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明参加完批斗会以后，心中总感到不踏实，他在为殷敏担心，怕她一时想不开走上了绝路。劳动教养一年后，在时任统战部ຖ部长狄其康的暗中护佑下，他又回到เ了鱼骨庙中学。当然是不能再当人民教师了，改做勤杂工作。后来于1965年摘掉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可文革时造反派还是重新给他戴上了这两ä顶帽子。此时殷敏不仅与严继业结了婚，并且有了第一个孩子。心灰意冷的陈晓明，从此也就绝了与殷敏相好的念头。一是几年过去了，他已๐习惯了孤灯独守的生活。由á于工作性质的不同，他很少与殷敏见面，即使见上一面也是低头而过，很少说上一句话，自以为ฦ就此与殷敏情断义绝，形同陌路人。然而，今天当殷敏遇到了危险，他竟然不顾个ฐ人安危，想拼上性命去保护她，陈晓明此时才现，原来殷敏在自己的心中是难以抹掉的呀。初恋，这纯洁的初ม恋，是刻骨铭心的爱恋，是终生回味的不解情结。陈晓明越想越替殷敏后怕，越想越坐不住，恨不得天空马上黑下来，好去看看殷敏。天总算黑下来了，他拿上蛋糕，就去看殷敏。殷敏如今住在老师宿舍区内，这宿舍区建在学校的北面空地上，一色红砖平房，家家独门独院。陈晓明这是第一次来到教师宿舍。殷敏的宿舍在中间那排的西数第二家，门口的大门没关，院子里空荡荡的，零零散散有一些稀疏花枝。这是红卫兵当初破四旧的功劳，如今依然赫然存在。屋子里没有点灯，陈晓明在窗户外低声叫了两ä声，无人应，便轻轻推了一下外屋的门。门没有锁，他进了外屋，隐隐听到有啜泣声，便推开了里屋门进去，拉开灯后，见屋内只有殷敏一人，躺在床上在哭，两个孩子不知去哪了。他问：“两个孩子呢？”殷敏睁开眼，见是陈晓明，甚感意外。她挣扎着坐起来：“白金芳领走了，谢谢你还没忘记我。”说罢竟然泣不成声。陈晓明去到外屋打了一盆水，把毛巾送给她说：“你洗把脸吧。”殷敏仍然哭个ฐ不停。陈晓明把毛巾放在殷敏身边，把门重新关好，说：“殷敏，你要是委屈，那ว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落下病的。”殷敏顺从地伏在陈晓明的身上大哭起来。陈晓明并不解劝，任殷敏将悲愤尽情宣泄。殷敏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逐渐平复下来。看来对陈晓明的到来，很是高兴。她挣扎着要下床，一阵揪心的疼，使她打消了下炕的念头。陈晓明见状，忙止住了她。挨斗后的殷敏样子很惨，头被剪ຘ得长短不齐，弄得不男不女的，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信服被弄得很脏，有的地方แ还破了，露内的地方露着伤痕。陈晓明见殷敏只一天功夫就被折磨成这样，不由得骂了一声：“他们真够缺德的，真会折磨人。”他想帮殷敏清洗一下伤口，殷敏不肯，他想也是，虽然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应当男女避嫌，于是把毛巾与香皂放在那，便来到外。开始听到里屋水响，半晌听见殷敏出一声叹息，就再也没有动静，他以为殷敏擦洗好了，就进了屋。原来有的伤口结痂后粘住了衣服处，殷敏怕痛，没有动，依然躺在了床上。陈晓明一见急了：“殷敏，咬咬牙，也要把衣服脱下来，不然化了脓那是会要你的命的。殷敏，如果你相信我，没有坏心，那你就让我帮你擦洗好了。”说罢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殷敏。听了陈晓明的话，殷敏毫不迟疑ທ地朝陈晓明点了点头。陈晓明便开始工作起来。他先把结痂处蘸上点水，慢慢洇着，等布与肉渐渐脱离，而后便小心翼翼地去使之脱开。上身只有几处结了痂，他却干了好长时间，而后慢慢帮殷敏把上衣脱掉，他先用毛巾把殷敏的r房部分遮住，这才为她擦洗，为她上药。在下身换药时，他先隔衣用水把结痂处洇好，而后把药等物给殷敏放在身旁้，自己来到外屋，让殷敏自己擦洗换药，直到听见殷敏在屋里叫他这才开门进屋。上药后，殷敏显得轻松了许多，她正在下床收拾床铺。陈晓明见殷敏头太不象个样子了，于是回宿舍拿来推子剪ຘ刀，让殷敏坐下，为她把头整理一下。头被红卫兵剪ຘ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被剪得露出了头皮。陈晓明费了很大的劲，才给殷敏剪成了一个小平头。他让殷敏对着镜子自己看一看，乐่得殷敏笑弯了腰。他让殷敏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她洗着头。陈晓明动手很轻，生怕把头的某个地方弄疼。殷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象是妈妈为自己在洗头，她慢慢闭上了双眼，尽情享受着这多年不曾有过的欢乐。此时疼痛不见了，烦恼没有了，她只感到欢乐与幸福。陈晓明为ฦ殷敏洗完了头，让殷敏坐在床上，为她去热那白金芳上午就送来的面汤。在殷敏吃面汤时，他将殷敏脱下的衣服，洗了起来。殷敏嫁严继业之初ม，当时严å继业还可以，可过了一段时间，严的大男子主ว义就原形毕露。殷敏不管工ื作多忙，也必须回家伺候严继业，大到买粮，小到打洗脸水，递个拖鞋，样样都得殷敏去干。稍有怠慢，就会引来责骂，就连殷敏身子不舒服时，也要一一照干。他从不关心别人，总让别人关心自己。看着眼前的陈晓明，想起十年前二人恋爱时的陈晓明，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叹了一口气：“陈晓明，你当初为ฦ什么犯那个错误呢？”陈晓明听罢，止住了手上的活，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殷敏，经过这么些年，你难道还认为ฦ我是坏分子吗？”殷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当初也不相信，可公安局说是呀。”陈晓明站起身来，在屋子走了几圈，待情绪平静下来，说：“公安局就百分之ใ百地准确吗，我至今不服，年年都写申诉材料。”殷敏听后，沉默良久，像是对陈晓明，又像是自言自语：“阴差阳错，鬼使神差ๆ，就算是天意吧。”陈晓明没有再说话，他使劲地搓着殷敏的衣服。为破沉闷，殷敏笑着说：“你小点劲呀，今年的布票用得差不多了，搓碎了我可没穿了。”陈晓明说：“没关系，过两天把我的布票全给你。”殷敏奇怪地问：“一人一年才一丈多布票，你怎么会一点儿不使呢？”陈晓明说：“我从家中弄来一点土布，将就着也就够用了。对了，把我那张纺织品券也给你，给孩子们买件的确良衣服就结实了。”实际上他没有向殷敏说实话。贫宣队上午批斗会后，他宣布从下月起只给生活费15元，他有布票和纺织卷但无钱买。殷敏并不知道内情，她想现在是凭票供应年代，连玻璃、碱面都要凭购货本限量供应，他把布票一古脑给我，足见他对我的感情了。此时见陈晓明有走的意思，她说：“你坐下来，咱们再聊聊好吗？”陈晓明搬了一把木椅坐在了床边，殷敏斜ฒ躺在床上。陈晓明这是第一次走进殷敏的家，他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屋子，床铺放在屋子南面向阳的地方，床的对面放着一个花色的大衣柜，大衣柜上的镜子一个ฐ污点也没有。紧挨大衣柜的是一个书橱，上边整齐地放着政治书籍及教学用的书籍。书橱内书不多，大部ຖ分被红卫兵破四旧时烧了。东面墙那边放着一个办公桌，办公桌的玻璃下夹着一些看来被红卫兵揉搓过的照片，大都是全家照。在办公桌的上边的墙上并排挂着毛主ว席与林副主席的像，在毛主ว席的像的下边写着：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伟大的统帅、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林副主席像下边写着：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陈晓明看着领ๆ袖像笑了：“你随时不忘表明心迹呀。”殷敏听罢正色说道：“我是工人阶级出身，对毛主席感情最深，我当然要表态了。”陈晓明知道殷敏话中当然的含意。造反派们妄图把她归入另类，她现在唯一能表示反抗的办法，就是这样。自从丈夫被揪出被致死，她就开始拼力顶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一个柔弱的女子，明知顶不住也硬是要顶，也够难为ฦ她的了。想到这，他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佟百行，你也太缺德了！有朝一日我让你碎尸万段。”殷敏从严å继业死后，她也很狠佟百行，原来严å继业对佟百行虽有戒心，但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让他做了自己助手，又积极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入党。谁知佟百行对此不仅不领情，反而于文革开始后，狠批狠斗严继业，最后至于死地。尽管殷敏与严继业的感情始终不太融恰，但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啊，所以在陈晓明提起佟百行后，也引起了她的气愤：“你说，就这样一个专会巴结，专门投机的分子，还永远臭不了。”陈晓明笑了：“现在有这种人生活的土壤啊，你看，从反右后政治运动接连不断，不正是这类人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刻吗？”殷敏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腿上的伤猛然地地疼了一下，她不由得想起了上午批斗的情景，岔岔地说：“他们连毛主席的话也不听，仍然搞武斗，我看贫宣队来了也不会太好。”陈晓明苦笑了一下：“殷敏哪，我真不该读书，如果在家中ณ一心种地，也许我早是大队书记了。好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见殷敏此时脸上现出乞求之ใ色，他说：“那ว好，我不走，你睡吧。”他仍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殷敏慢慢地也闭上了眼，很快就传出了鼾声。他给殷敏轻轻盖上被子，关好门回到了自己屋内，喝了一杯水后，躺下休息。但怎么เ也睡不着。殷敏身上的伤，总在他眼前出现。最后打定主意，连夜回家拿两只母鸡来，给殷敏补补身子。陈晓明跳墙回到宿舍把自行车推去，和传达室大爷说了一声，老大爷把大门打开，他就骑上车走了。海边的秋夜显得很凉，他加力蹬车，不一会儿身上便暖和起来。八十余里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待父母从梦中惊醒问明了情况，什么เ也没说，父亲从鸡笼里逮出两ä只母鸡，帮着他把鸡杀了。此时陈晓明让父母睡下，自己便干了起来，他先把鸡毛拔净，而后去内脏，等洗干净，已是凌晨一点许。他将一只鸡煨成汤，而后便骑上车，匆匆赶回学校。此时人们大都还在梦乡，看大门的老大爷已๐经起来，正在为老师们烧开水，见陈晓明这么เ早就回来了，惊讶地说：“陈老师，你这来回就像是飞一样。”殷敏还在熟睡，他把东西放下后，替她倒了尿盆便开始热鸡汤。醒后的殷敏见陈晓明正在为自己做饭，她用鼻子闻了闻说：“好香呀，像是有鸡汤。”陈晓明给她弄来了洗脸水，说：“昨天我回家了，给你弄来两只鸡，为你补补身子。”尽管《人民日报》社论中讲物价稳定，市场充足，可一个老百姓如果自家不养鸡，那便只能于过年过节等公家票吃鸡了，因此殷敏听说给自己弄来了鸡，她很感动。更让她感动的是为了自己骑车一、二百里，一夜都不能合上眼休息一下。想起了这些，她流泪了，对陈晓明说：“陈晓明，你为ฦ什么不恨我？你骂吧，打也行，你骂我一顿，我心中才会好受些。”陈晓明把鸡汤端在了殷敏床前，说：“我对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只有谅解，没有埋怨。”殷敏听了陈晓明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半晌她强装出笑脸说：“陈晓明比我好的姑娘多的是，你为什么不去谈朋友呢？”陈晓明坦诚地对殷敏说：“说实在话，这几年真谈了几个，可她们哪个都不如你好——殷敏，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殷敏含泪点了点头。
常自安只觉得热血向上涌ไ，脚๐步越来越快，他在向城内小铁道走去。此铁道离他家不算太远，过去经常与妻子女儿在这散步，有一次曾与李丽戏言，说想卧轨自杀，因此，一想到死，自然就到เ这个地方来了。
姜三凤按佟百行的意图来到เ外号叫大铁勺的范义生家。范义生的家在村子外边一间独立的土房里。这房子又破又旧，房顶是用几根粗竹竿做檩，屋中只有一个小窗户，没有玻璃，上面钉ล着塑料布。屋内炕连着锅台，做饭就在屋里，所以墙被烟熏得很黑。时近中午，炕上的被仍没有叠，早ຉ上吃饭用的碗筷仍放在锅里泡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做讴的气味。姜三凤连着吐了两口唾沫，心想：“倒了八辈霉了，我怎么到这来了。”听见有人进来，正在屋后解手的大铁勺赶忙走了过来。一见是姜三凤，不由一怔，用袖子在一个方凳上擦了又擦，让她坐下。范义生被群众戏称为大铁勺，一是因为ฦ长相，看他的个ฐ头足有一米八的样子，可是人长得很瘦，又加上那刀子脸，简直就是一根竿子；再一个ฐ就是他这个人虽然已๐年过四十，仍然孑然一身，原因是他自小丧失父母，变得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有好心人劝他节俭过活，混出个人样来，对此他常是一笑，说：“吃饱了不认大铁勺吧！”于是这大铁勺的名子便逐渐传开了。时间长了，人们反而忘记了他的名和姓。大铁勺见姜三凤这位西宫娘娘，居然肯到他这屋里坐坐，乐่得他不知所以。他本人不傻，育正常，这生理上的要求，自然也有。不过他这副尊容，他这个家底使他不得不绝了成家的念头。再加上他性格软弱，也不敢对村中的女人有非分之ใ想。今天姜三凤自己送上门来，他觉得自己的艳福来了。看着姜三凤那丰腴的身段，那又突起的r房，大铁勺此时只想冲过去，立即把这西宫娘娘搂入怀中ณ。他赶忙用那油黑亮的袖子把一只饭碗擦了又擦，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借送水的机会，他有意用手蹭了一下姜三凤的手臂。姜三凤厌恶地看了一眼，对大铁勺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和你说，你别打错了主意，我要是告你勾引良家民女，那ว公社里有地方แ收拾你。快，你给我坐到那ว炕脚上去。”她指着那离她最远的地方。大铁勺果然乖乖地照办。姜三凤自己点了一枝烟，吸了两口，觉得屋子里不那么臭了，这才说：“我想给你提门亲事。”大铁勺一听，乐得合不上了嘴，他问：“大嫂，是谁？”姜三凤吐出了一口烟雾说：“殷敏，就是那个寡妇殷敏。”大铁勺一听说是殷敏，心中喜不自禁，年青时的殷敏，他常见到，说实在的，长这么大，他还蝇第一次见到过这样的美人儿。那时尽管他对殷敏垂涎三尺，但自己知道自己，因此，他从没敢造次。今天姜三凤主动来为他把殷敏送上门来，他能ม不高兴吗，他有点有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又问了一遍，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又犯了犹豫，叹了口气说：“你别拿我耍了，赖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姜三凤说：“你哪一点不配她，你出身好，人老实，到如今还是童子，能嫁给你那是她的福分。”大铁勺仔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知识青年，一个个上山下乡，机关干部一个个下放到农村接受改造，城里人一家家下放农村干活，这其中高贵漂亮女人有的是，这殷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认识两ä个字吗，她不愿意，我明天找个十七八的城里大闺女。想到这，他对姜ä三凤说：“麻烦大嫂子说说去吧，我这边没意见。”姜三凤把烟蒂扔在了地上，用脚๐踩了一下：“这月下佬，我是当定了，可后边的事，就要你自己主动了呀。”
下午放学后，姜三凤就去找殷敏。两个ฐ孩子不在家，殷敏正在切土豆。殷敏对佟百行两口子与严继业合伙算计自己，至今耿耿于怀。可她知道目前对红得紫的佟百行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她还是客气地让姜ä三凤坐下，而后继续切她的土豆。姜三凤对殷敏的冷淡并不介意，和殷敏拉了一些闲话以后，立即转入主题：“殷老师，自严校长死后，一个人过生活，也够可怜的。”此话一出，使刚ธ才漫不经心听姜三凤说话的殷敏立即警觉起来。她明白了姜三凤此行目的，原来是为自己的婚事而来。她想：“此时他们对我的个人事又这样关心了呢？八成没安什么好心，你说什么我也不应。”于是，她连看也不看姜ä三凤，而是漫不经心地继续切土豆。姜三凤对此并不理会，她来了个ฐ单刀直入：“还是老姐姐惦记你，你看大铁勺怎么样，赶明我给你介绍一下。”给我介绍大铁勺？殷敏听罢直觉得气冲脑门，一不小心刀一下子切在了手上。那ว鲜血立刻涌出。姜三凤见状，忙过去拿起殷敏受伤的手，用嘴吮引着刀切的伤口。半晌，她把口中血水吐在了地上，又找药帮她包扎好伤口。见殷敏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她笑了：“殷敏大妹子，你别不爱听我说话，过去你们知识分子像个宝贝，现在算个啥呀，臭老九！报上讲的，一个ฐ姓白的女大学生，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呢，不也嫁给一个农民，人家图啥？图有个好成分。大妹子，你想想，你要是嫁给大铁ກ勺，你孩子马上变成了好成分了。你想一想吧。”说完，她扭动着身子走了。殷敏气得连送也没送姜三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待冷静下来，她想：“别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赶紧再组织一个家庭，也就堵住这些小人的嘴了。”这时，不由á得又想起了陈晓明。这陈晓明对自己一贯真心相爱，是永远值得依赖的人，嫁他也是还自己้的一桩心愿。可此时姜ä三凤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嫁给大铁勺，可以使孩子得个好成分。”成分，家庭成分，这至关重要的人的荣辱标准啊，参军，升学，工作，提干，入党，那一件关系个ฐ人命运前途的大事，不与此息息相关啊。嫁给了陈晓明，就意味着孩子的前途一片黑暗。尽管自己对陈晓明深深地爱恋着，对强加在他头上的两顶ะ帽子，根本不信，但那ว是组织上给定的，即使错了，定重了，平民百姓也没有办法去掉。冤死也好，吓死也好，气死也好，只能是无可奈何。沉重的帽子啊！可现在对陈晓明一口回绝，自己又实在缺乏勇气。一时殷敏陷入两ä相为ฦ难之中。正在胡思乱想的殷敏听到有人叫妈，抬头一看，原来跃进背着书包回家了，后边跟着反修。也许是母亲的天性吧，她一见这两个ฐ孩子，愁云立刻一扫而光。跃进用左手遮住右臂，满脸高兴地对殷敏说：“妈，你猜我臂上挂着什么了？”殷敏早ຉ就看出他今天胳膊上多了一个袖章，故做不懂地问：“多了个什么，呵，让妈妈猜一猜，一条毛巾，不，一块补丁，不对，妈妈实在猜不出。”反修见妈妈猜不出，立时附在妈妈耳边说：“妈，是‘红战友’。”跃进不高兴地看了弟弟一眼，说：“你多嘴，妈——你看。”殷敏见跃进的右臂上挂着一个红袖章，上边有三个黄色字《红战友》。复课闹革命后，中学的共青团组织、小学的少先队组织因执行了所谓“刘少奇的反革命路线”而被取消เ，取而代之的组织，中学叫《红卫兵》，小学叫《红小兵》。这两个组织的大门，是为红五类子女敞开的。对可教育子女，或可教育子女的子女，那其中的表现好的，则ท可入《红卫兵》、《红小兵》的准组织——《红战友》中去。殷敏看着儿子那高兴中带着几分自豪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如果严继业不出事，他本来是可以加入红小兵组织的啊。跃进并未注意母亲脸上的变化，他把刚才想的一下子说了出来：“妈，老师说了表现好了，还可以加入红小兵。我一定努力。”殷敏脸上强挤出了笑。
范文革一脚踹开教室门，把正在讲课的常自安与正在听课的学生吓了一跳。她一进屋就厉声问：“常自安，你老实交待你有什么罪？”
正在看小人书《红楼梦》入迷的范文革，突然接到石卫东一个电话，说有群众揭，常自安在课堂上散毒，让他马上去管一管。看书正在兴头上的范文革，推说此事为蔡小元所管，想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这也难怪范文革，已值妙龄的她，已于朦胧中对爱情有了一些认识，那ว贾宝玉的多情，那林黛玉的伤感，怎能不令她心动？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这些书早已成为ฦ禁书，社会上已经很难见到เ，书店里除了毛主席的著作，就是宣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书刊报纸，对此，看得有些腻的范文革，好容易利用特权，有机会看一下这些令少男ç少女心动的书，她怎能ม轻易放过呢。可石卫东不管她有什么想法，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她立即执行。当然，这气就只有撒在了常自安的身上了。以群众的名义，写了匿名信的佟百行一直暗中观察着范文革的行动，远远见范文革气呼呼踹门进了教室，就知道要有好戏看了，立即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沏了一杯茶，慢慢自饮。
常自安近来的心情很好。由于蔡小元到เ校当上了贫宣队队长，再加上由范义林与白金芳主持学校的业务工作，使得学校的工ื作开始走向正轨。在这样的情况下，那ว散乱了的人心开始收拢，教师开始思教，学生开始思学。早已๐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那一套做法生厌的常自安，当然是高兴得很。他开始认真备课，认真教书。然而复课后的教材却令人不敢恭维。据说文革前的教材，不管文科、理科，都充满了封建主义、资本主ว义、修正主义的，简称“封、资、修”的东西，它们已经严重地腐蚀与摧残了那时青少年的心灵。因此不能再用了，又由于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历史、地理、政治、外语等课程是沿袭国民党时期而设的，其中不仅充满了“封、资、修”的东西，而且这些学科的内容上，充满了形而上学、玄而无用的东西，是严重脱离生产实际，脱离阶级斗争实际，脱离无产阶级政治的毒物，是与伟大领袖毛主席所倡导的理论联系实际、教育要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要求背道而驰的，更不符合林副主席“学以致用”的原则。因此，复课后的课程在中学仅设有学工ื课、红医课、maozedong思想教育课、学文课、英语课、体育课。maozedong思想教育课，相当于过去的政治课，主要学的是毛主席著作及随时加入报刊、红旗杂志上的文章；学文课相当于过去的语文课，课文上除了毛主ว席著作（含毛主席诗词），就是鲁迅的杂文。作文则是学写大批判文章，写总结报告文章及应用文。原来的数学、物理、化学三门合并成为学工ื课，编者或由于思想上与此事倡导者共鸣，或明知不对，但慑于社会的巨大压力而不敢，所以于编写中ณ，大搞实用主义。因此原有系统不仅被打乱，而且大部分内容被摒弃，使得学生所学知识支离破碎，难成体系，几大本书，只编成一本薄薄小册子。数学只取丈量地亩，使用标卡尺，计算一些面积与体积等知识；物理知识只涉แ及滑轮及一些电工知识，而化学则是农药配比，液体勾兑，及一些化肥方面知识。很显然，这根本不是教学课本。接到这样的课本，使常自安这个ฐ有着多年大学经验的人也犯了难。他去找范义แ林，范义林也对此一筹莫展。两个ฐ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在以原涉及物理教材部分为主，适量加上一些物理基础知识，以使学生们在中学阶段尽量多学一点知识，减少一些损失，尽量符合一个中学生的要求。常自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拿来原先初ม中物理课本，结合现时教材，费了许多时间，其中包括休息时间，才编出现在所讲的教材。编后他让范义林、白金芳都看了一下，他们二人一致认为，此教材没什么เ政治问题，因此对范文革今天举止感到愕然。他暗中提醒自己：“千万别动怒，免得招来是非。”于是他沉默不语。范文革见常自安没有回答，心中很是生气，她说：“你用四旧ງ课本，这是有意毒害青少年，这是搞反革命复辟。”说着，她拿起了常自安编的那ว套教材，高举ะ着，对全班说：“同学们，他让我们学四旧，想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贫下中渔后代坚决不答应！”听范文革这样一说，班上学生立即小声议论起来，听课气氛一下子被搅乱。只知冲杀好玩，一学功课就头疼的蔡海霞，听后精神马上为之一振。她把右腿伸出，全身作起跑的准备，只等范文革一声令下，就跑上去斗常自安。虽说常自安与她无仇无恨，可她觉得出一出常自安的洋相，显一显自己的威แ风，实在是不错，这比读书做作业要有意思多了。一些与蔡海霞有同样想法的学生，也准备就势闹上一闹。常自安见范文革平白无故地搅乱自己上课，还当堂给自己扣大帽子，不由得也生起气来。此时他的腿不由á自主地抖了起来。当老师的，一烦别人扰乱课堂，二烦别人在学生面前对自己不尊重。此时的常自安见对方แ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式，心一横，想：“今天就今天了！”他说：“我没有罪！”说这四个字的声音，盖过范文革刚才的声音。
范文革从当上贫宣队队长起，还从来没有一个臭老九敢于对自己大声说个不字。她的气一下子上来，几下子就把常自安编的教材撕了并扔在了地上。她对全班同学说：“现在我宣布批斗反革命修正主ว义常自安，来人！”听到范文革的喊声，蔡海霞第一个跑到了前面，接着又上来一个男孩，他们俩站在前边，等候范文革的吩咐。常自安见自己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编出的教材，竟然被范文革撕碎，并对自己加以污蔑，痛苦与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想如果被批斗ç，就与之拼命。于是他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ถ膛。范文革见常自安双眼怒瞪着自己，而自己้身边又没有一个帮手，她有些害怕，一时不知所措。此时屋子里静极了，人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板前边。然而，谁都明白，这只是一场风暴前的寂静。学生中最紧张的要数长得比姐姐更加秀气的白金兰了。从范文革等进屋，她一直盯着常自安。她从姐姐白金芳那对常自安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又见常自安今天的气色不对，怕他不顾一切地与贫宣队闹了起来，那ว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想出去叫范义林，又找不到借口出去，她急得连手心都沁出了汗珠子。当她把眼无意向桌子上一望，不禁喜出望外，对呀，学语录呀，这样一来，就可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不少老师对待乱课就是这样办的。多调皮的学生只要一念上语录，就老实了。于是，她拿起语录本，站了起来，高声说：“大家拿起语录本，让我们用最高指示来反击！”人们都乖乖地拿出了语录，连范文革也拿出了语录。蔡ກ海霞也和那个男生乖๔乖回到座位上，和大伙一块念起语录来。白金兰有意让大伙念长的，多念几段，这样一来，等念完语录已到下课时分了。常自安看了看范文革一眼，对全班说：“下课！”接着扬长而去。范文革只得悻悻回到自己้办公室，等请求了石卫东再说。白金兰把撕碎被扔在地上的教材收集到一起，假装ณ扔去，在外边偷偷藏了起来。蔡海霞对回到教室的白金兰不无遗憾地说：“今天真倒霉，没斗过瘾！”白金兰笑了，蔡海霞也笑了。
常自安因这个事一闹，下午仍很不高兴。他知道范文革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此时心也横了下来，如果贫宣队带侮辱性批斗自己，他准备就和他们拼了，士可杀不可辱。自上次之后，李丽对他的态度有改变，不过越这样，常自安越觉得对不起李丽。李丽ษ是个要求上进的人。她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及姐夫都是中共党员。受他们的影响，她从上大学时就是党的积极分子。到丹ล湖仍积极追求。后因自己的牵累็，始终被拒于党外。常自安想，死了也好，自己死了，李丽ษ再嫁个成分好的人，那ว准能很快解决加入党组织问题，这样也算两全其美了。
下午三点刚过，李丽打来电话，说让他马上回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เ事，请了假，立即回家去了。路上，常自安下了决心，临ภ睡再把今天生的事告诉李丽，不和常雯生气，全家美美地过上一个ฐ愉快的夜晚，让美好的记忆长留在李丽与常雯心中吧！常自安估计，第二天他可能要进maທozedong思想学习班，而进学习班，实际上是隔离审查的冠冕堂皇的说法。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文革开始，自己没被整死，想不到在所谓一切恢复正常的今天，倒要死在贫宣队之手。
常自安还没到家，就使他特别高兴。女儿常雯站在街口，正眼巴๒巴地等着自己。看见常自安来了，她亲昵地叫了声：“爸爸！”接过常自安的车子推着走。她还是第一次推自行车，车子不是要朝里倒，就是要朝倒，刚推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常自安要替她，她不肯，常自安就扶着后衣架，帮着她推。父女俩边走边说，很是亲热。近几年，这是父女俩第一次显得关系如此融洽，这使常自安很感高兴。
进了屋内，李丽摆了一桌酒菜，还有一瓶山渣酒。满脸陪笑地给常自安端来洗脸水。常自安洗了脸，和妻子与女儿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天伦的乐趣，夫妻的恩爱，使常自安忘记了白天的烦恼。这时，对于告诉李丽，他反而踌躇起来。美好的时光是使人留恋的。如果能有一个办法，使时针停止转动，那常自安当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取。
女儿睡了。李丽将被褥已经铺好。常自安感到不说不行了，心情立即沉重起来。他对李丽说：“我有个事想和你讲一下。”李丽说：“你不用说了，我全知道了。”常自安惊奇地问：“你都知道了？为我饯行？”李丽说：“刚才义林来了，他都跟我讲了。这几个真是好孩子。自安，人一生能教几个这样的学生也就满足了。”常自安听后，心头一阵子翻腾。他觉得这几个学生是太令人尊敬了。李丽说得对，这几个学生出身好，有文化，他们只要稍有表现，谁弄个ฐ一官半职的都不成问题，但他们却甘冒风险去保护别人……
李丽说着说着动了感情，她由于呜咽而说不下去了。她要告诉丈夫的，先是致歉。与这几个孩子比起来，她显得太自私了，以后她要弥补这个ฐ过失。她说：“最近，我想了好长时间。你知道，我从上大学就表现得很积极，组织上让我上东，不敢上西。在每次政治运动中ณ，从灵魂深处，无情地剖析自己，也狠狠地上纲上线去批判别人，就这样，于有意无意中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别人。可他们是坏人吗？像陈明达、陈晓明，像一中ณ你所认识的几名老教师，他们唯一的罪名，就是出身不好或者干过伪事。可我们无产阶级是能改造世界ศ的呀，如果他们改造了十年二十年，仍然是我们的敌人，那只能说明我们的改造方แ法有问题，或者说是我们的失败！”
常自安被感动了。满脸热泪。他抚摸着李丽的手说：“李丽，刚才我还想到了死，我太糊涂了，我们都不应该死，要好好活着，中国是有希望的！”
李丽偎依着丈夫，说：“我保证不让你生气，希望你在校也不要真生气。我们都把身体养得好好的，以后好为国家效力。”“对”常自安觉得眼前是那样明亮。
范文革回来后觉得仍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给石卫东打电话，请示一下步如何办。石卫东回答很干脆，写个材料é报公社革委会，让常自安进学习班。一提写材料，范文革犯难了，她拿起笔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写。没办法她去求范小艾，说完情况，她就急着走了，她要接着看《红楼梦》。范小艾听她叙述上午批斗常自安的事，开始吃了一惊，因为蔡小元走时再三嘱咐自己，要使学校平平安安。可仔细一想，这事也怨不得范文革，他是奉公社革委会主任的指示ิ干的。再者，常自安也太张狂了，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在无产阶级的课堂上宣扬封、资、修，那还了得？原来范小艾对常自安很尊敬，后来于“四清”，即先于农村开展的社会主义แ教育运动时，常自安被查出为地主出身之ใ后，她就对他的看法有了改变。到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更重视阶级成分的时期，她从心里对常自安就更加看不起了，只是缘于过去的师生情分，在不得不说话时叫一声常老师。在这种情况下，她迅为ฦ范文革写好了材料，并加盖了鱼骨庙中学革委会公章。事有凑巧，蔡ກ小元于当天下午从北京赶回来，他顾不上喝上一口水，与范义林一同来到范小艾的办公室内。范小艾见蔡ກ小元显出疲惫的样子，忙给他冲了一杯白糖水。蔡小元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说了一下去北京的情况。正如原来所预ไ料的一样，由于学校撤销，人各东西，很难找到了。后来通过查档案，找到了几名原学校教师，但大都对佟百行没什么印象，更不知其侮辱女学生事，只有一位教师听说过，可不知被害女生姓名。市教育局革命委员会的同志很热心，经他们帮忙，找到เ了时任某中学校长的一个原为佟百行中学同学。讲到这，蔡小元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你们猜怎么เ着，我一拍桌子，把他吓坏了，一个劲表示愿老实交待，他讲丹湖市有一个原来同学叫张子丹，二人至文化大革命开始才断ษ了来往，说他可能了解得详细一些。”“张子丹？”范义林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范小艾对范义แ林说：“我知道，他是教咱们语文的高淑媛老师的爱人。”蔡ກ小元听后高兴地说：“这就好办了。”范义林看了看范小艾欲言又止。蔡小元看出这里边有问题，他问：“小艾，这几天学校有事吗？”范小艾说：“常自安在课堂上搞四旧ງ，公社让写个ฐ材料报上去，准备让他进学习班。这材料还没报呢，你看看。”蔡小元问范义แ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范义林把所了解到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蔡小元一听就火了，他连看也没看这材料一眼，几下子就把这材料撕了个粉碎。他厉声对范小艾说：“走时我怎么嘱咐你的，你怎么เ还帮助干这种事？”范小艾听了蔡小元的话，感到委屈，见蔡ກ小元竟然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又觉得不可接受。她生气地说：“你怎么对我这个ฐ态度，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接着眼泪簌簌流下。蔡ກ小元此时也开始清醒，觉得对范小艾态度太严厉了。可他又觉得对自己亲近的人，没有道歉的必要，于是，他不再理会范小艾，拿起电话找公社革委会主任。电话里传来石卫东不满的声音：“你到北京干什么去了，临走也不打一声招呼？”蔡小元一笑：“石主任，你工ื作太忙了，这样一件小事，能惊动你？当然最后结果肯定是要向你汇报的。”接着，他故带轻松的语调说：“石主任，常自安的事，公社ุ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石卫东从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公社命令！”蔡ກ小元听后十分恼火，认为石卫东不通情理，其实他哪里知道，石卫东抓住常自安不放，还有其另方面原因。他过去在上学时，因考试成绩不好，在课堂与常自安打了一架。从那ว就回家干活，不再上学。因此对常自安耿耿于怀。蔡小元先是耐着性子解释，但石卫东一口咬得很紧，坚持要让常自安进学习班。蔡小元实在忍不住了，生气地告诉石卫东，那不行。石卫东也生气了，当即宣布撤销他贫宣队队长的职务。蔡小元的犟劲也上来了，他在电话中对石卫东说：“我的贫宣队队长是公社革委会集体决定的，你无权撤我，我拒不接受。”说罢，把电话一摔。在一旁้边听边着急的范义林，此时埋怨起蔡小元来。心中ณ也为蔡小元着急范小艾，紧咬着嘴唇，一言不。蔡小元却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他让我走，我就走？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