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要！”妆晨忙膝行至我膝下，抬手抱住了我的双腿，哑声道：“奴婢、奴婢并不知道王爷被囚在何处……”
“是回来金陵之后么เ？”我静静望她。在漠国时我有心避宠，她一心劝我复起，若那时她便受允祺之命，又怎会前后矛盾。
爹爹起身走到我身前，微笑道：“好了，既然宓儿也到了，这便开席罢。皇上，请。”
允祺闻言笑了笑，“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妆晨望着我，没有多说，只轻轻应了声：“是。”扭头便率先走了出去。绣夜眼见如此，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忙跟着去了，反身掩好了房门。
“……”我登时头大如斗。“别喊了，”我微微掀开帷帐，只探出半个脑袋，无奈道：“绣夜，你去给我找身侍卫的干净衣裳๙来，记得找件大点的。”
绣夜望望我，又往往妆晨，这才点头道：“是……”
妆晨伸手拉下我捂着耳朵的手，阖在掌心，叹道：“不管如何，汤药总是须得饮的。”
“董小姐，请留步！”我镇声道。她足下一顿，刹้了去势，但并未转过身来。“我想，董小姐大概对我有些误会。”我走到她身侧，静静望她，“苏家也好，董家也好……董小姐，我并无半点轻侮董家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地喜爱这块玉玦，若董小姐肯割爱，苏宓自然感激不尽，若不然，苏宓也无半句怨言，只是缘分不到罢了。”
我沉吟着，只不言语，脑中已๐飞快思量开了。她究竟是谁，为何对我如此充满敌意？自问我素日极少与别人来往，在家时除了府中便是宫中ณ，甚少接触外人，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曾与面前这位有何过节，一时很是纳罕。念及此，我沉声道：“交浅言深，却是不必了。我愿出双倍于小姐所出的价格求此玉玦，不知小姐是否愿意割爱。”
晕了玉簪粉，描了远山黛，点了妃红的胭脂，同色眼影膏子，一旁绣夜笑道：“小姐今儿的妆扮倒跟这节气很是相衬呢。”
“你倒很是体察允祺的心思。”我蓦地轻笑，感觉脑后握着我的头的手明显地一顿。“若你不是自幼跟着我的人，我几乎要当你是允祺的说客了。”
姨母黛眉轻扬，斜斜地睨我，“你非我，焉知我不知花之本心？”
我笑道：“天下名花，洛阳牡丹，广陵芍药，为相牟埒。这话固然是不错的，只是姨母这延祐殿的芍药花种养在天子之地，这便是得了天时地利，有姨母如此真心爱惜，这便又占了人和，如此一来，自然是要比生在广陵还要出挑了。”
姨母说着说着突然一阵气喘，抚胸咳了起来，我心下惶急，忙伸手在姨母背后轻轻顺了几顺。允祺见姨母果真动气，当下也略略慌了，走近前来唤了声：“母后！”
“即便宓儿是未来的皇后，儿臣也委实不该如此公然与她亲近，母后尽管放心，儿臣知道轻重了。”
蔻儿犹豫了下，轻笑道：“遗旨ຈ一说，实是以讹传讹。太皇太后虽是向来看重四殿下，可先皇崩逝前已然册立六殿下为储君，彼时太皇太后并未提出异议，又怎会在先皇崩逝后留下遗旨说六殿下不可立为储君呢？何况缘由亦太过牵强，只凭一句因为六殿下出自宫外便不可立为新君，实在难以服众。”
我睨着蔻儿，只见她一脸欲言又止，悄悄侧过脸去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便是为ฦ着这个缘故一直对娘娘心存埋怨，所以才故意与董家私相授受？”
我微笑点头，“长白人参倒当真是很好的，便是行将就木之人若得一丝儿含在口中，也总能多吊得一时半会性命。不过姑姑说它没什么特别的看头却也是被道听途说了呢。那山下有多处温泉，适当浸泡既ຂ可强身亦可怯病。山上虽长年积雪，可每年为期不久的花期若到了，漫山遍野的山花俏丽，姹紫嫣红，放眼望去可半点也不输刻意雕琢后养在庭院中的娇花。”
蔻儿闻言惊得不轻，诧异道：“竟有这么เ大的雪么！”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令我心头登时不安了起来。我将手拢入袖中，俯身福了一福，轻声道：“是。”
爹爹拉着我便要下拜，允祺却一把给拦住了。“今日是宓儿回家的大喜之日，你我只论情谊，不论君臣。”他说着便伸手携过我手，“宓儿，好久ื不见。”
那么เ，被你称作夫君的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呢？你从来不曾求过我，可你却为了他求我，你要我相信你与他并无情弊，可你惶急难安的眼神，语无伦次的模样早已出卖了你，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你骗我说你没有小字，可他却清楚地喊你宜男，你将我排斥在你的心门之ใ外，宓儿，你怎能如此践踏我的真心？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原来是与他。
醒来时，却已经换了一辆宽敞许多的马车。
“唔——”
日子就这样淡淡地过，水流般淌过心头，粉墨登场的无奈后，是繁华落尽的寂寥。
绣夜一怔，“她虽然嫉恨王妃，可也犯不着跟东西过不去。”
叶先生……他有这么大的能耐么？
我一怔，“漠歌？”
我见他仍一径如此推诿狠，登时只觉心凉不已๐，直似冷到了心肺。我强忍着盈眶的泪水，镇声道：“我与允祯断无情弊。拓跋朔，你若因此疑我，只会令我小觑了你！”
“我若不信你，现下你早ຉ已被丢â进大牢！”他一震，握住我肩膀的手掌不自觉重重施了几分力道。
他极力撑住的笑容映入我眼中，自是无比的寥落，失意。一时竟尔有些尴尬了，我清咳了声，幽幽道：“允祯，我如今已是王爷的妻子。”
他的情绪起落的太快，彼时的我实在无法去理解通透，只能ม困惑而不安地点头，“自然是。”而后望着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寂寥的神情，眉宇蹙成尖尖的两点，映入眼中，却如在心头掉了几颗细砂，虽然不大，却也很硌人。
妆晨几步走到我身前，目光闪烁不定，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向门外张望了番๘，方แ转向我低声道：“奴婢并不曾见到四王。”
我微笑着望住她。“借你吉言。”
她一怔，“王妃？”
我听她提起吃的，登时又觉胸口一股气息顶了上来，一时有些恹恹，“真是没什么胃口呢。”
“胡太医！”妆晨厉声道，“你可是老糊涂了，此种大逆不道的话今后不许再提！”
他应道：“王妃身子虚寒，如今到了北地，更是不禁严冷，母体孱弱，恐造成腹中胎儿生长迟缓，甚至……”他似乎很是犹疑，“老臣不敢妄言！”
正说着话，却忽然听到脚步声响，一抬眼却见那熙ກ华公主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托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她几步走到拓跋朔身前，笑道：“王爷，是时辰吃药了。”
我想起他方才说虞妃邯郸学步，为人替身一说，心中猛一激灵，“虞妃难道竟然容貌酷似母妃？”
我静静伏在他心口，泪水已渐渐止住了，但心头的悲意却愈浓烈。
他伸手扶我起身，“你且起来。”见我不动，他重重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懂了。地上太凉，你且起来。”
我望着爹爹一脸严肃沉谨，目中ณ浑不似往日般温和慈蔼，望去竟是凛然一惊，只觉陌生不已。我心头隐隐有怒气流转，只强忍着不欲作，镇声道：“爹爹便是维护皇上也要仔细有个度，免得过犹不及招人话柄。”
爹爹目中一凛，“宓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冷冷道：“宓儿听说了什么，有什么紧ู要？横竖这偌大的楚朝已再无一人肯替宓儿着想，宓儿回了这个家，却争如没回这个家。爹爹，不要告诉宓儿您不知道昨天夜里生的事！”
爹爹微微一笑，似乎ๆ很是不以为然。“昨天夜里？什么事？爹爹可是一夜好觉，并不曾察觉有何不对之处。”
我心头的凉意愈扩大了起来，静静凝望着爹爹，那张已然苍老却难掩目中精明与算计的脸庞，只觉心头阵阵苦涩不堪，我沉声道：“爹爹如今果真是一心一意向着表哥了，不过也难怪，于公于私，表哥如今都是爹爹最亲近、最紧要不过的人了，宓儿还有什么话好说？横竖今日是为了祭拜母亲，与此无关的话不说也罢。这便走罢！”
“宓儿。”爹爹突然开口唤住我，目光阴沉不定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你此番回朝，爹爹与皇上都是真心欢喜，你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邪话便要疑我，难道你我父女二人至亲骨肉的情分还抵不过外人几句拨弄？”
我背对着爹爹，冷冷道：“是非自有公论，是否拨弄，宓儿也自有判断。”
“宓儿，你当真就这样不愿入主中宫？”爹爹语带不甘，“我真是弄不懂ฦ你，你当初被迫和亲，远嫁漠北，何等凄凉惨淡！如今皇上甘冒天下之ใ大不讳救了你回来，以你二嫁之身能入主中宫，皇上待你是何等的深情厚意，你为ฦ何还要与皇上使那无谓的意气？”
我登时只觉脑แ中轰的一声，胸中气血翻滚，蓦然转身，我镇声道：“爹爹，您这是在侮辱您的女儿么！”
爹爹讶然蹙眉，“此话怎讲？”
我忍气道：“宓儿虽是女子，却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爱会恨，会难过，也会痛心！宓儿是人，不是一件用时千般好，弃时如草芥的物品。楚朝既然送了宓儿去漠国和亲，这亲已经和了，宓儿的命数也便是定了！宓儿的夫君是成王也好，败寇也好，只要宓儿嫁了他，他便是宓儿相伴一生的良人。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宓儿夫君尚在人世，像爹爹这样要将女儿强行二嫁的事，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宓儿残败之身，自问断无资格入主中宫，皇上的心意宓儿心领，强扭的瓜不会甜，皇上聪明人，总不会连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晓得？”
“还是说，爹爹您……也一直在误导皇上呢？”
我泠然诘问，然后，清楚地看到爹爹脸上划过的一丝极度不自在的神色。我冷冷一笑，再不想多说，唤过绣夜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狂听老歌，本多ruru那《美丽心情》这么多年后再听，仍是内牛满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