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过那些桌子，特地走出来问他：“一切都顺ิ利ำ吗？”
“很好，谢谢。”
“真抱歉，我们给您增加了麻烦，今天才把您的手续办好，而您明天就要启程。”
“我想来得及。”
“一路平安。”
“谢谢。”
一旦说起英语，他似乎利ำ索了很多。
要是看他的衣着穿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是一位学者，使他露出学者本相的是他的神态，好像眼下这个雇员，看上去就是个雇员。
他姓班？盆？潘？她始终读不清楚。中国字的音实在令人难以捉摸，每个字都能出四个音，不像她的母语，每个音节都很明确。
如果再把中国字用于外交场合，就更加令人难以捉摸。她在外交部亚洲司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宴请一位中国官员，司长问起他对都的印象，那ว位官员只说了一个“嗯”字，而且嗯得很气派，好像拿破仑皇帝ຓ认可一道佳肴。可是那位官员的翻译，却译出：“我很荣幸能ม到เ这样一个ฐ历史悠久的国家，这样美丽ษ的一个ฐ城市来访问……”这样的一番话。汉语简直像压缩食品一样，既可浓缩，又散。
等候签证的队伍消เ散了。她看了看表，下班的时刻到เ了。
班？盆？潘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伸腰伸胳膊伸腿地将身子扭变成各种形态，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伸长了，仿佛想多抓住一些什么เ，可见变形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
之后，他用一种营造出来的随意，捅了捅三秘巨型的肚子，好像他们之ใ间确实亲密。她看见几个最后离去的办理签证手续的人，流露出对他可以和洋官洋将平起平坐的艳羡。
之后，他又用这份随意往三秘的烟斗ç里瞧了又瞧，瞧完之后又呵呵地大笑，好像烟斗里有什么可笑的事。不过他的笑声很老，不像他的脸那么嫩。那张脸看上去光滑细腻，纯洁透亮，绝不是一张会使坏的脸。
她抽出一支香烟。还没等她看清他是怎么绕过横在他们之ใ间的那些桌子、椅子，班？盆？潘先生已๐经在她面前打燃了打火机。
“谢谢。”她向他微微一笑，他竟向她抛出了一个ฐ媚眼儿。
班？盆？潘先生好像有些异想天开。
不一定每个西方女人都想到เ中国找个中ณ国丈夫。相比起来，西方แ男人对中国女人的兴趣，比西方แ女人对中ณ国男人的兴趣大。
好比那位先生。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们讲授时间的表述。比方แ三点四十五分，有以下几种表述方式：forty-fiveminutespaທstthree；也可以说成aທquartertofour，差一刻钟็四点；或者是threeforty-five。但是我们西方人通常的用法是aquartertofour差ๆ一刻๑钟四点。”他在说到เ“我们西方人”的时候，就和纳粹说到เ希特勒差不多。如果不和纳粹说到希特勒差不多，至少也和赛金花说到瓦德西差不多。
电话铃报警似的响了起来。他故作洒脱地笑了一下，又将眼珠斜抛过去，铆ຆ住了听课的学生，好像接不接电话全靠他们来决定。其中几个ฐ学生俏皮地摇了摇头，其他几位则毫不客气地沉默着。当然，他们不但珍惜他们的钱，也珍惜他们的时间、学业。
他已๐经沦落到了以教授私人英语为业。
所谓沦落，是指他根本不是一个以英语为ฦ母语的公民或者是种族，更没有任何一种哪怕是玩票儿专业的硕士证明书。
现在许多中国青年对英语的学习如饥似渴，并且以为所有的老外必然都是英语教授，只有从他们那里，才可以学到เ原装的英语。他们宁肯相信一个ฐ三等水平的老外，而不愿意相信一个一等的中ณ国英语教师。
所以这个钱挣得很容易，据他了解，北京有不少老外操此行业。它既ຂ不需要资本，也不冒什么เ风险。更不必像中外合资企业或外商独资企业那ว样，为突破中国官僚机构的层层关卡而历尽艰辛。他这几个学生，就是一个荷兰女人拨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