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带兵的武将，都知道拥兵自重，这位英雄出身的司令却不十分明白。他骨子里本是个侠客，只懂得单枪匹马地蛮来，用兵用将不是他的本行。因为生来看不起别人，因此从来也不记着笼络别人。他不知道自己带的是现成的军队，这些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谁有钱便为ฦ谁卖命。辛亥革命，革命党人得了势，这些军人就倒向革命党。谁有钱，谁有势，这些军人就拥谁做司令，谁做司令都无所谓。司令只是商会的一块招牌，只是庙里的一尊菩萨，真正当家做主的，是那些抱成团的职业军官。这位司令枉做了一世英雄，不知道伴军如伴虎的道理，更不知道，民国初年的历史，淘汰了多少像他这般的英雄。
三
沈姨ถ太忽然想到了要学琵琶。别的姨太太嗤之ใ以鼻，正经的姨太太，不是堂子里接客的女人。
英雄做了两ä年司令，讨了三房姨ถ太太。其中二姨ถ太最标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女人该大的她都大，女人该小的她都小。二姨ถ太姓沈，人都称沈姨ถ太。沈姨ถ太在家排行第三，熟悉的人便叫她三姐。这三姐也是个ฐ英雄脾气，跟玩似的养了个ฐ儿子，没有显出老来，反而更精神，更标致。司令花天酒地，沈姨太也不生气。有时暗暗地替男人们打抱不平。司令的女人太多，司令部ຖ的男人太多。不平则鸣，沈姨太叫喊不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抽不出刀来，只能偷偷地觉得，司令的女人和司令部的男ç人，太窝囊废。
司令恨不能烧锅开水，煮ุ熟ງ了这个何副官。无奈军官们跪在地上，一个ฐ个ฐ都不肯起来，眼泪鼻涕๓地一大把。那ว个跳着脚要枪毙何副官的高参谋，这会也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军官按住了，不得动弹，只能祖宗八代地海骂。一位往日里待司令分不错的军官，怕再僵下去生出什么是非，站出来打圆场，说该把何副官交给军法处。高参谋第一个高声反对，然而那些军官们却如同大赦般地站起来，只等着司令的一句话。这司令再不识时务，也知大势所趋，只好挥手说了声“押下去”，恨得牙咬得断钢๐铁。早ຉ有两ä个小军官跳了出来，也不知哪儿弄来了一条绳，把个何副官结结实实地一个ฐ五花大绑，前呼后拥地押了下去。司令的满腔怒火，只好用到他那位二姨太身上，蹿上去一记响亮的耳光，跳上床又踹了一脚。沈姨ถ太东捂西摸，又要顾着害羞的地方。众军官傻站在旁边看，也不敢上来劝。张二胡是第一次看见没穿衣服的女人，心里有多少种说不出的滋味。
司令于是想到要沈姨太穿衣服。这沈姨太也是个ฐ厉害角色，想自己反正丑已出了，人也丢â了，穿上衣服，只有打得更凶。因此一手抢过件衣服来，也不穿，另一只手虚着，防备司令再打她。那ว些军官见了，打了个ฐ手势，极识相地退了出去。张二胡跟在后面，临出门，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几眼。
这一夜，司令气得不能ม睡觉，誓第二天要把何副官毙了。
天亮时迷迷糊糊地刚想睡，一群军官又吵着要见他。
原来张勋的兵已攻下了天堡城。这天堡城是南京的屏障，天堡城既失，南京危及在旦夕。南军在各个战场先后失利，讨袁的英雄一个个已๐被袁世凯下令通缉。南京的队伍虽然还在革命党的控制ๆ中，但是那些职业军官，有的准备作鸟兽散，有的准备鼓噪哗变，没一个用心是好的。这司令曾派一个团去协助镇守天堡城，没想到这个ฐ团偷偷地投降了张勋，倒成了辫子军攻打天堡城的内应。留แ在司令身边的这些军官，也不说如何讨伐，如何守城，却联合起来逼着司令立即拿个主ว意。这司令从床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面对着一群心怀叵测的军官，也不心慌。事到临头，火烧到เ了眉毛，反而把这司令的侠客脾气引犯了。真是愈关键，愈显出了英雄本色。他拍了拍胸脯，答应中午前给一个准定的答复。那些军官并不相信，然而他们自己也没有准定的主ว意。司令毕竟是司令，司令姑妄之，他们只好姑妄听之ใ。
司令于是派兵把那些躲着不见的商绅，拣大的，都抓来。又派兵去六华春、老正兴、老万全，还有奇芳阁，把那些有名的厨师一个个也抓来。同时颁布命令，大宴全军将士，连以上军官，通通到เ司令部大厅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