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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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兄弟气势汹汹满腔怒火地又一次出现在门口。他们以为会看见偷偷抹眼泪的崔训正和拍手称快的祝氏。这母子两人扯心扯肺的号哭使他们十分意外,一时无຀所适从。那些围在门口观摩崔氏母子痛哭的人闪出一条路让姚家兄弟进去。兄弟俩便蹲在地上呜呜地加入了哭泣。这时报丧回来的罗明山也到เ了,他央及几个邻๑居去买຀棺材、幡幛等物,另请几人赶紧去修坟墓。他轻声问崔训正钱๥放在那儿。崔训正从房里取出一只慎袋,里面只剩ທ下两吊多铜钱。他说:“买一口薄一点的棺材吧,就这些钱了。”话未说完就又抚尸大哭,向姚â淑人忏悔不能ม替她营建像样的冥居。

他们从祝氏的声音里听出了两年前他们杀到崔家时她的那种讨好的语调,这使他们突然间怒不可遏,“你可以给自己买棺材。”

在这些闷热的夜晚,叔公躲在黑暗中挥舞着芭蕉扇,用说书先生的生动语言叙述了始宁知县刘ถ作梁在众多官绅和皂隶的簇拥下气势不凡地骑马来到章镇,与一方แ代表马自沉相见叙礼,然后在祭台上兴致勃勃地等待迎神船只到来的过程。辰末,鼓乐爆竹之声起自西边的江中,船队浩浩é荡荡地沿江溯流而上,第一艘船上高竖一面帅旗,高四丈,长十丈,上书一个巨大的“伍”字,由两名壮汉掌旗。船里还有一条披五色彩缎的十八节金鳞巨龙,遍体缀涅ื白大珠,十数名大汉穿着直襟密钮布扣皂衣,戴帛ຑ,额系蝴蝶结,腰束彩绸,足着山袜麻鞋,手握短柄擎龙。第二艘船头上立番役数名,手执回避牌,身后有锣手,铳炮手,再后面是八卦旗、青龙旗๱、飞虎旗各式旗幡,船尾则是一串五丈高的联灯。第三艘则是娥帝ຓ大船,前有旗๱幡,下置彩楼,楼内有十名美女翩翩歌舞,中ณ间曹娥娘娘๤神位,左右朱娥、诸娥二姝侍坐,身后打樟扇,上擎黄罗伞,后有鼓吹,彩衣斑斓。左右两ä艘小船,置宫灯、香炉、印架、令架。后面又是一艘大纛船,有十五节大龙,以摆、游、盘、伸、滚、饮各种姿ู势,随锣鼓舞动翻滚。再后是楼船,船上以九张八仙桌叠起,两名精悍壮士身手敏捷犹如猿猱,以种种名目的身法上窜。接着一艘十番船,以大鼓小鼓大锣小锣大铙小铙并钹๳、云锣、木鱼๠、檀板、钟、磬、琴、笙、箫、笛、尺八、三弦、二胡、瑟、筝、竽、琵琶、阮等演奏乐曲。然后是一船戏曲人物,传奇、杂剧ຕ、南戏不拘,鱼๠龙混杂,秦琼战关公,唐僧遇白蛇。后面又是回避牌、锣、铳炮、旗幡之船。伍君大船即在此船之后,彩楼ä中则ท是阖闾、夫差、专诸、王孙路、公孙望诸人,旁有印、令船如前๩。后面一艘是刀矛技击船,数十名武艺精熟的汉子或执器械或否,在船上搅作一团,擒拿砍杀,险象环生。最后一艘护卫龙船,亦翻翻滚滚狂舞,或蛟龙戏水,或乌龙盘井,或神龙摆尾,或长龙饮涧๱。

“两名赤脚少年从人丛里悄悄走出来,登上了曹娥๷娘娘๤船前的木台。人们一阵骚动,谁也没注意这座木台是什么时候搭起的,他们纷纷互相打听:‘这是谁?他们干什么เ?’没有人能想到居然有人敢于向鼓王崔挑战。向鼓王崔挑战,不是白痴是什么เ?”

俊娘惊奇地说:“她每天在我们家,你们难道是瞎子?”

在崔训正的追问下,俊娘描述了这个ฐ人的容貌和动作。崔训正一听就傻了,眼泪潸潸而下。奶奶祝氏则吓得拼命念佛,一面求姚淑人饶恕她,一面许愿,同时连滚带爬地来到姚淑人的牌位前,不住跪拜。

在明亮的灯光下,楚儿光彩夺目。她坐在我的对面,我的眼睛不敢离开桌面,否则就会去冒犯她的脸。

后来她很不情愿地告诉我她已经在三个月前结婚了。我觉得她没必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因为ฦ我们毕竟已๐经暌违多年,过去的是非也๣已๐尘封。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她说出这么一个ฐ简单的事实需要很大的勇气,更想不到她的婚姻的痛苦和无可奈何,所以我随口问了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幸福吗?”但我随即就懊ิ悔不已๐:问这种涉及个人隐私、貌似关切的问题๤往往期待着一个否定的回答,这是一个不得体不正派的问题。楚儿很认真地说:“没有什么เ幸福可言,也๣没有什么เ不幸。”她想了想说:“婚姻大都差不多,幸福是不正常的,不幸也๣是不正常的。”

罗允枝说:“撑竹排为生的,最苦的是冬天,最难的是筹集资金。像我们这种小本经营,在本地赊了货物去杭州、绍兴,连竹排一起卖了,再买了日常用品乘夜航船回去,风险大,没家室的人是赊不到货物的,赊到了还怕路上出事,直到回到เ家里,才松一口气,简直就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如今天下太平,尚且要担心盗贼,兵荒马乱年代,撑一次竹排就是拿身家性命赌一次。所以做我们这种生意的,获利ำ比种田à大不了多少,即使平平安安,也存不下钱。为ฦ什么เ?今天不知明天的事,喝酒进窑子,图快活。”

水下怕触龙王须ี,

“这里面有文章,大有文章,可以搞一本地方风俗史什么เ的。”她兴致勃勃地说,“你赶紧ู去找那个铜鼓,说不定是梁红玉或鼓王崔的遗物呢。”

我坐在沙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想着跳舞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步法,人人机械地重复着,而且每天晚上乐此不疲,这不仅仅可笑,还说明人们已严å重缺乏็想象力和创น造力。他们沉醉其中,实际上是无力面对生命,麻木而肤浅经受生活,既ຂ不是享受生活的美丽也๣不是忍受生活的磨难。他们浮在生活表面,不过是一群泡沫人,不是不敢面对而是没有能ม力面对内心的人。

假定鼓王崔后来确如县志所说“不知所之”了,其原因显然不是迎伍君斗鼓失败和火灾,而是祈雨时生了差错。这两处记载中含糊其辞的地方,如“二少年”其人,“为ฦ奸人播弄”其事等,在民间故事中却叙述详尽,说“冯姓鼓师”是鼓王崔的师弟冯化生,“二少年”即是冯化生之子。传说还认为,这两个神秘人物就是为报仇而来的,终于在赛会上击败了鼓王崔。而且鼓王崔并没有失踪,他老死在章镇。县志之ใ所以这样说,大概编纂者觉得传说不可凭信。

1678年始宁把总张殿追查海贼曾深入到เ将山之中。这年初秋,张殿带着一名长随和几个ฐ捕快到章镇,在谢家吃饭。炎热的天气使他汗流满面,所以他一到谢家来不及客套就嚷嚷要用井水洗澡。张殿的大嗓门和难懂的山西口音使主人谢竺很不舒服。谢竺小心地问张殿光临章镇的原因。张殿鄙夷地笑了笑,将右脚搁在桌子上:

谢竺躲在窗外看见先生变得局促不安战战兢兢,十分惊奇地对赵克勤说:“先生好像很怕他。”

赵克勤说:“有什么好怕的,他那ว句‘子曰’我们不是都读过了吗,难道先生忘了?”

就在这时,罗明山从村外来。他看见谢、赵两人,忙过来行礼,说:“少爷,读书吗?”赵克勤恼怒地看着他,说:“你干什么?”他不想让父亲知道躲在先生窗下的不良行为ฦ。罗明山陪笑说:“我找马相公,少爷知道他在哪儿吗?”

赵克勤别过头不理他。罗明山诚惶诚恐地走进马自沉的书房。

1้646年深秋,黄宗羲来到东山村劝说马自沉以他在始宁县的威望振臂一呼召集乡民抗清,交谈尚未开始就被罗明山打断了。

“马相公,我想问你一件事。”罗明山怯怯地说。

马自沉看见一个身穿青布๧短衣、头戴狗头帽的人居然当着黄宗羲公然闯进他的书房,感到เ蒙受了奇耻大辱,粗着脖子厉声说:“你想干什么?”

罗明山吃了一惊,忙低头垂手退了一步,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能ม有什么事?还不出去!”

这时黄宗羲及时挽留了他,黄宗羲说:“你想问什么事?”

“我想问……我想问……满清人来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官了?”

黄宗羲意外地睁大眼睛:“你想做满清人的官?”

罗明山害羞地笑了笑,说:“这也不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是、也是堕……堕民,可是他穿上了穿上了官服,我、我想,是不是世道变了……”

“怎么会变?”马自沉说,“你的想法可真奇怪。”

黄宗羲笑笑说:“倒也不是世道变了。这种事已经生过了。本朝万历间京师有名医甄某,想纳通州吏,再纳京卫经历,但被同乡排挤,因为他的先人是堕民,后来只好仍然做他的医生去。说起来这个ฐ人还是我们老乡呢。”

“可见你的想法不但奇怪,”马自沉耐着性子冷冷地对罗明山说,“而且有欺君罔上之嫌。”

“这个我不同意,”黄宗羲说,“堕民之制ๆ是后人妄作的,乃一家之ใ法,并非天下之法。人初无贵贱,焉能相歧视?”

“子曰:‘素า富贵,行诸富贵;素贫贱,行诸贫贱。’又曰:‘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黄宗羲斜睨着他冷笑一声。

道济和尚说:“《坛经》云:‘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马兄之言差矣。”

这三个人说话文绉绉的,引经据典古里古怪,罗明山全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了一会儿,知道马自沉老相公说堕民不可做官,另两人却说其实应该可以做,不可做是不合理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堕民确实不能做官。这使他放心,就诚惶诚恐地告辞出来。

黄宗羲与马自沉话不投机,打消了邀他出山的打算。向道济和尚抱抱拳,目不旁视,飘然而去。

“这个人不识事务。”马自沉涨๲红了脸看着黄宗羲的背影说。

“知其不可为ฦ而为之,梨洲先生也算是人杰。”道济心想:怪不得马自沉学瘦金体呢。

这天上午,罗明山离开东山急急赶到崔家,他兴奋地告诉崔训正,堕民是不可当官的,冯化生欺君罔上,肯定要革职。

“有一个姓甄的已经革职了。”

崔训正狐疑ທ地说:“那么,他是冒充平人的了?”

“马相公也这样说了。”他补充说:“要不,他为什么เ不用自己的名字,定要化名司马宁呢?”

这样,崔训正开始了他的辛苦奔走。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上盘缠,来到始宁县城。他虽到过县城,但每次都如蜻蜓点水走马看花,从未想到要去县衙,道路不熟,所以只好在城里到处乱撞,终于找到了县衙。这高大肃穆寒气森森深不可测的建筑使他心惊肉跳,在门外胆怯地徘徊窥视了许久,突然听到一声暴喝:“你想找死?”

崔训正看见一个高出他一头的皂衣人叉手立在他面前,忙堆起笑,谦卑地说:“我有事找老爷。”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回头踱向朱漆大门。

“我有事找老爷。”他凑上一步,又恳求说。

“你以为你是谁?”那人抬头向天,懒洋洋地问。

崔训正疑惑地看看他说:“我要说的是别人,不是我。”

“你也配?”

这个ฐ问题崔训正非常熟ງ悉,所以反而有些弄不清楚。他向里面张望了一下,看见一个大院子和一间大屋,觉得闯进去确实非常不妥。他依次看看大门、石狮子、高高的台阶和青砖的甬道,胆怯起来,慢慢地退到เ路边,这时他看见了设在衙门前的鼓。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困惑地看着这面鼓,突然冲上去抓起鼓槌嗵嗵å嗵地敲打起来。在一个陌生的肃穆之地打鼓使他感到心神๰俱醉物我两忘,所以他甚至没有听到เ周围的动静。等一个满脸凶悍的差役重重推了他一下,他才惊醒过来,胆怯地连连后退,突然转过身,没命地向西逃去。击鼓和差役凶恶的神态使他忘记了正事,他一边逃一边想:我做错了事情,我闯下大祸了。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出了城门,他才想到เ了这次上城的目的,觉得这样白白跑一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对冯化生的惧怕又控制ๆ了他。他想,与其死在冯化生手中,不如死在县太爷的板子之下。他决定再去试试。

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坐在路边取出干粮吃了,找到一间破亭子进去过夜。石条冷冷的,使他睡不着觉。望望越来越黑的天色,心里十分烦乱ກ,他坐在石条上想象被前呼后拥的冯化生用带刺的鞭子没头没脸຀地抽打,还想象自己被活埋,可是他并不觉得有多可怕。他继续研究各种残酷的手段,但这些手段都像轻风一样吹过,没有任何痕迹。“我不怕他,”他对自己้说,“除死无大难。我连死都不怕。”他的贫乏็的想象力安慰了自己้,在萧瑟的秋风中渐渐睡去。

崔训正在自己的惊叫声中醒来,恐惧的双眼竭力睁大,气喘吁吁。突然身旁一个ฐ人用不满的口气说了句什么。他想不到边上有人,又被吓了一跳,说:“谁?”

“什么谁不谁的,”一个粗鲁๥的声音说,“你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我做恶梦了,”他说着,安定下来。

“恶梦?”那人嘻嘻一笑,“还有比活着更恶的恶梦么เ?”

“你是谁?你为什么เ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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