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姑娘，那些铜子基本上被我……花光了，总体来说已经所剩无几。你现在叫我还钱，这不是为难我吗……而且借钱的时候明明说好的，一年之内还钱，现在才三个多月……我听说我爹把字据都给你们送去了……”
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已๐不知不觉沁入鼻中，黎青山心道一声“好香”，陈若兰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
牛老三莫测高深地望着眼前的娃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娃子，你……你会相马？”
可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们不得不信，因为，地上的枯枝在短暂的装ณ死之后，不但动了，还迈开细细长长的小脚，一前一后，慢吞吞地爬走了。
临ภ近了，见少年的背景一直凝固岿然不动，便放缓了身形，轻轻地走到เ他侧后，好奇地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向地面。那地上除了一些杂草和零星的落叶，便只有四块青砖，四四方แ方แ围成一个正方形。少女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到เ那正方形内，可四面青砖之中，除了一段枯枝之ใ外，便再无他物。
“棠儿，你方才是说，这些事……是每天进行？”陈若兰偏过头问道，她的好奇心显然已๐经完完全全地被勾起来了。
棠儿说完咯咯直笑，姐姐脸上的精彩表情显然全在她的预料之中ณ，笑了一会儿，一双粉白粉白的小拳头突然又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道：“敢情他只负责定好价格，反正摆摊叫卖的是杨老爹，被人嘘被人笑的也是杨老爹，与他有何干系？姐姐你是知道的，便是时下最得好像生怕我会吃掉他那宝贝砖头似的。喏，那天牛三叔也在场，不信你问他。硬得跟石头似的，锤子都砸不开，牛马的气力再大，也咬不动啊，怎么个ฐ吃法，你说，我这是不是没脾气了？”
经她这么一说，棠儿这才注意到，确实如姐姐所说，这些鸭子跟时下百姓饲养的家鸭明显长得不一样，身子大体上是黑色的，脖颈处毛光羽滑，在阳光下发出紫绿色的光泽，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的嘴巴๒不像家鸭那样是平的，更像是某种鹰类，上喙尖细处带着点钩度，让人感觉到一种野生禽类特有的杀气，但行动却出奇一致，集体前行，集体停下戏水，偶尔有一两ä只暂时掉了队，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归队，从这一点上来看，确实像是被人驯化过——鸭子打闹扑腾间偶尔露出水面的脚绳让人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姐妹二人进了门，才发现宅子虽然有些破旧，但地方แ其实还挺宽敞。
院子的西南角靠近门的地方有棵树，树上有个奇怪的木箱子，不知道干嘛用的，树下堆放着一些竹筐，旁边是一口寻常农家常见的石磨，再过去是一张简易的石板桌，石桌旁胡乱地摆放着几张木凳子，没下雨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吃饭。边上放着一些农具，锄头扁担什么的，横的竖的，但总体堆放得还算有序，一根靠墙的扁担下边还有一大筐蒜头，让棠儿一下子就想起杨老爹那长年带些大蒜味的口气。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石磨的磨嘴上还有些白色的残留物，勤劳的杨老爹想必最近刚磨过麦子——姓黎的这小子怎么也不像是会去磨麦粉的人。
与这些东西对应的另一边是一片竹棚子，棚，咸得恰到好处。咸味之ใ后，嘴里是一丝淡淡的清甜余味。直到这时，她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很快，她又用筷子往碗里点了几下，这回多蘸了一些，放入嘴中再次细细地品尝起来。棠儿见姐姐没有中毒，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一脸戒心地望着碗里的不明黑色液体。
“棠儿，这东西味道……还行，跟咱们铺子里的那些酱汁相比，好像……”说到这里陈若兰忽然停了下来，停顿ู了差不多两ä三秒钟才继续道，“……差不多……”
期待着用酱油打个漂亮翻身仗的黎青山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才……差不多吗？
难道是我做的酱油味道不够正宗？
做酱油的想法更多地来自于他自身的需求。隋朝对食物的烹饪处理以蒸、煮为主，虽然民间已经慢慢有一些炒具出现，但许多食物，人们并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要将它们做得多么美味，清水白蒸是最主流的烹饪方แ式，这就大大提升了酱料的重要性。
而古代的所谓酱料é，黎青山在吃过一回之后，便马上——是的，马上便萌生了自己调制ๆ酱料的想法，因为他不想每吃一回就要摔掉一块碗，摔掉一块碗杨老爹都心疼成那ว样了，回回摔那不得把杨老爹心疼死。
思来想去，酱油应该是后世最主流、最常用且对他来说最有把握的一种，因为酱油的制作过程最核心的环节便是发酵，细菌方面的知识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总算与他的专业有所交叉。
虽然算是第一次做，但也已经是层层把关、层层优选过的。经历了舔砖的小小打击之ใ后，他知道自己急需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所以对酱油的制作极其用心。对黄豆、食盐等原料é的筛选，对器具卫生条件的要求，对发酵时间的掌控——不同温度下所产生的酵菌颜色是不一样的，以绿色酵菌制作出的酱油口感最佳——甚至后期酱醅下缸后，对何时搅拌、搅拌几下，连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黎青山都是严格执行的。
这次做的几批成品，他都一一品尝过，口味有些出入，但眼下这一坛，无疑ທ是他所知道的最接近后世酱油的成品，可惜在陈若兰这里只得了一个ฐ中等的评价，离他的期望值有些差距。
棠儿一脸狐疑ທ地望着姐姐，因为她知道，姐姐走过的地方แ很多，知道的东西也比她多得多，姐姐的嘴巴向来很刁。她若说跟铺子里那些酱汁差不多，那实际上应该是胜过它们吧？可是……姐姐是生意人，处于她的位置，即便是极其难吃，她也不会直说难吃的——关于说话的方แ式，姐姐教训过自己不止一回了。考虑到这一点，她还真的不太确定姐姐对眼前这种不明黑色液体的真实看法了。
陈若兰见她有所迟疑，轻轻的笑了笑，嘴里还在品尝那ว味道，“……嗯……这味道倒是挺特别的……棠儿，你也尝尝？”
棠儿这才放下心来，拿起一支筷子在碗里蘸了一些。开始品尝之前突然想到什么เ，望了黎青山一眼，大声询问起来：“臭小子，这是什么东西——连名字都没有的东西，本姑娘可不敢吃！”
“姑娘请放心，这叫酱油，是我最近利用空余时间秘制ๆ的一种调料é，我自己平素里都在吃，绝对没问题。”
酱油？
陈若兰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接下来便开始搜索枯肠，可遗憾的是并无所得。她对自己的记性向来很有自信，如果这个名字以前曾经听过，她一定会记得。
其实名字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个味道。在细细地品尝过之ใ后，她非常确定，这是一种全新า的酱料é。
旁边，小心地尝过一口之后，棠儿脸上很快露出吃惊的表情，这黑乎乎的酱油，一点也不讨喜的名称，可是这味道……
她再次狐疑地望向姐姐，这个味道，哪里是铺子里的那些酱汁可以比的！她知道姐姐的嘴巴向来很刁，可是……现在竟然已经刁到เ这种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