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地素称复仇之ใ国，伍子胥在吴，对越国是极大的威胁，他被夫差杀死后，地处古越的始宁县却年复一年隆重纪念，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话题。这也许与一些古籍的记载有关，《国语》中说伍子胥“遂自杀，将死，曰：‘而悬吾目于东门，以见越之入，吴国之亡也。’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见也！”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鸱夷，而投之于江。”《录异记》说：“夫差杀伍子胥，煮之ใ于镬，乃以鸱夷橐投之于江。子胥恚恨，驱水为涛๙，以溺杀人。”五月初五，在别的地方纷纷纪念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之时，越人却在纪念一个忠勇而悲壮的敌国将领。
曹娥木木地点点头，看看神情悲悯的老人，一个在喉咙底巨雷般滚了半天的声音终于轻轻渗漏出来：“爹爹，爹爹，爹爹。”她的声音突然炸开，听上去好像胸ถ腔都已裂ฐ成碎片，她高声叫道：“爹！”
仿佛谁都知道谢竺是去赵宅打麻将的。他们在谢竺出前就已经知道赵克勤差人来邀谢竺赴麻将局的事，随着端阳的迫近，许多人由于心怀疑虑因而关注谢竺的行止，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显得颇有先见之ใ明，失望地说：“我说过，今年谁还操心这事？”
这天傍晚给谢竺抬轿的其中一名轿夫是罗明山。
她看见我的古怪表情，突然慌乱地站起来让座，沏茶，动作变得又快又乱，并说着一些与昨天我与她妈妈之间的对话有关的话。她我从她的忙乱中ณ恢复了常态，还搞清了这个美女就是我儿时的玩伴少年时的恋人楚儿。她长披肩，穿一身白色连衫裙ำ，胸前结了一排密密的纽扣，裙ำ边很不和谐地绣两着只黑色的蝴蝶──在我方才的想象中，以为我拜访的是一个梳羊角辫子、穿一身灰白旧衣的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呢。她的话又快又多，一句连着一句，两个句子之间充满惊叹、感慨和反诘，令人无法插嘴。等她把茶搁在我面前，又抓了一把南瓜子放在我的面前，终于缓了一口气，我们才开始平静、自然、有来有往的交谈，说一些天气、习惯、电视节目和对乘车旅行的看法感受之类的闲话。我一边应答，一边暗暗丹ล田运气，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提起那ว个混账铜鼓。可就在这时，她妈妈出现了。她妈妈在门边的旧方凳上正襟危坐，不断插入一些难明其意的问题，并且脸上经常堆起蚯蚓般扭动的皱纹。我从她的语气上了悟那其实是她的笑容。顿时感到毛骨竦然。我疑惧地想：楚儿进入老境，她美丽的面容也会变成这样么？
这是一句处心积虑的话，既要不带任何火药味，免得听起来像算旧账，又要隐藏好追查铜鼓的目的，所以这句话要说得随意、轻松、若无其事。我不知道我做到เ了没有，因为楚儿的反应过份激烈，出乎ๆ我的意料é，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会引她的一连串ธ惊呼，她叫道：
“酒杯。”
依影说这是铜鼓，产于云南广西地区，迄今为止出土的总共才136๔o多个。“而我就有一个！”她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仿佛在说周王鼎似的，并不觉得13๑6o是个四位数。
我们在老庙里走来走去，观察着二十年中ณ每一细微变化，表一些未经思考的议论，并装出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我们毫无原则ท地赞同对方แ的看法，赞同对方的赞同，惊讶于对方所惊讶的寻常事物，对一些瓦砾草木表示ิ着极大的兴趣。我们一遍一遍地察看老庙的角角落落，对已经吃惊过的事物重新า吃惊，对已经赞美过的东西再次赞美，唯一不看的是对方，唯一倾注着注意的也是对方。
“你为什么……”她忽然低声说，她终于这样说。她还没有说我的手已๐经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这半句话和我的动作同时生，同时停顿。我们这样互相看着，一动不动。
她纵体投入我的怀里。她以异乎寻常的巨大力量搂住我，而我的手臂已๐经快将她拦腰掐断了。两张重逢的脸互相摩擦，用鼻子、用嘴唇、用脖颈下巴眉毛额头颧骨互相摩擦，顾不上说话，顾不上喘息，像两股绞合在一起的风暴之绳。我们把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脸上，互相贴近、挤压、融化、蒸、消失。我们失去了形体，失去了状态，什么เ也不是，什么也不再存在。
在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中ณ我们整理了勃的激情，等再次互相审视时已经使用数年前那种炽烈的目光情人的目光，缠绵在一起的目光充满了依恋，不是离别的依恋，是相聚的依恋，如劫后相聚的依恋，是依恋之ใ中的依恋。
我拉她坐在那段木头上，把她的身子抱在胸前，轻轻地吻她小巧的嘴唇，手在绸缎般的脸上摩娑，像雨天一样柔和凄清。我的手滑到她的脖子上，解开了领ๆ口的纽扣。无数纽扣，在我的手下蝌蚪般灵活地跳动，纷纷从扣眼里躲闪而出。她枕着手臂，平躺在我的腿上，而她精致如白瓷的r房依然那么เ挺拔。在我的手掌轻柔的抚摸下，她颤抖得像一张叶子，散出氲氤的热气。
我手腕上的表链触到เ她的胸口，使她战栗了一下。她突然坐直身子匆匆扣上纽扣，“我要上下午班，”她说，“我得回去了。”她抱住我的头，脸压在我的头上，“我去点一个ฐ卯，三点钟等我。”她开始用手指梳理头，“你别离家。”我们又拥在一起，“我要好好爱你。”
“你要把表拨快点，”我说，“时间是可以控制的。”
整个下午我在焦灼不安中度过，我什么事都做不成，书翻过去好几页ษ，却一个字也没看懂ฦ，唯一能看懂的是手表。一点，一点半，两点，两点半，两ä点四十五分，她还没有来。我走到门边，倾听门外的脚步声。还有十分钟。我必须ี找点儿事做做，否则无法打这十分钟็的漫长时间，我开始烧开水，开水越烧越冷，最后结成了冰。三点钟，我打开门，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向我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我摸出一枚硬币放在他手上，又关上了门。三点零五分，我从窗口探出头来，张望，街上的行人忧郁地在细雨中ณ游动。三点十分，我望着窗外，将山上笼罩着白雾，将山，像死了一样，不动。她会不会生车祸？她会不会得了急病？
三点二十分，她还没有来。我点上烟，长长地吐出一口。
下午，她没有来。
我吃过晚饭，向母亲说了一声就出去了。我在大街小巷出没，细雨淋湿了我的头和衣服。牛毛细雨，纷纷飘洒，无声无息。
她已经结婚了我想，当然不能来，你以为ฦ她真的能来吗？这种想法使我高兴起来，我好像摆脱了一张缠住我的网，原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因为她结婚了啊。
我来到曹娥江边，沿着江堤走到桥上。这是建成于1983年的斜拉桥。曾经有一个ฐ大桥工ื地的民工淹死在曹娥江中ณ。他与另一民工ื游泳过来看电影，回去时可能脚抽筋了，恐怖地叫同伴的名字，同伴赶紧游过去，抓住了他的头，但很快就滑出了，等他再去拉时，什么也没拉到。
如果从桥上跳下去，我想，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兴致勃勃地靠在栏杆上，看一条长龙似的沙船出巨เ大的机器声从桥下驶过。如果从桥上跳下去，我快活地想，落到เ船上，船工会吓成什么เ样呢？
天色暗下来，我愉快地往回走。
离开大桥时我忽然想，我已经多久没上这座桥了啊。那么久没来，它怎么还在这儿呢？我回头望望高耸的桥塔，又想：它为什么不随着流水漂下去呢？
楚儿在等我。我一走进家门就看到我房间的门缝透出灯光。我以为我离开时没关灯呢。我虽然很容易疏忽，但母亲也疏忽了吗？我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女子穿紫ใ色衣服的背影，她坐在凳子上，就着台灯看书。
“依影，”我说，“你怎么เ今天就来了。”
“我不是依影，”楚儿回过头来，“我是依影吗？”
“是你！”我惊喜地说，快步走过去捧住她的脸吻她。
“把门关上，”她在我耳边说，“你以为ฦ我是依影吗？可以不关门。”
我关上门，心情变得沉重。她又说：“你就记得依影。”我摇了摇手，坐在床沿上，掏出香烟。我一般不大抽烟，今天我是第二次抽烟了。她轻轻地从我手指上取下香烟，握住了我的手，“不要想依影，我在这儿呐。”她吃惊地抚摸我的脸，“你怎么啦？突然变得那ว么瘦！”
我没有说话。我本来要说因为ฦ等你，可我现在想说因为想念依影。她为ฦ什么เ还不来？她如果现在就已来了多好。我又拿起楚儿放在桌上的香烟。
“下午因为没空。”她说。
我心里抖了一下，抬头看她。她无比优雅地坐着，娇美的脸在台灯光中熠熠光。我扔掉手中ณ的烟，粗暴地把她从椅子上拖了过来。这时门被敲响了。
“要不要开水？”母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我自己来拿。”我放开她，走出去拿热水瓶。
“下午的开水是你烧的吧？”母亲一边说一边回自己的房间，“快烧干了。”其实这件事她下班时就已经说过了。
“我的记性太差了。”我冲着母亲的房门抱歉地说。
楚儿穿着紫色的套衫和紫ใ色的长裙，安静地坐在床沿上。窗外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好像蚕食桑叶，绵绵密密。在这个6月的梅雨之ใ夜，我轻轻除去楚儿的衣裙。她的肌肤在灯光下犹如凝脂ฦ，细腻润泽。我的手指在她身上寻找到春风拂柳的感觉。她的小腹上一粒鲜ຒ红醒目的胎记在柔情的手掌下展现出来。
雨的声音渐渐远去。这是一个清凉的雨夜，最适合做爱的雨夜，她眼睛里炽热的情欲点燃了我的血液，我没想到这个优雅的女子，这个ฐ安静如夜的女子，会如此奔放，如此忘情，如此灿烂地盛开，充满着饥渴和贪婪。她睁着惊恐的双眼，哀婉凄楚地呻yin，她的痛苦不堪的表情激起我野兽般的欢乐่，并深深地沉浸ฤ在她被压抑的喘息之河中。
最后，她伏在我精疲力竭昏昏欲睡的胸口嘤嘤哭泣。我突然感到厌烦。我不能理解她为ฦ什么要哭，而且她的眼泪沾在我身上使我极不舒服。我想这有点过份，显得精神不健全。我想起了她妈妈那张可怕的笑脸。
她终于离开了我的胸口，这使我好受些，我重新把手搭上她的腰肢，将头埋入她散着清香的头之中。
“那个铜鼓，”她说，“在我家的后院，桃树下面。”
我几乎忘了铜鼓。我也根本不记得她家的后院和什么桃树。在这个时候，她念念不忘那ว该死的铜鼓，使我感到不可思议。我不需要什么铜鼓，什么都不需要。
在朦朦胧胧中ณ，她起身穿好衣服，俯身吻了我一下，附在我耳边说，“很好，不是吗？我觉得很好。”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想说什么话，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她的背影，望着她幽灵般消失在门外，听着她关上门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感到难以抑制ๆ的孤寂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