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用如此傲慢的态度去接近一个哲学家是合适的；他不理会这样随随便便的呼召丝毫没有使我感到意外。我用我能够找到เ的最谦卑的言辞写了封信给他，向他询问是否可以允许我拜访他。信送出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接到เ了他的回信，约好第二天上午十点见面。
真想象不出这么大的一座城市会出现在这么偏远的一个ฐ地方。当夕阳西下的时侯，登上城门上远远望去，你可以看到喜马拉亚那ว白雪皑皑的山脉ำ。这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你只有走在城墙上才不会觉得拥挤；这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城市，你就是走得再快，绕城走上一圈也要花上三个小时。距这座城市方园一千公里以内见不到一条铁ກ路，顺城而下的河流很浅，只有载重很轻的船只才可以通行。坐舢板从杨子江下游到达这里要花上五天的时间。在这种环境里有时你难免会扪心自问：我们日常生活中所依赖的火车和蒸气船是不是生存所必不可少的？在这里，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生于斯ั，长于斯，老死于斯ั；在这里，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创น造著财富，创造著艺术，创造著思想。
他们一起沿着教堂走去，牧师将奥伯特·爱德瓦领ๆ进了小教堂。奥伯特·爱德瓦看到เ这里还有两位教堂执事，有一点儿惊讶，他并没有看到他们进来。他们对他和善地点了点头。
不久，他看到เ牧师走了过来。
“啊，欢迎。但是我快吃完了。”
她的小桌恰好在一根大柱子旁边。当我坐下的时候，我发现，尽管餐厅里熙熙攘攘，我们坐在那儿却几乎ๆ不受外界干扰。
“我真运气，”我说“我都要饿晕了。”
她的笑容很惹人着迷；虽然没有一下子给她的面颊增添光泽，但是却一点儿一点儿地使人感到妩媚动人。这笑容先是在嘴角边徘徊了片刻๑，而后慢慢地渗透进那ว双晶莹的大眼睛里，并且温柔地停留在那ว里。谁都得承认伊丽莎白？弗蒙特姿色出众。当她还是个ฐ少女的时候，我并不认识她，但不只一个ฐ人跟我说过她当时是那ว么可爱，以至叫人感动得落泪。对这种说法我深信不疑ທ，因为，眼下她尽管年过半百，美貌仍然无以伦比，甚至那些像鲜花盛开的年轻姑娘们也不免要黯然失色。我不喜欢女人往脸上涂脂ฦ抹粉，看上去那ว么千篇一律；我认为：香粉、胭脂和口红有损于她们的自然美，是不明智的。但是，伊丽莎白？弗蒙特的化妆不是为了模仿自然，而是为了改善自然。人们顾不上问她究竟采用了什么เ灵丹妙药，而是对其产生的效果赞叹不已๐。她使用的化妆品恰到好处，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增强了她的自然美。我想她的头发是染过的，显得那么乌黑光泽。她坐得笔挺，仿佛从来不愿意懒散的在椅子上靠一会儿似的。她身材苗条，穿一身黑色缎子衣服，线条分明，朴素大方แ，给人以美的享受。脖子上挂着一长串珍珠项链，此外，她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结婚戒指上那颗大绿宝石了，暗淡的光辉越发衬托出那双白皙的手。然而，正是这双染着红指甲â油的手明显地暴露了她的年龄；它绝不像一个少女的手那ว样柔软，在丰满的关节上露出小窝窝儿。她的手看上去不免令人感到遗憾。过不了多久，这双手准得变成象一只食肉鸟的爪子。
伊丽莎白？弗蒙特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她出身高贵，是圣厄斯ั公爵七世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一个ฐ非常有钱的人，从此开始了她的放纵奢侈、荒淫无耻的生活。她骄傲得不顾ุ谨慎，鲁莽得不考虑后果。不到两年，她丈夫不得不因她的丑闻向她提出离婚。后来，她和案件中ณ三个ฐ被告人之一结了婚，但是，过了十八个ฐ月又抛弃了他，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情场角逐。放荡的生活把她搞得声名狼藉。她那动人的姿色和骇人听闻的品行越来越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她的每一件放荡的行为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人们谈话的资料é。她的名字在一些体面人当中ณ越来越招人讨厌。她是个赌棍、一个挥金如土的人、一个荡妇。虽然她不忠于她的情夫，但是对她的朋友却坚贞不渝；所以她的周围总是有那么一部分人，不计较她的所作所为，仍然认为ฦ她是个ฐ很好的女人。她性情坦率、欢快活泼，又有勇气；她决不是个虚伪的人，总是那么宽宏大量、待人真挚。正是在这个时候，我结识了她。因为ฦ，名流女人在失意的时刻往往把精神寄托在艺术上，而过去那种借宗教解脱苦恼的风气已经不怎么流行了。当她们遭到自己同阶层的人们的冷眼时，常常降格来到作家、画ฑ家和音乐家的圈子里寻找安慰。我发觉她是个令人愉快的伙伴，是那种敢于无拘无束暴露自己思想的人（这样会节省不少宝贵的时间），而且非常机智。她总是喜欢用那诙谐的语言叙述自己耸人听闻的过去。她的谈吐尽管没有什么เ教益，还是挺不错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守信用的女人。
后来，她干了一桩很叫人惊讶的事。那ว年，她四十岁，跟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结了婚。朋友们说这是她一生中ณ最迹近疯狂的事。一些曾经与她同甘共苦过的人，如今不再和她来往了，因为她如此欺负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实在太无耻啦。这确实太过分了。人们预期着一场灾难。因为伊丽ษ莎白？弗蒙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相亲相爱地生活过六个月以上，是的，朋友们对他们二人也抱有同样的看法。只有让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识破她的丑行，才能促使他脱离她。人们的预ไ言全错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光阴改变了她的心，还是彼得？弗蒙特天真纯朴的爱情感动了她；反正，事实是：她摇身一变成了他贤惠的妻子。他们的境况并不富裕，虽然她过去挥霍无度，如今却变成一位节俭的主妇。她突然对维护自己的名誉变得那ว么小心翼翼了，以至外界对她的恶意诽谤从此销声匿迹了。彼得的幸福似乎成了她唯一关心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怀疑ທ她对他的真诚的爱情。从此，伊丽莎白？弗蒙特再也不是人们茶余酒后议论的人物了。看起来，她的故事已告一段落，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ฐ女人。连我自己也不免陶醉于这样的念头：等到她年过花甲、白发苍苍的时候，回顾自己度过的若干令人钦佩的岁月之ใ际，她那荒唐的往事就会变成不象是自己้的，而是一个ฐ去世很久的、与自己素า不相识的人的了。因为，女人们都有一种叫人羡慕的健忘的本领ๆ。
但是，谁又能预ไ见到命运里蕴藏着什么呢？一眨眼，什么เ都变了，彼得？弗蒙特度过了十年的理想婚姻生活，忽然疯狂地爱上了一个ฐ叫吧吧拉？坎顿的姑娘。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是一度当过外交部副部ຖ长的罗伯特？坎顿的幼女，长得漂亮，一头蓬松的金发。当然，它绝不能和伊丽ษ莎白夫人相比。不少人都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却无人知晓伊丽ษ莎白？弗蒙特是否略๓有所闻。人们好奇地观望着她将如何处理这样一件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过去她总是抛弃她的情人，而从未有过一个ฐ情人抛弃过她。当时我想：她准得对可怜的坎顿小姐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击，因为我知道她机智勇敢。当我们坐在那儿边吃边谈的时候，这个ฐ想法一直在我头脑里转悠。她的表情和从前一样，欢快、迷人和坦率，一点儿看不出她有丝毫烦恼。她仍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使我们丰富多彩的话题更显得轻松活跃。我高兴极了。我想一定是某种奇异的力量使她无法意识到เ彼得的变心，莫非是她对彼得的爱情太伟大了，以致她想都想不到，彼得对她的爱情会稍有变化么？
我们喝着咖啡又抽了几支香烟。她问我几点钟了。
“差一刻三点。”
“我得叫人结账啦。”
“让我一起付，好吗？”
“当然可以，”她笑了笑。
“你忙着要走吗？”
“我跟彼得约好三点钟็会面。”
“噢，他好吗？”
“他很好。”
她微微一笑，笑得还是那么เ不慌不忙、逗人喜爱。但是，我好像觉察出一丝嘲笑之ใ意。她迟疑了一会儿，慎重的望着我。
“你喜欢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不是？”她说“恐怕你永远猜不出我不得不去办一件事吧？今天早晨我给彼得打电话，约他三点钟跟我见面。我打算要求他和我离婚。”
“你是不会的，”我真的叫了起来，涨红了脸，不知说什么เ好“我以为你们相处得很好。”
“你以为人们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吗？我还不至于愚蠢到เ那ว种地步。”
她并非一个轻易听信别人的话的女人，所以我也无法装出不明白她的用意的样子。我沉默了片刻。
“你为什么同意离婚呢？”
“罗伯特？坎顿是个老保守；即使我跟彼得离了婚，他是不是允许吧吧拉嫁给彼得，还是个问题哩。至于我，你知道我多次离婚，对我来说，多离一次和少离一次是无所谓的。”
她耸了耸她那ว美丽ษ的肩膀。
“你怎么เ知道彼得想要娶她？”
“他深深的爱着她。”
“他对你说过吗？”
“没有。他甚至不知道我看出了这件事。他近来苦恼得要命，可怜的人儿。他一直在尽最大努力不挫伤我的感情。”
“也许这是一时的感情冲动，”我冒然地说“是会过去的。”
“不会的。吧吧拉又年轻又漂亮，挺不错的，他们彼此很般配。再说，即便一时的冲动转瞬即逝，又有什么？主要问题在于他们眼下搞得难舍难分。我比彼得大十九岁，如果一个男人不再爱一个老得足够作他母亲的女人，你想他会回心转意吗？你是一位家，肯定对人性问题比我懂ฦ得多。”
“为ฦ什么你要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他十年前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告诉他：什么时候他想要自由，我就给他自由á。你看，我们的年龄相差这么悬殊，我觉得只有那ว样才比较公平。”
“那么你是在遵守一个ฐ他没有要求你遵守的诺言了？”
她微微摆动了一下她那双纤细的双手。此刻我不由感到她手上那ว颗绿宝石在闪烁着一种不祥的暗淡的光芒。
“呃，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一个ฐ人所作所为应该像个ฐ君子嘛ใ。老实说，我所以今天到这儿吃午饭，也是因为我下定了决心的缘故。当初他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向我求婚的，那天我们一起到这儿来吃饭。而且我坐的位子，你知道恰好是我现在坐的位子。麻烦的是我如今还和当时一样的爱着他。”
她停了一会儿。我几乎看出她咬咬牙说“好啦，我想我该走啦。彼得就恨一个ฐ人不守时间。”
她望望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孤立无援的神情。我突然发觉她几乎无力从椅子里站起来似的。但是，她笑了笑，猛地一下子站起来。
“我可以送你吗？”
“最远到饭店门口。”她笑着说。
我们一起穿过餐厅和休息室，等走到饭店入口处，守门人拉开转门时，我问她要不要叫一辆出租车。
“不，我宁愿走一走，天气多么好，”她向我伸出手“遇到你，我很高兴。明天我将出国旅๓行，但是预计整个ฐ秋天呆在伦敦。请给我打电话。”
她面带微笑，对我点点头，离去了。我看着她朝戴维斯ั大街走去。午后的空气仍然那么温和，像春天一样；头顶上，几片白云在蔚蓝ณ的空中悠闲地漂浮着。她走路的样子还是那么เ笔挺，头部ຖ的姿态还是那么优美。她的身材苗条可爱，引起来往行人的主意。我看见她对一个向她脱帽致意的熟ງ人有礼貌地点点头。我认为，他万万也想不到，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颗破碎了的心。我愿意再重复一遍：她是一位非常忠实的女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