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幽横他一眼，“要不是我来，你今晚就是哭死了也未必进得了薛家。”
段明幽脸色凝重地关上门，转身时，却撑不住笑了。
他的家与倚红楼仅隔了一条街，那层不高不厚的围墙其实根本阻挡不了什么。那栋看似奢华的楼宇，收容的不过是些被亲人抛弃或者根本无家可归，只得靠身体过活的可怜人。不管人前多么风光得意，每至万籁俱寂时，总有孤寂哀愁的弦音响起。关于恩客与妓子间的故事，他亦听得不少，最终被辜负的却总是那些付出了身与心的可怜女子。他能力极为ฦ有限，能给予的不过几分无用的同情。
沈无虞跟着停下来，心里奇道，这一向锯了嘴的葫芦居然主动和自己้搭话。
“唉……”薛夫人重叹口气，“你这孩子，平日虽胡闹了些，心思却这么重，是娘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你的。”
薛云书一愣，一会儿才回过味似地撤开手，不确定地唤她一声太太。
薛云书还嫌不解气，抽出缠在腰上的牛皮软鞭，在地上随意甩两下，就要往男子身上挥去。
男子琉璃色的眼珠转了转，惊惶里又渗进些许疑ທ惑。
若两ä人都是寻常男子便也罢了，可方雁卿眉心的朱砂痣表明了他神裔的身份。虽说在云泽神裔可以娶妻，但碍着微妙的身份和身体特征，总要避嫌的。至少不能ม像他们一般……搂搂抱抱。
“哈哈哈哈……”
但嘴上却很不甘，“爹，本来就是嘛！无虞哥哥才十六岁，他都二十三了，不是年纪大是什么？”
婉转如莺啼的女声不客气地说道，苏挽之ใ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他右手边最近的那ว张太师椅上，悠闲地靠坐着一名少女。白中带粉的衣裙ำ，明艳俏丽的五官，纵使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也如枝头盛放的桃花般动人。
耳畔ึ又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咐，那双因受病痛折磨而不再光亮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点了头，紧握着自己้的，瘦骨嶙峋的手才缓缓垂落床沿。
苏挽之眼神一黯，自幼饱读诗书，当然不缺雄心壮志，也曾想过要中举为官，为民请命，清廉一世，才不负夫子谆谆教诲。
段明幽冷笑一声，骨节修长的手指沿着韩青树的脸颊滑向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食指停在他的唇上，惩罚性地用力一按，
“还是这么倔强啊。”
门开了。
把沈无虞送到关押苏挽之的牢房前，看守弯着腰问道。
“那我和书呆子岂不是……”沈无虞腾地站起来，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简直可以开染坊了。
“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人，一旦通过相思蛊有了肌肤之亲，就再也不能离开彼此，并且每隔七日必行欢好，否则就会欲火焚身而死。
苏挽之被他强压着做了大半夜，现在浑身散架了一样，根本使不出半点力，只能ม蜷在地上瑟瑟抖，曲起胳膊护住头脸。
“你什么你！”
怎么有股血腥味？
门吱呀一下立刻๑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ฐ身形消瘦的男子，逆着光也看不清模样，他默默地看两人一眼，又扫了眼他们手里的麻袋，才移开身体，让他们进屋。
他还未来得及火，身边的一群人就先喝斥起来，凶神恶煞地逼近已经哭出来的白燕。
苏挽之心下不屑，便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一瞧，连带他也生出些惧意。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稚气还未脱尽，却生得颇为健硕，身量足有成年男子般高。露在华美衣衫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显然习武日久，绝不似寻常纨绔子弟般弱不禁风。苏挽之暗自对比了下自己和他的差距，一声叹息还未出口，就被喉咙突然涌起的麻痒打断ษ，他又举ะ起袖子遮掩着咳嗽起来。
红衣只觉轻提在指间的衣摆一滑，待她抬起脸时，少爷已๐经朝苏公子走去了。
“少爷！”
她着急地唤道，“老爷已经派人来催过几次了，怕是客人都要到เ齐了，还有绸花没挂上呢！”
沈无虞置若罔闻，直走到เ苏挽之跟前才停下。
“头晕吗？”
温暖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苏挽瑟缩一下，才回过神，却是垂着眼，不肯看沈无虞，只微微摆下头，用依旧沙哑的声音道，
“我没事，少爷。”
“可还觉得累？”沈无虞接着问，放在他额上的手顺ิ势而下，温柔地托起苏挽之的下颚。又见他双唇微肿，唇间留着业已结痂的伤痕。一时心动，便伸出大拇指按在上面轻轻摩挲。
“嘶！”
苏挽之吃痛地往后缩。
沈无虞又扶住他的后颈，不让他再动，自己้也不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他。
“少爷？”
苏挽之被他看得毛，鼓起勇气唤道。
沈无虞莞尔一笑，亲昵地捏捏他的后颈，低声道，
“乖乖的，今晚让你好好睡。”
语气轻柔，如诱哄孩童一般。
苏挽之经他一说，又想起了昨晚的事。一时竟羞惭得无地自容，火热的绯红自脸颊蔓延直耳根，恨不能立时消失在原地才好。
“少爷，别、别再说了。”他哀哀地讨饶。
在遇到เ沈无虞之ใ前，苏挽之不过是个ฐ与母亲相依为命，靠卖字画为ฦ生，三餐不继，生活困顿的寒门书生。活着都那样艰难，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更遑论情爱之事。母亲病故后，他又于清冷高山守墓三年，三年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唯有诗书为伴。为了母亲能早ຉ往极乐，他每日抄写吟诵经书，为她祈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懵懂ฦ时有过的不安躁动都被书中真言洗涤平复，最后留下一个ฐ随遇而安，绝少欲求的苏挽之。
尽管无法抗拒追逐快感的本能，但他实在无法安然接受沈无虞的戏耍和……玩弄。
“好，先放过你。”
沈无虞破天荒地从了他的意。
快要急死的红衣趁机岔开两人，拖了沈无虞过去继续换装。
苏挽之讷讷地看一眼他身上刺目的喜服，不禁更用力地握紧手掌。
在他冰凉的掌心，躺着一只同样冰凉的青瓷小瓶。
要是真的病了就好了。
真的病了……
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