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里又冒出一行字，好玩的小图案一闪一闪，左右摇晃。
“盖亚，我在跟你说话哪。”
剩下安德鲁和苏克文达两个人面面相觑，既感觉尴尬，又隐约互相有些敌意。
“啊，对。”霍华德微笑了。他新招的周末服务员几天之前辞职，奔亚维尔某家超市里的一份工作去了。“对，对。想当服务员，是不是？我们付最低工资——星期六九点到五点半——星期天十二点到五点半。两个ฐ星期以后就开业，提供培训。你多大啦，亲爱的？”
“对不起，如果你就是想骂人的话……”
“问题，”她咆哮了，“问题就在于这是我们的未来，迈尔斯ั。我们的未来。我才不想四年之后再谈，要谈就现在谈！”
“就在广场上，熟ງ食店门口。我当时正要进去买这个，”凯伸手用指甲弹一弹旁边的葡萄酒瓶，“她问我是不是加文的女朋友。”
这句话激怒了加文。在他眼里，“铁匠铺”的内饰哪点都比霍普街10่号胜出一筹。他注视着面条煮得咕咕冒泡，仍旧背对她。
“鸽笼子很伤心吧，是不是？”
“他妈的。”肥仔爬进来，说。他样子古怪，活像只蜘蛛，黑色套装衬得他的长腿长手更加瘦削。
霍华德一听此言，立马转过身体，挥舞着葬礼仪式安排单招呼弗雷夫妇。他们踏着走道地毯步履轻快地走来。奥布里高高瘦瘦，开始有了些秃吧，无论是出于什么该死的理由，快点说。
她刚刚完成了每天例行的恐怖仪式：打开她的“脸谱”网页ษ，删除陌生访客发来的又一条留言。她把这些狂轰滥炸的访客列入黑名单后，他们常又换个账号变本加厉地发。她从来不知道下一条信息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今天的是一张黑白图片，十九世纪法国某杂技团的海报：
喔，请记住，见到上师，理清一生……
“我参选议会有什么问题吗？”西蒙穷追不舍。他不打算放手。浑身的紧张，他正想借一场暴怒发泄出来呢。
你一定是开玩笑吧。就你？参加选举ะ？哦操蛋吧，不可能。
“西蒙是一直住在帕格镇的，是吧？”
鲁思没料é到这个问题，脸上老老实实地挂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特莉过来了。她穿着又旧又脏的运动衫、牛仔裤，因为穿戴稍微整齐了些，所以看起来好多了。
“罗比上托儿所去了，”克里斯ั塔尔告诉凯，“我送他去的。我给他换上裤ไ子了。是妈老让他穿纸尿裤。我叫她再别那样了。他屁股上我擦了药膏。没事的，只是穿纸尿裤穿出了一点皮疹。”
“皮肤黑黑的那ว个ฐ女孩？头发很短？”
“这段时间他那个伦敦来的女朋友，”莫琳问，“怎么เ样？”
（如果她和加文不能修成正果……可是他们怎么能ม不修成正果！她为ฦ他搬了家、换了工作，还把女儿也连根拔了过来。如果不是认真的，他肯定不会听任这一切发生吧。他怎么也该想过万一分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多难看，多尴尬，在帕格镇这个芝麻大的地方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们是在伦敦认识的，在加文哥哥的生日派对上。除了拖她做伴的那个ฐ朋友，凯一个ฐ人也不认识。加文当时刚跟丽莎分手。那ว天他喝得有点小醉，但看上去还算体面、可靠和传统，完全不是凯通常偏好的那一类男子。他把自己失败的恋情一股脑แ儿倾诉给她听，然后就跟着她回了位于哈克尼的家。异地恋爱的时候他热情饱满，周末见面，电话不断，可是当她奇迹般地找到เ一份亚维尔的工作，虽然工ื资低点儿，然后把哈克尼的房子挂牌租售之后，他却好像害怕了……）
凯又扭头看了一眼罗比，准备提笔记录。他并不太瘦，她给他擦屁股时看了看、摸了摸那半截儿赤条条的小身子就知道了。他身上的t恤很脏，可是弯腰时，却闻到头发上有洗发水的香味，让凯好生吃惊。他白嫩嫩的腿和胳膊上没有一块淤青，却穿着条浸满了尿、鼓囊囊的纸尿裤ไ，他已经三岁半了。
“不是母亲，祖母。”
帕格镇在亚维尔市议会有自己的代表：市议员奥布里·弗雷。这可不是促成了丛地建成的那位奥布里，而是他的儿子，“小奥布里”，他继承了斯维特拉夫大宅，是一位商业银行家，平时在伦敦工作。奥布里愿意承担一些地方事务，其中有一丝赎罪的意味。当年父亲对小镇犯下的无心之过，他想要弥补。他和妻子茱莉亚为ฦ农展会捐款、担任发奖嘉宾，参加地方แ各项ำ专门委员会，每年还举ะ办一场圣诞晚会，受其邀请者简直羡煞旁人。
帕格镇的愤怒由明焰逐渐变成了暗火，怨愤似乎ๆ安静了些，但是能量丝毫不减。原本宁静美好的丛地变得肮脏ู堕落，小镇居民心中愤懑不已，将它逐出属地的决心从来不曾动摇。边界ศ仲裁委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地方政府的改革推行了一潮又一潮，可是却没带来半点变化，丛地仍然归属帕格镇。新来小镇的人很快就会明了，要想获得帕格镇当权派人物的欢心，对那片小区的憎恶是一张不可或缺的通行证。
特莎明白，对于突如其来的死亡，克里斯塔尔比她熟悉得多。克里斯塔尔妈妈那个圈子里常常有人年纪轻轻就暴毙，大概是他们当中进行着某种秘密的战争，只是世界ศ上没有别ี的人知道。克里斯塔尔曾经跟特莎说过，她六岁时曾在妈妈的浴室里发现一具陌生青年男子的尸体。她后来多次被送给曾外祖母凯斯照顾ุ，也都是由于这种事情。克里斯塔尔讲起自己้童年的故事，里面隐隐约约总有凯斯ั的影子，似乎ๆ既是她的保护神，又是她苦难的源泉，两ä种角色奇怪地融合在一起。
“他们认为是脑แ子里的一根动脉爆裂ฐ了。”
“最后——”鸽笼子说，安德鲁意识到已经听见他这样说了两ä声，体育馆里由安静变得几乎鸦雀无声，似乎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变成了好奇、高兴和紧ู张，空气都凝住了。
她把会场扫视了一圈（安德鲁允许自己看她，因为全场一半的人都在看，她迟到了，又是新同学，还那ว么漂亮，何况现在是鸽笼子在讲话），然后快步（但也不是太快，因为她也有肥仔那种天生的淡定）从后排学生背后绕过去。安德鲁没法儿扭过头去看她，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耳后嗡嗡地响起来，这件事就是：和肥仔一起往里边挪的时候，他身边空出了一个位子。
叫人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离开教区议会公告栏，点开最喜欢的健康网站，在搜索框里仔仔细细拼出“大脑”和“死亡”两个ฐ词。
毕竟，萨曼莎为迈尔斯设身处地想了想，在他们手忙脚乱的又是绑面罩又是扎针时，谁预测得了事态的走向呢？人们都是一副要救活巴里的架势，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一切有用没用，直到来到医院里，一位年轻医生走到玛丽面前。萨曼莎的脑海里现在还清清楚楚印着玛丽那时的脸，不施ๅ脂ฦ粉、仿若化石。一旁穿白大褂、戴眼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女人则ท虽然小心翼翼，却仍淡定镇静。
“上帝啊，”这句话霍华德已经说第三遍了，他并不理会旁้边雪莉的轻声询问，全部注意力都在迈尔斯那头。“就在停车场倒下死了？”
她出现在厨房门口，系着围裙，脸热得发红，两手沾满面粉。
“怎么了？”
“我们需要从城里带什么东西吗？”
“啊？不，没什么需要的。”
“你是要骑我的车去吗？”西蒙问安德鲁。
“是，我会——”
“把车停在肥仔家？”
“嗯。”
“我们要让他几点回来？”西蒙转过头，再次问鲁思。
“噢，我不知道，西。”鲁思不耐烦地说。她对丈夫的不满走得最远也常常是在这样的时候，就是在西蒙尽管总体上心情不错，却偶尔纯粹为了找乐่子而乱定规矩时。安德鲁经常和肥仔一起进城，一般来说只要差不多在天黑之ใ前回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