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阳台上有了“十姐妹”,便热闹起来。“小姐”们一会“说”一会儿“唱”。“说”时其音细碎一片,吴侬软语似的,使我联想到一群上海姑娘聚在一起聊悄悄话儿。“唱”时反倒不那么เ动听了,类乎ๆ“喳”的一个ฐ单音,此长彼短,自我陶醉。没一个嗓子强点儿或可出息为歌唱家的。于“她们”正应了那句话——“说的比唱的好”。那ว时我正写作,便不免的会有些烦。常到阳台上去冲“她们”喝唬一句。喝唬一句大概能消停五分钟。于是最后只有关上几扇门,隔断“她们”的噪音。将自己้关在最里边的小屋。
“卖?”“卖!”“多少钱?”“二十元!”“太小哇。”“这您就外行啦,养鸟儿都得从小养起。”“不好看呀,跟麻雀以的!”“毛长全就好看了,不好看能叫‘十姐妹’么?”
八岁的儿子也对它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开始经常捧着那漂亮的小蜗牛们的“城堡”观赏。那ว一种观赏的眼神儿,闪烁着希望之光。都是希望之光,但与母亲观赏时的眼神儿,有着质的区别ี……
幸而住在我们楼上的人家“雪中送炭”,赠予母亲几只小蜗牛。并传授饲养方法,交代注意事项。那ว几个小东西,只有小指甲的一半儿那么大,呈粉红色,半透明,隐约可见内中居住着不轻意外出的胎儿似的小生命。其壳看上去极薄极脆ะ,似乎ๆ不小心用指头一碰,便会碎了。
那天晚上,父亲竟至于因为他的胡子而几乎彻夜失眠。竟至于捅醒我的母亲,问自己一向睡觉的时候,胡子究竟是在被窝里还是在被窝外。无论他将胡子放在被窝里还是放在被窝外,总觉得不那么对劲……
父亲生前极爱惜他的胡子。兜里常揣着一柄木质小梳。闲来无事,就梳理。
“小梁,咱们连的毛著标兵要到师里去讲用,从今天起你别出工ื了,帮助写讲用稿!”
第三批知青到连队后,我又代表全连致欢迎词。我的“写作实践”就这样从“革命八股”开始了。
同学说是邻家的姑娘唱的。
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哎,你也得吃!”
怎么了?吃罐头对于中国人,竟成了这样的事了?仿佛还需要“战前动员”似的。
现在我已拥有许多书了。我爱书。我的一项消闲事,便是包书皮。用上好的挂历的背面,雪白,包得美观极了。亲笔写上书名时,能体会到一种由衷的愉悦。
倏忽间,照明灯和摄像机都不再能干扰我的心理了。回忆将我带回了童年和少年时期……
这一幕却被语文老师看到了。
我认为,对于身为教师者,最不应该的,便是以贫富来区别对待学生。我的班主任教师嫌贫爱富。我的同学中的区长、公社书记、工ื厂厂长、医院院长们的儿女,他们都并非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的甚至经常上课吃零食、打架,班主任老师却从未严肃地批评过他们一次。
一会儿,她要求道:“你得把背心脱了。”
我犹豫了,说:“那ว不就光着上身了吗?”
她说:“你这么大的男人了,还没光过上身吗?治病么เ,怕什么?”
我说:“在这种地方,太不雅了吧?”
她说:“快脱吧,什么雅不雅的,没人会站下看你。”
如果我态度坚决,自然可以立即起身便走。但那样做,分明的,会使人家陷于窘地的。于是我违心地脱了背心。
结果呢,我就成了那一天早市上的一景。她说的不对,不是没人会站下看我。恰恰相反,几乎每一个经过的人,都驻足看。当然,也不完全是看我,也许更是为看她。总之,我们俩配合起来,仿佛是一对卖艺的。理师傅,俨然是一位大气功师的。几分钟后,早市的路口竟为之ใ堵塞。她口中ณ嗨嗨连声,表演得很投入。一会儿,她落汗了,汗滴在我的赤背上。我暗想,驻足观看的人越多,她心里肯定越高兴吧,因为,她也是在为自己创牌子呀!……
“你把身子转过来!”
开始我是面向小河,背朝观众的。心里虽然很窘,但后背不长眼睛,还勉强可以装ณ得若无其事。
我没听她的。
“把身子转过来!”
汗珠又滴落在我的赤背上。
我仍装聋。
围观者中有人说:“嗨,叫你把身转过来呢!”
装ณ聋是不行了。到了这时刻,也只有任人摆布。
我将前胸转向了围观者们——哇,竟围了四五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姑娘小媳妇占有了半数。她们是最爱逛早市的嘛!她们仿佛是在小剧场里看话剧似的。
“抬头!别低着头!……”
我真是羞臊极了,抬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这个用人,真瘦得可怜!”
“嘻嘻,你可怜人家啦?”
“去你的!”
是两个年轻女性的窃窃私议。
“那坐着的,说不定是‘托儿’吧?”
“我看像是。不是‘托儿’,谁会光了膀子在这种地方แ奉献自己……”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我想,那ว理师傅,或曰气功师傅,肯定也是听到เ了的。但和我比起来,她当然不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