离破碎了。昭王身边的侍卫大都是北方人,不识水性,和昭王一起淹死在汉水之中。

舜华生气说:“你说些什么!我不要你保护,大不了一起死了就是。”

仲苏说:“一定是国不恶的人。他们这样慢腾腾跟着我们,分明就是把我们当作囊中之物,戏弄我们。之ใ前他们没有动手,是路上人烟稠密,他们要找个僻静地方杀了我。”

她问车夫:”这些是秦国的客商么?”车夫说:“客商的马车上不插旗子,这也许是秦国的使者罢。”舜华想起昨日຅在宫中听到内侍说,秦国的使团来了,便说:“是。”

当时的临淄是天下名城,人烟稠密,市๦井繁华。因为ฦ齐国东临大海ร,有鱼๠盐之利ำ,物产丰富;齐国又历来重视商业,对各国客商都持欢迎态度,提供的交通食宿等条件都很优惠,所以吸引了各地商人云集。城中居民已๐达数万户之多,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路旁店铺林立,无所不有。当时的买卖可以以物换物,也可以用货币支付。货币主要是贝和铜。

仲苏想起刚ธ才听季甲家车夫议论的事,暗自叹了口气。舜华苦笑说:“我背父与你私逃,来日຅必然遭人嘲讽。‘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乃如之人也,怀婚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女子与人私奔,远离父母兄弟。象她这样的人,破坏了婚姻大事。太不贞洁了。不知道婚姻要凭父母之ใ命吗?)——这说的正是我。”

舜华黯然说:“不知道。舜英知道。她恨死了我,可还是帮了我。”

这时,在舜华家里,舜华正和父亲谈论明日要陪葬的青铜礼器和乐器,忽然听得轰隆一声,象是什么从高处摔落。舜华忙奔出门去,果然见舜英从梯子上掉下来,正捂着腿大声呻yin。舜华忙将她背到屋里躺下,一边问:“腿摔断了没有?”

正说着,家人来通报说:“大王派人来请太师๲进宫。”

舜华躺回榻上,黯然说:“就算嫁人,也๣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喜事可言?”

舜英边躲边笑说:“你不用虚张声势,天下大事都瞒不过我,何况你这点小心眼。”

舜英惊骇地看着叔牙,仿佛难以置信他能用这样的口气责备她。叔牙一见她的样子也愣了,一时不是后悔,而是害怕。舜英转身向门外走去,他急忙跟上去,拉住舜英的手臂,连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要不你就打我一顿,可是你不能不理我。”说着拦在舜英面前,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乱打。

舜英夺手出来,气道:“你这是做什么?七尺男ç儿却喜怒无常,举止如同小儿,岂不可笑?”

叔牙说:“我既然可笑你就笑一笑吧。”

舜英瞪他一眼,说:“我不在你家了。我要去观星台,我喜欢显得与众不同,喜欢显得比你聪明。”

叔牙忙笑说:“好好好,我们去观星台。”

舜英果然朝观星台走去。叔牙跟在一旁้,不停哄着她,直到她说:“好了,别罗嗦了。”叔牙这才放心。

二人边说边登上观星台。舜英一旦站定就仰头细看,瞬间入迷。叔牙随着她的目光看了半天,仍然莫名其妙,便问:“你能认出多少星星?”

舜英说:“大约三百余颗。”

叔牙万分景仰地看着舜英说:“你太了不起了。我看着满天星星都是一模一样的,你怎么分辨它们?”

舜英说:“不过因为日久熟识而已。比如你乍到一个ฐ诸侯国中,一定感觉所有的房屋,所有的人都一样,你分不清东西南北。而那里的久居之民则清楚每座房屋的归属,每人相貌性情的不同。我从小就和这些星星打交道,自然分得清它们。”

叔牙又看了半天说:“我还是看它们都一样。你给我讲讲罢。”

舜英抬手指着北方辽阔的天空说:“以前๩历代的星象官们把天上的星星划分几个ฐ一组,每组定一个名称,这样的星星组合称为星官。各个星官所包含的星数多寡不等,少到一个ฐ,多到几十个,所占的天区范围也各不相同。其星官数目,书册上记载的是三十二个,我看到的则有三十八个ฐ。”

叔牙说:“哪里有三十八个?”

舜英看他一眼,知道他并非真想学习๤星象,不过是想听她说话而已。她说:“那很麻烦,几句话是说不清的。我就告诉你几个重要的罢。”

叔牙赶紧做出虚心受教的样子,舜英指点天空说:“最重要的星官是三垣、二十八宿。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每垣都是一个比较大的天区,内含若干小的星官,各垣都有东、西两藩的星,左右环列,其形如墙垣,故曰为‘垣’。

“紫ใ微垣是三垣的中垣,居于北天中央,所以又称中ณ宫,或紫微宫。紫微宫相应的就是地上的天子宫殿,各星多数以官名命名。太微垣是三垣的上垣,位居于紫微垣之下的东北方,北斗之ใ南。太微即朝廷的意思,星名亦多用官名命名。天市垣是三垣的下垣,位居紫微垣之下的东南方向,天市指的就是集市๦,故星名多用货物、星具等命名。

“黄道附近的星象,是依据月亮在一个月内每天运行的位置,划ฐ分成二十八个大小不等的部分,每一部分叫做一宿,合称二十八宿。根据二十八星宿出现的方แ位,分为青龙七宿、朱雀七宿、白虎七宿、玄武七宿。”

舜英看看叔牙说:“你听明白了没有?”

叔牙搔头笑说:“差不多一点都没明白。”

舜英一笑说:“那就别费脑筋了。其实懂这些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你会种瓜种菜。”

叔牙脸红说:“你又取笑我。我知道我读书少,比不得你。”

舜英扬眉说:“冤哉!我何曾取笑你了。本来我就最佩服能耕作土地的农夫。他们才是一国之ใ本。试想,世上若无຀农夫,尽是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和官员,那成什么เ样子。不用占卜就能知道,大家一起饿死了。”

叔牙听得满脸笑容,说:“我只见过你一个ฐ身为贵族却不藐视贱民的人。”

舜英微笑不语。叔牙又想伸臂抱她,舜英却不大喜欢过分亲热,便转身躲开。叔牙穷追不舍,舜英逃到铜鼎之后,叔牙跳过铜鼎,一把拉住舜英,在她脸上吻个不休。舜英从来没有过这样放肆的生活,又是惭愧,又是欣喜,模糊地想着,即使明日຅就死了,我也算是不枉此生。季甲为ฦ她建造这座高台,原本是庄严神圣之ใ地,却成了她与叔牙嬉戏的风月之所,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竟生出恶意的快乐来。

良久,叔牙才说:“是哪一个可恶的星星告诉你,你不能嫁给我?”

舜英顿时心里一沉,说:“我的小小命运,还不配得到星星的指示。是我用文王八卦占卜出来的。”

叔牙说:“那文王八卦又是什么东西?”

舜英耐心说道:“当年文王被纣王囚禁三年,在狱中作出《易》一书๰,推演世间事物之原理,演出六十四种卦象。六十四卦皆由á八卦两两相重组成。八卦就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主ว要象征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人的活动区域大体在这八种自然造化之ใ中,所以八卦组合而成的六十四卦与人的命运前途息息相关。后世就依此法占卜吉凶。”

叔牙说:“原来八卦是文王所创。”

舜英温柔一笑:“我老师说是的。而传说是上古伏羲氏所创。这恐怕永远弄不清了。世间有很多终极的秘密,不是我能懂的。人没有自封的那样聪明。再过多少年,也有人搞不懂的东西。大到天地万物的本源,小到每人的遭际命运,都是无迹可循的神秘的事物。恐怕文王也说不清八卦究竟是什么。或者在某一刻,他心里灵光闪动,通晓了天机,就写下了《易》。但他写的六十四卦,意思也是模棱两可的,非极有天赋的人不能明白。”

叔牙说:“那你就是极有天赋的人。”

舜英微微一笑说:“不能说极有,就略有一点罢。有些事我想的头痛欲裂也不明白,我就想也许这就叫天机不可泄露。”

叔牙越听越有趣,说:“我还以为ฦ你是无所不知的。那ว你老师๲知道得比你多罢。”

舜英嘴角一翘,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她说:“或许。”

叔牙说:“你老师待你是很好的。”

舜英忽然鄙弃地说:“其实,今日的朝廷里可以说一个好人也没有。”

叔牙忍不住大笑。舜英说:“你傻笑什么?”

叔牙笑说:“你自己้就是太卜呢。”

舜英说:“那我也算不上好人。”

叔牙忙说:“不,舜英,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舜英说:“你说我好,而在国人眼里,我和那些官员一样,都是些浑浑噩噩又贪婪狠毒的硕鼠。”

叔牙笑说:“那你就不当这个太卜了,好好跟我回家过日子去。”

舜英说:“不是我想当,是太保大人逼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