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เ？”
“是不是太快了？”赵桐颇็有疑虑。如果这次遭遇阻力，再想继续，就难上加难了。“要不……且缓缓？”
听起来有些凄惨，但有必要这么凄惨吗？皇甫云摇摇头，可能ม是境由心生吧，反正，他的心里现在充满昂扬之气，所以听着陇水之ใ声，倒如黄钟็大吕，万马奔鸣！
北地风光不类南边旖旎，但雄奇豪旷之处，令人五内震憾。皇甫云牵着马顺河岸慢慢地走，昨天让赵桐和任行俭一说，他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有了浓厚的兴趣。据史料载，陇山顶头有清水流下，即所谓陇头水。其水鸣声幽咽，令人肠断ษ，古人题咏甚众。秦陇山歌唱云：
“怕怎地，我们有茶呢。”赵桐说的是盐，口气却极淡，“我们还有布帛还有纸张，主要的，我们有渡过春荒的粮。盐能吃饱吗？就怕他盐不多，多了更好！”
赵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夏州贩卖青白盐的熟户不是铁了心要跟着李继迁吗？好，我就把盐调过来，压个ฐ低价，撒满陇关左ุ右。”
进了驿馆，赵桐劈头便问这次的粮食可够，任行俭说足够，接着诸望之将各个县的人口数和田亩一一报上来，然后又将需要的多少渡春荒，需要多少做种粮，需要多少以备不测等都报了个实数……一般而言，收支簿籍、仓库管理这些事都是胥吏具体操作的，如今见他娓娓๙道来如数家珍，赵桐赞赏地点点头。
“眼前万般事，先从紧ู处来。”赵桐微笑，“案子且不急。”
这番话，可谓剔骨挖肉，把一个风流曼妙片尘不沾的“游侠”打回原形。青峦十分不服：“赵桐你未免以偏概全，侠者，为国为民……”
“我救民于水火。”青峦道。
任行俭一听，向饥民群中望去，现有几个人衣着虽不奢华，却甚是整洁，表情从容，肌肤甚有光泽。这几个ฐ散在衣着褴褛面带菜色的饥民，很是打眼。心里不由á地对皇甫云生出几分依赖：“凤阿，这都是什么人？”
任行俭心下更骇，陇州ะ的治安一向不良，自五代起积贫积弱，农夫、小商贩、小二、匠户等都成了无业者，他们跟土匪、流氓、乞丐、娼妓、江湖术士以及兵痞汇成一气，割牲祭神，歃血为盟，结成地下会社，小的偷牛猪鸡鸭等家畜ไ，大的盗墓、劫财、烧市，白昼杀人，视州县若无，观朝廷律法如等闲。一般的百姓更没法，拱手垂头，任由á摆布，不敢喘口大气。如今虽敦敷教化，劝课农桑，但积习难改。实实一个剽悍之地。
宋立国后，李氏一直在观望中报以微笑，这副笑脸可能性谓是意味深长……当家人李彝兴曾遣使献良马3๑oo匹，在太宗征讨北汉时，一直互通贡使，且军事上互相支援，这使得赵宋皇帝很是喜欢，也同时祭出两套方案，一是怀柔，一是威慑。但可惜，今日的宋朝不是当日的唐朝，今日的李氏，也不是往的拓跋氏。赵氏兄弟非常明白，夏州，也可能ม是点缀盛世的花，更可能成为一根扎在西陲的刺。──若心怀异志，东联契丹ล，西接回纥各部，局面会不可收拾。
自国朝初ม定，与北方的契丹ล时有磨擦，此不提，西边党项人也开始贼心霍霍，虽则ท疥癣之患，也搔痒心烦，不得稍有懈า怠。恰逢春天，青黄不接，枢密院接到灵州知州来加急密函，说军粮吃紧ู，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又是给党项人抢了或烧了粮仓，这也透露了比粮荒更可怕的危机──党项人李继迁，终于露出他的狼子野心，要抢灵州了！
段思听着十分得意，苏文意自然是护着赵桐，她本是宫中ณ女官，太宗把她到赵桐身边侍候。现在有人数落公主，她脸上也没光彩，笑着岔开话题：“段使好，这些年不见，诗书上可长进了？”
“是语焉呢，我说咱这宫里谁也能缺，就是你苏姑娘缺不得。你一走，后宫那个乱哟。”段思趁势把一顶ะ簪花大帽子扣上。
明明是假的，但就是喜欢听，苏文意眉开眼笑。
正说话间，任行俭也来问安。赵桐苏文意回去更衣，段思一人坐着，一脸不愤，他本是畸零之人，内心自卑，却硬要一股傲气撑着。任行俭晓得他心中悲苦，认真见礼，段思见这位地方官对自己้十分礼敬，也心软了，还忍不住卖弄说：“任大人，我押了一车钱来呢。”
“还有钱？”任行俭有些不好意思了，尽管是说好的，但毕竟是文人，空手接着这一笔巨เ资还是有些腼腆，“这……”
赵桐这时出来，听了他的话，说明钱是俸禄，道：“朝廷不能让你们陇州ะ府官员光干活，不吃饭。就算借，也是户部借我的。你呢，只要陇州大丰，自然会有岁入给户部抵债。总之ใ，欠了的，日后总要还。除了钱，还有衣料，纸张。这次来的齐全。”
本朝官员的俸禄，除过钱，还有衣料、粮食、厨料、薪炭、纸张等。衣料分春冬两季下拨。像任行俭这样的从五品，应该有春服绫八匹，绢十匹，县政们就是春、冬绢各三匹。还有月给薪十束，蒿二十束，或给炭二十秤不等；食盐供给从每员7石到2石不等。
任行俭高兴地搓着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俸禄，县政们更有劲了。两个月没领ๆ到เ了，有的都要断ษ炊了。
“对了，这些钱里面，也有一部分是给州ะ县的胥吏的……”赵桐缓缓地说着，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盯住任行俭，意味深长地道，“凡有差使的，按序列ต每一个人，一个子儿不能ม少，全额放，明白吗？”
任行俭听着眉头一动，其实这也是他所虑及的。人常说官吏官吏，其实在本朝，官与吏是两个等级。官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吏却不在官府编制ๆ，所以没有俸禄。但州府的胥吏作用很大，处理狱讼、课督赋税、缉捕盗贼等具体事务都是由他们一手经办，可以说，一个ฐ决策的成败要看州县内所有胥吏的合作态度。这两年陇州的官员都饿着，何况这些胥吏。赵桐此举太趁势合辙了，如今用人之际，该当的填油加力，总不能ม叫人枵腹从公。
“可是，这样若形成定例，以后……”任行俭请示着，有些事，他不可以擅做主张。──自立朝初ม，太祖将兵权行政一概ฐ收揽外，还制其钱谷。于各路设置转运使，将一路所属州ะ县财赋，除过日常度支经费全部运输至京师。前此藩镇以“留州ะ”、“留使”等名目而截留的财物，一律收归中央。此谓以大系小，丝牵绳连，总合于上。也就是说，一个知州ะ，能ม调动的钱粮其实有限，每用一笔，都得向户部报账留存，以作一年的官评考绩。而胥吏的俸禄还不在编制内，如何留存，得有个合理的解释。由此看来，做一个好地方官，确实很不容易。要应付好上面，还要对付好下面，处处补苴弥缝，周转圆融。
赵桐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便说：“以后，陇州ะ富了，胥吏的俸禄还是官中ณ出。你不出，他就冲百姓身上抠剥ຓ。三省六部里一样有胥吏，他们是明白的。就连皇上，心里也清水明镜一般，他领开封府十几年，手下胥吏上百，谁跟谁什么เ德性儿，都明白。”
这一点做为地方官的任行俭更明白，胥吏操办具体事，自会扎出诸多生财的眼儿来，比如户房的一干录事、分手，专管着地方的户籍、田赋、财税、婚姻，他们在百姓分房立户、财产继承、婚姻登记、产业过户……每一项都有揩油的机会；刑房的更是造孽财，唆讼买证、串供改案、诬良为盗，手段高的根本没法看出来。皆因为ฦ官员三年一任，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但吏却是从本地招募、选充的，有的甚至是世袭的，父死子继，像仵作、牢头、刽子手等。所以，这些人经验老到เ、熟ງ悉政务、擅长处理具体事件。加上，朝廷法、例繁多，光尚书六曹的条贯就共计三千六百九十四册，再加上敕令格式一千余卷册，地方上的法、例就更多，就算官员焚膏继咎过目不忘，也不能遍观详览，何况要依例行事。于是，很多事要依赖胥吏，那ว一干人若生出贪念，上下其手，通同作弊也不难事。此所谓──饶是你官清如水却敌不过吏猾如油。
赵桐看来也深知其中之ใ弊。任行俭想。
“这是艺祖的做法，当年他就说：吏员猥多，难以求其治；俸禄鲜薄，未可以责以廉。所以，狠杀了一批贪官，同时又厚加俸禄。”赵桐如此解释。
任行俭深以为然，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终究只是儒家的一种理想，要人人都做到เ，恐怕很难。若有优厚的俸禄加上威刑峻法，就可以避免贪墨。
“那ว，安郡王以为胥吏的俸禄该以多少为益？”
“根据你们的情况自己拟定。”赵桐给了他专擅权，又鼓励道，“淮南、剑南、两浙州县的胥吏都有俸禄的。”
任行俭听着这个，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彻底有着落了，他搓了搓手，高兴地重提刚ธ才打断ษ的话题：“对了，段思刚刚说给我们带来不少纸砚笔墨？”
“对，不少，很多。”赵桐被他的兴奋劲儿感染了，也有些兴奋起来。
“别的犹可，这纸张还是京里的好，还有墨。前年进宫皇上赏的墨，现在还留着一半，有重要的函件才用的。”
“说到纸，陇州多有翠竹，也可以自己้制ๆ的。”赵桐说着打住了，“哦，这个改天再议，这次皇上还赏了不少农书，远到《吕氏春秋》中的《上农》、《任地》、《辩土》、《审时》；有汉朝崔寔所著的《四民月令》，是说田庄经营的，有前朝6龟蒙《耒耜经》及《筑圩图说》、《司牧安骥集》。另有《南方草木状》、《种兰篇》、《竹谱》、《笋谱》等。”
任行俭听着，这气象、耕作、水利ำ、农具、作物、竹木、茶、虫害、园艺、蔬菜、果树、花卉、蚕桑、畜牧、兽医等基本全有了，感动之余又有些不解，不是要他行商致富吗？为什么又赏了偌许多的农书？真是圣心难测啊！
赵桐见他沉吟，知道是心有所惑，笑一笑问：“少朴果然不明白吗？”
“望安郡王提点。”任行俭认真地。朝令夕改是他最不愿意的。
“少朴，陇州现在赚钱要紧ู，但重要的，还是播五谷，劝耕桑。”赵桐说。
任行俭听着一头雾水，方แ才还说经商说的热火朝天，现在突然风向大转。
“一斤ภ粮，从洛阳到เ陇州ะ，还是一斤；一匹绢，从陇州到洛阳，还是一匹。无非是价易而已，东西，却多不出来。可是，一粒种子落在土里，却可以生出很多，一只蚕吃了桑叶，亦可吐出很多丝……这才是生生不息之ใ源泉。”赵桐慢慢道来。
商主活，但农才是本。她的话，任行俭明白了。
“还有，”赵桐轻轻地说，“民农则朴，朴则ท易用……”
她说着，停下了，后面的话，任行俭知道，《吕氏春秋》他曾熟读如流──民农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ว位尊；民农则ท重，重则ท少私义，少私义则ท公法立，力专一……但再没有这一刻更理解得深永的。怪不得，圣上赏了那么多农书呢。
“劝农和行商不相悖的，种下去长出来，才可以去贩卖的。贩卖得了钱，才可以兴水利ำ，沃田园。”赵桐又补充了一句。
任行俭听得更通透，农与商之间，有个轻重缓急的分寸，至于如何拿捏，就看陇州ะ地面的情况了。他这个知州，任重道远。
他俩这边说着，苏文意则问段思，“你说那钱物走哪儿了，快了吧？”
“应该快到凤翔了。”段思这下得了意儿，又卖弄一次，“我骑的是皇帝陛下赐的御马，日行千里。哎哟，你们听着可别上火，”他说着，脸颊上居然泛起两朵红晕，想必是十分激动，当时连执宰都没马骑，何况一个宦官，这是莫大的荣耀。段思接着道，“我就骑这一程，回去还得照样缴回，喂马的小三儿说了，要马掉一根毛儿，跟我没完。嘁，马身上的多少根毛，他数得清吗？他都没识数，没读过书的家伙！”说着又生起气来。
“您别气着了，小三儿那是眼红呢。你只说，钱怎么现在只到เ凤翔？”苏文意问。赵桐也早想问，只是段思一打开话篓子，轻易插不进去。
“还不是沿途那ว些州县官，说什么也要派兵护卫。”段思嘴里嗔着，心里美着，脸上一片春光。估计一路行来前呼后拥威แ风十足。
“那……一定是你跟人家说什么了吧？”苏文意太了解他了。
“哎哟，我没说什么，我就说，这笔钱啊，可不能丢â！”段思翘着兰花指，着重强调着。
“瞧您这话儿说的，谁家的钱是能ม丢的？”苏文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