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制造者－－二
二
“我逃避欢乐，”王子说道“因为欢乐已不再使我愉悦。我因为痛苦而孤独，也不愿因我的出现而使他人的幸福蒙上阴影。”——
塞缪尔-约翰逊1้
1塞缪尔-约翰逊（1้709～178๖4），英国作家、评论家、辞书编纂家，编有《英语词典》、《莎士比亚集》，作品有《伦敦》、《人类虚幻的欲望》等——译者注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也就是说，吵吵嚷嚷，令人垂头丧气、神经紧张、胃部ຖ也痉挛作痛，真是筋疲力尽…幸运的是孩子们不在家，他们野营去了。这样一天下来，乔๒希是忍受不了他们的——其实在其他时候他也同样忍受不了他们，有一次他曾以难得的诚实承认过这一点。
现在要对付的只有艾丝尔。
“乔希——”她开始了。
“嗯——！”他哼了一声，走过她身边跨进书房，随手把房门关上。他把公文包往书桌上一扔，给自己้调了一大杯凉酒。
“胃溃疡，见鬼去吧。”他喃喃地说着，迫不及待地三大口便把酒吞了下去。
直到第二杯掺了苏打水的威แ士忌下肚，他这才觉得自己基本上又像个ฐ人样了。他坐进那把华丽的红色真皮安乐椅凉嗖嗖的怀抱。与他的家、他的汽车、还有他那暗红木的办公室相比，这把椅子更可以说是一种成功的象征。他翻开了晚报。
这次是在头版，以新闻的形式出现。它本身没有多少新า闻价值，不过这无关紧要，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郊区报纸的最主要内容。
《密尔维尔的新า兴公司》——标题十分醒目。下面的文章则热情洋溢地描述了那家新开张的个人服务公司，以及公司在郊区开设的分支机构。
地址很眼熟，是在工业区，但乔希说不准确切的地点。
这是一条很不完整、很难令人满意的新า闻。它什么事都写了，可就是不写这家新公司到底提供些什么服务。有好几个地方，文章似乎不可避免要提及这种服务，但是每一次，记者都以令人钦佩的机敏一跳便绕开了。
晚餐是在沉默中吃完的。饭后，食物在乔๒希胃里沉甸è甸è的，没有消化，也无法消化。他敷衍了事地处理着公文包里带回来的文件，同时试图用波旁咸士忌1和小苏打来稀释这种痛苦。
1波旁威士忌，一种主要用玉米酿造的美国威士忌酒，原产于美国肯塔基州波旁，故名——译者注
等到เ他能够不理会这种痛苦的时候，却又无法把注意力集中ณ到文件上去了。
接着，他便发现了那张卡片，于是整个晚上就完完全全被毁掉了，卡片向他闪闪发光，上面画着一个被无法计数、无以名状的痛苦折磨着的人，那人愁眉苦脸，嘴角直撇到เ了下吧底下。画下面印着几个字：“不快乐？”
乔๒希皱了皱眉，往前探身想把那东西扔掉，同时徒劳地想着它怎么会和文件混在了一起。可是，当他的身体移动的时候，由于某种魔法般的印刷技术，那幅画ฑ变了个样。
人还是那个人，可他的悲伤却换成了一副傻呵呵欢天喜地的模样，印着的字也改了，变成了“快乐学公司”
乔๒希不耐烦地把它从桌上拂下去，卡片飘飘荡荡，正面朝下落到เ地板上。他弯腰拾起卡片，读着背面的几个ฐ字：“请拨p－l－e－a－s－u－r”
自从在早晨的报纸上读到那ว条广告以来，乔希第一次让自己认真地思考一下它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在推销什么？他自问道。不明白，可又很想弄明白。这场广告战打得十分聪明。
第二个问题是：何为快乐学？
至少，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是易如反掌。他翻开《韦氏大同典》，在“快乐”与“快乐主义”之间找到เ了那个词：
快乐学：名词，参见“…学”（一）伦理学，研究责任与快乐的关系。（二）心理学，研究竟识的快乐่状态与不快乐状态。
他仔细地思忖着。伦理学？心理学？推销伦理学已๐是谈何容易，更别说心理学，那根本推销不了，送给别人都不要。
不管快乐学是什么เ，它绝不会是伦理学，也不可能是心理学。不过，假设它和快乐有关，那ว倒还符合逻辑。快乐是不能出售的，幸福也不能。能出售的只能是产品或者服务，你希望这些产品和服务会带来快乐与幸福。然而，这和出售快乐่并不是一回事。
乔希说不清那到เ底是什么เ服务，但这种生意他可认得出来。这是一场骗局。一英里以外乔๒希就能嗅出它的味道来。这是一种哄骗傻瓜的交易，这里头能赚大钱。他们不会把报纸和吸墨纸广告白送给你，动用飞机在天上写字价格不菲，而这个ฐ可以变换图案的东西肯定更加昂贵——如果你真能找到印刷็机来印刷็它的话。
把这些都加到เ一起，那可是一大笔钱。
他上楼到卧室去的时候，艾丝尔开始喊他：“乔希——”
“嗯——”他说道，随手把身后的房门关上。
呆呆地盯着夜灯看了好长一会儿，他的脑子才不再飞快地转动，紧绷的肌肉也才放松下来。骗局，他对自己说。这个结论令他感到เ莫大的安慰。
让警察去管吧，他想。说到底，这又不关他的事。
在这种暗示ิ着健忘的态度下，健忘也就跟着来了。
但是，快乐่学公司却拒绝被遗忘。在早晨的报纸上，一条排印十分醒目的广告不可抗拒地吸引了乔希的目光。去办公室的路上，他看到一块纯白色背景的广告牌，广告牌正中有个笼子，笼里一只青鸟正在欢快地歌唱。笼子下面有几个字：快乐学公司。
乔๒希穿过办公室外间的时候，玛丽抬头说道：“快乐！亨特先生。”
乔希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快乐่？”他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玛丽妩媚地红了脸：“我的意思是说早上好。那ว是昨晚电视里放的节目——就是那ว个‘快乐่’——顺口緓x隼戳恕！？“电视里放了什么เ？”
“是个非常快乐的故事，”玛丽叹了口气“大家都很开心。这节目就是那ว个名字挺滑稽的新า公司赞助播映的。”
“哦，是那个。”乔希说“有人在等我吗？”
“基德先生和一个推销员…”
“今天不见推销员。”乔希不寒而栗“我宁愿去见基德。”
“早晨好，亨特先生。”基德一进门就说“您快活吗？”
“我什么เ？”乔希吼道。
“对不起。”基德局促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那个ฐ，好像那是一句新近流行起来的话。”
他们谈着谈着就回到了那个老问题上面：应该让每个ฐ工人只干一种工作还是从事多种工作。乔希坚持说，每个工人只干一种工作这种做法已经走过了头，如果让工ื人们轮换岗位并从事多种工ื作，就能ม增加产量，提高士气，并减少埋怨、差ๆ错、单调、疲劳以及旷工等等现象。基德则确信，这充其量不过是资方แ用来使高薪水工作降格的阴谋诡计。结果和往常一样，两个ฐ人都拍着桌子，操起各自的理由互相攻汗，就像抡着棍子向对方脑แ袋猛砸一样。过后，乔希觉得筋疲力尽，嘴里还残留着刚ธ才激动情绪的味道，尖酸而愠怒。
他打了个喷嚏，脑子里昏昏沉沉，像塞了一团乱麻。这症状再明显不过：他得了鼻伤风。
而这还没过完的永无尽头的一天，还在前面等着他呢。
他想把头伏到桌上去哭一场。当然，他没有那ว么做。男ç子汉不应该那样做。
不知怎么他居然挣扎着过完了这一天，不知怎么他居然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发疯似地跳将起来掐住那ว些人的喉咙，因为他们向他问候：“快乐่”他们问他：“你快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