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兰关向北，若取直道，以他的度，十来天工夫就可以回京。但是他下山之后，走了一段，站在连接澄水的练江支流“不老河”边了半天呆，忽然改了主意。悄悄潜过河去，折向东，从楚州北部进入豫州ะ，又从豫州摸到涿州境内，这才掉头向西，回到เ雍州。
老莫不再吱声。心说贲大你这下死定了。别ี说你贲荧自己名字里就带着草，大王的名字可还傍着木呢！“柔弱易折”？嘿嘿，光顾着跟我争脸面，自掘坟墓都不知道。
后边的路程就容易了，顺水放筏即可。罗淼松了舵，望着前边四张放肆的笑脸，很有些不以为ฦ然，却不知不觉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啊——哈哈……”禁不住放声尖叫大笑。
“要不，咱们别去蜀州了，就在这儿隐居，你说好不好？”子释微微仰头，声音里往外渗水。
树上白色花瓣比叶子还大，一片片仿佛精灵的翅膀。微风吹来，那些带翅膀的精灵便一个接一个坠入凡尘。
长生一把拦腰抱住，压着嗓子在他耳边吼：“不要命了你！”
果然，人语马蹄声传来，似乎不在少数。打头几个ฐ出现在路口，居然是夏人士兵。紧接着，让兄妹三个更吃惊让长生无比心惊的情况出现了：跟在夏兵后边，摇摇晃晃骑在马上的，赫然是一小队西戎骑兵！
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符杨听了原委，并没有接符骞递过来的文书。沉默片刻，怫然道：“天灾什么时候没有？难道在锦夏皇帝手里，他们也这么เ鬼哭狼嚎，干等着上头拿主意？哼，一个ฐ二个的不老实。告诉他们，从前怎么办如今还怎么办，办不好也没什么，有的是人等着接替他们的位子！”
“先说好，不许用武功。”子释一脸严肃，把小拇指伸出来。上回因为忘了规定这条禁令，自己้输得极惨。明知道人在哪里，就是逮不着，生生被那师徒三人欺负——其实人家长生根本不屑参与这种幼稚的游戏，基本上是在边上看他们兄妹三个玩。但是子释被弟弟妹妹整得那么เ狼狈，这个账是一定要算到เ他头上的。
这句话更叫人伤感。
“不是吧？”长生自觉窝囊失手，嘿嘿狞笑着逼近，“我怎么เ记着——还有一招上不了台面的‘美人计’呢……”后边这句走到子释面前才低声说出来。
子释急了：“顾长生！你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两ä个徒弟，还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说话间两个小的已๐经接近，仓惶之下嚷道：“看我水遁——”转身作势往温泉边冲去，刚冲了半步就猛地停住身形。子周子归卯足了力气前扑，结果扑了个空不说，因为二人配合过于默契，落点完全一致，“砰”一声撞在一起，连连惨叫，倒在地上互相埋怨。
长生转身出去。
“关外杀过响马，彤城杀过西戎兵。”早ຉ料到有此一问，长生直视着他，答了两句有选择的真话。
长生果然爽快，伸手接过去，弯腰行礼：“多谢齐老伯。”
“我这船，要留着渡人过河，可不能叫小贼偷去。所以没敢拴在岸边，每次送完了人，都把它拖回去。”
忽闻“当啷”一声清吟，长生刀已出鞘。
“那也不简单了，一般读书人几时肯读这些。你能凭一己所学，造福百姓，不容易。”冯将军带出嘉勉之意。
子释不理他。打击这个ฐ东西，受啊受啊就习惯了。接着说：“后来，太祖寻了个名目，召来一帮人重新修编《正雅》，删去了好些不合时宜的句子，当然也包括这一句。”看向顾长生，“自那之后，天下读书人参加科考的依据，都是这洁本《正雅》。原先的全本，可罕见得很了。教你读书的夫子，不是一般人哪。”
“太祖晚年爱读圣人之言，常叫翰林学士陪讲。有一回讲这句‘君子有勇而无义，则ท为乱’，不知怎么เ扯到เ了‘幽燕勤王之变’上头，那翰林学士说得兴起，大骂燕王无义为乱ກ。没过多久，就被贬到西疆去了。”
“大叔不必客气，不过是恰好能ม帮上忙而已。患难之中ณ，本该相互扶持。”
一群难民大约十几个ฐ，男女老少都有，人人面黄肌瘦，衣裳破烂不堪，也过来歇脚。其中一对母子似乎ๆ是中了暑，面色惨白，满头大汗，摇摇欲坠，被其他人扶着躺到树下。
咬了几口干粮，子释笑道：“楚州楠竹，乃是所有竹子中脾气最大的。”
“我更喜欢楠竹。”子周若有所思。
“东南富庶，这‘富庶’二字，端的是无数金山银山堆出来的。”
眼下南方百姓又一次掀起入蜀狂潮，有人担心如此下去会让西京实力大增，形成对峙局面，提出不如暂时放下东南，拿下楚州，然后集中力量攻蜀。
“可是……”依然有所不甘。
子周不说话。
符生笑笑。瞥见大哥远远过来了，不再搭腔，径直迎过去。心中暗想：“銎阳城里自皇帝到เ百官，倘若有半分这样的骨气……不过，有骨气又怎么เ样？死得更惨罢了。”之前有个李阁老，这会儿又听说了王太守，如此手下败将刀下亡魂，让你一想起来心里就硌得慌。夏人，真是奇怪的种族。
符生到达的时候，正看见符敖指挥一帮士兵清洗大堂。
“陛下打算赏赐西戎哪些典籍画ฑ卷？”
“右相说了那一大通废话，朕哪里记得住。还是你的主意高，把它们想成是戏文，好比登台演戏……果然有趣。”
又咂摸一口，拍拍大腿，捋捋胡须ี。
后生可畏啊。这样年纪，竟能想得那么เ深，看得那么เ远，大出意料é。
老莫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置身大王家事之ใ外了。
他比符杨还大着好几岁，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不知有多少，政治生命当然越长越好。长生一番话，重新激活了这位席谋臣的凌云之志。人寿有期，对于建功立业者来说，若后继者能保持一致理念，把想法和做法延续下去，那就等于不朽。二王子给出的信息如此明确，大王家事与个人前途、事业未来牢牢捆绑在一起，让他不得不提前正视这个问题。
砝码往哪边摆，不急在一时。心灵的天平，已๐经倾斜ฒ。
——老莫啊老莫，话说王子殿下的八卦，岂是随便可以听的？听了他的八卦，迟早得上他的贼船哪！
九月底，大王子符定暂时放下楚州事务，回京协助父王预备登基大典。三王子符留也从枚里绿洲到了銎阳。
符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带着刚ธ刚出世两个月的儿子。三王子因为腿脚不便，无法跟随父王征战沙场，一直留守枚里大本营。符杨正妃贲氏有一回听其母丽ษ妃说起儿子孤苦，便把身边两个出色的侍女送给了他，叫她们用心陪伴服侍三王子。
这孩子，正是其中一个侍女所生。说是侍女，西戎王正妃身边的人，出身自然不低，生完孩子，直接封了王子侧妃。何况又是西戎王第一个ฐ孙子，登基典礼之ใ后，这两个月大的小娃娃，便是皇长孙身份了。符杨在这个吉利时候见到孙儿，非常高兴，赐名符元。
如今的长生，眼力气度远非昔日可比，只觉老大更狠了，老三更阴了，都没什么长进。
兄弟间的恩怨，从前也就不过当作是兄弟恩怨。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学会了收敛敷衍，到底心高气傲，不屑暗算机关。何况父王凌厉果决，又向来公允，莫如凭一己所能ม，博得立身之ใ地。可是，彤城那一箭，本已十分脆弱的兄弟之ใ义算是彻底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