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只得在楼前等候了。这新乐小区是新开发的小区内没有大树只有几棵资历很浅的龙须柳枝条不多叶片不大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只在地面投下一片支离破碎的图案根本算不上树荫。金风就坐在这片网状阴影里等候。口渴难忍啊打量打量四周并没有小卖部ຖ或流动商贩。低头看看刚买的水果又不忍心吃——那是送人的东西。金风暗自后悔“不如买几斤白梨、苹果或桔子了吃一两个不露破绽；而手里这几样水果既昂贵又有整体性没法碰啊忍着吧。”
辽沈地区有个著名的散文家叫高低。其实高低是他的笔名由于他的文学名气太大人们早就忘了他的真名。据说高低的名字就像茅盾代表一种对立统一的哲学思想。不过也有人说高低经常借着酒劲口吐狂言“论写文章和征服女人老哥儿敢和任何人一比高低”也许这才是“高低”笔名的真正含意。沈阳晚报的同仁告诉金风高低的“谱儿”很大五十多岁就让人叫他“老爷子”你空手去找他根本不接待而我们办副刊的都需要他的大名来支撑门面。
这时去报社ุ求助过的一个ฐ上访代表认出了王滨激动地喊了一声“记者来啦”只见满院工人像经过彩排似的齐刷刷็毁成两道人墙热烈鼓掌让记者们从中ณ穿过走进车间。
一进车间就乱了套工人们把记者围在中间一阵乱ກ喊“记者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咱厂子可不能卖给那个小老娘们啊她可不是个物儿啊……”
一位中年妇女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在八厂干了二十多年哪我是沈阳市的劳模啊我把青春都交给八厂啦我满打算干到退休啊这怎么说卖就卖啦妈呀我不活啦……”
三个ฐ记者按照事先分工金风认真倾听并适当询问；方竹则把袖珍录音机送到เ每个倾诉者的嘴边；王滨咔嚓咔嚓地抢拍着生动画面。
文化人很容易受情绪感染。本来记者们是想干一把名利双收的勾当谁知见了这种场面竟生出一种恻隐之心继而生出一种拔刀相助的冲动。忙着拍照的王滨一脸严肃的使命感。方竹蹲在女劳模身边录音时两行热泪已๐滚过腮边。
金风是采访的灵魂必须控制局面于是高举右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像工人领袖般地讲了几句话声音有些颤抖“工人师傅们你们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你们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记者是干什么的？就是为老面姓说话的。我们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时有人高喊“记者万岁”
金风的眼睛湿润了声音更加颤抖“请师傅们相信我们。不过像现在这种采访方式我们没有效率我们收集不到足够的材料也就无法替你们说话。这样好不好？咱们请几位能够说清情况的工人代表到会议室里慢慢谈有什么话敞开了唠其他师傅该干啥干啥去大家看行吗？”
金风的一席话使场面静了下来。
后面的采访基本按照ั金风的思路进行了……
离开工厂时工人们簇拥着三个记者走到街口眼含热泪频๗频挥手宛如当年老区的人民送别红军。
回报社的路上三个记者不约而同地改变了初衷不再考虑“好处”坚决伸张正义。
方竹主动请缨“金老师第一稿我来写您把关。”
王滨不甘落后“主任我挑一张最夺人眼球的照片配上。”
金风则像将军一样只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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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的文笔真不错标题也做的十分醒目《谁来救救半导体材料八厂？》。金风几乎没做什么改动。
两天后稿件在二版头题的位置发出几乎占了半版黑体字加问号的标题极具视觉冲击力并配有群情激愤的大幅照片。为了给方竹和王滨积累资本金风在报纸大样上将自己的名字圈掉了只保留แ了本报记者方竹、王滨。
报纸轰动了。确切地说这篇稿件轰动了。首先在报社内部许多人对初来乍到却出手不凡的方竹啧啧称奇“哦？这小丫ฑ头年纪轻轻的稿子写的挺老辣呀”“还真是的这丫头不光是花瓶啊有点内秀啊”
当然金风也听说艾美丽等几个“徐娘”背后撇嘴“稿子肯定是老金写的他就为了讨好那个小丫头。”
金风没功夫理会闲话。最让他感动的是八厂的工人们把当天附近几家报摊上的《都市生活报》买光了还另外复印了200่多张逢人就送到处张贴当然也送给了街道办事处和所在区的信访办。
改革固然重要稳定也不能忽视尤其省会城市。区信访办和街道办事处决定召开“三国四方”会议进行协调把工ื人代表、新闻记者和那个准备收购工厂的小个子女人请到了街道办事处的会议室。
那个ฐ小个子女人阴沉着脸逐个打量着每一个人。当会议主持者介绍三个记者时那个小个子女人顿ู时向记者们射去了匕首一样的目光。
会议的开法是让那个小个子女人当场说明收购方案包括新厂址到底选在哪里？准备新开什么项目？资金是否到位？工人如何安置？工ื资和福利ำ是什么标准？等等。然后让工人代表发表意见双方协商。如果大多数工人接受了收购方案就在近期操作同时恳请《都市生活报》几位记者写一篇正面报道宣布八厂转制结束算作一个了结。
不料主持人话音刚落还没等小个子女人介绍收购方案一个满脸胡子的工人代表就“啪”的一下把一份有许多人签名的叫做《我们的心声》的上访信拍到主持人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吵架般地说“我们不听她的方แ案我们不让外来人收购我们自己้集资把厂子买下来。同样条件为什么เ不让我们优先？今天可以把话说透了那个女的妄想收购我们厂……”
其他工人代表也纷纷站起跟着起哄
“那个女的死了这条心吧”
“外来人胆敢跨进我们厂子一步我们把她乱棒打出去”
“谁要不怕出人命谁就试试看操他妈的”
只听“哇”的一声那个小个子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万万没曾想是这样啊我一片好心想救这个厂啊我把残联的工作都辞了啊我以后可怎么เ办哪……”
会议主ว持人见状扶了扶眼镜尴尬地说“这个ฐ……今天啊看来这个……暂时不会商量出结果啦。这个ฐ啊大家都冷静冷静回去再好好想想嚎？咱们换个时间再议。这个这个ฐ改革是必须的但是这个ฐ一定要平稳进行是吧？这个我同时建议啊咱们记者同志近期先不要报道这件事。拜托啦!”
没等金风发话方แ竹及时而优雅地说了一句“那要看事态发展我们也希望这件事有个圆满结局。”
会议无果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