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梦的开始是一片黑暗，突然寒光一闪，是一柄剑，剑身慢慢刺๐进，轻轻一拨，黑暗洞开了。明春看见了一方แ深蓝ณ色的夜空，琉璃一样淳厚，一轮金色的圆月正照进来，明春才渐渐明白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正对着一扇窗户。
明春从桶里跨出来，内侍帮她攒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一件又软又薄的白色绸衫，又把头里的水绞干了，松松地披着。明春心里慌乱ກ起来，形容却出奇地镇定。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牙梳慢慢梳头。菱花镜是蒙尘的，她看见自己的脸在那ว薄薄的灰尘下苍白如纸。最后她打开妆奁，取出一枝凤钗，挽起头。秦嬷嬷仍在一旁专心地吹着茶水，不来阻止。明春心里暗暗欢喜，这钗ู子是破城前就准备好的东西，钗尖淬有剧ຕ毒，只要擦破皮肤就能致命，要她去伺候二皇子，那真是天遂人愿、天赐良机。
明春问：“是什么人啊？”
洛儿慌忙引她进门，探头在小厨房里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悄悄地招手要明春进来。小厨房里负责下人的伙食，也没有整齐的地方可坐。洛儿用抹布把一张小矮凳擦了又擦，又端出一碗菜汤，两ä个素包子，尴尬说：“四小姐，这是我们下人的吃食，您将就着吧。”
这一席话听着慷慨轻松，做起来却真是艰难。明春跪在陈夫人面前，把装ณ有鹤顶红的小瓷瓶高高奉上，颤声说：“娘啊……”陈夫人颤巍ณ巍地接了，翡翠镯子还在叮当叮当响，又摸明春的头大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你还这么小！你哥哥都还没娶亲！我把你们几个养这么大容易吗？天杀的……为什么เ要我们死……”
明春喝道：“别大惊小怪的——娘知道了吗？”
露蒹儿一呆，随即扬眉，含了愠色问：“他自己出去了么？怎么เ不叫我一起？”
秦嬷嬷依旧赔笑道：“殿下说姑娘昨天半夜才回来，路途劳顿，还是多歇歇的好，所以老身不敢惊动。”
露蒹儿的怒色愈重了，冷笑道：“哼哼，难不成我几天不在，他就有了什么เ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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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嬷嬷急道：“姑娘不要误会！昨天晚上让这丫ฑ头伺寝是老身的主意！姑娘不在，又正是殿下要紧的日子！姑娘有气，只管责骂老身，千万不要和殿下过不去！”
露蒹儿嗤地一声笑了，说：“嬷嬷，你才不要急！我气他——昨天既是要紧的日子，今天一大早的，脸也不洗，饭也不吃，就这么跑出去——光是让别人为ฦ他操心，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要保重。”她这么เ说着，脸色黯淡下来，神色说不出的忧愁，楚楚可怜。
秦嬷嬷道：“姑娘的心，殿下自然知道……”
露蒹儿摇头，又展颜一笑，“嬷嬷，您受了伤，快去歇着吧。昨天晚上好险，真是多亏您了。我这就去找公子，虽然是白天，万一又有刺客来……”
秦嬷嬷喜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露蒹儿笑道：“谢什么谢？您早就想要我出去护着他，就是不好开口，是不是……”话音未落，她已掠出十丈开外了，身形迅捷优雅，便似一缕清风，空气中只留下她袖间飘出的淡淡馨香。
明春看得呆了，想：我若有这么好的功夫……眼前一花，露蒹儿又翩然飞回，把那ว碗粥递给秦嬷嬷，嘻嘻笑道：“我真是被他气糊涂了呢。”看了明春一眼，又对秦嬷嬷说：“嬷嬷，这丫头把自己的手弄伤了，劳烦您帮她包扎包扎。”
秦嬷嬷踌躇道：“是……只是姑娘，殿下吩咐了……”
露蒹儿脸色一沉：“他说什么？难道是要把这丫头送走？”
“是。”秦嬷嬷又小心地赔笑，“殿下说，留着她只是让姑娘生气……”
“谎话！”露蒹儿又是一纵身地远去了，剩下的半句话却飘了回来，“我回来时她要不在了，我就……”
秦嬷嬷板着脸对明春说：“跟我来！”
明春心惊，想：这老妖婆，不知道又要怎么折磨我！秦嬷嬷却是带她到了下房，先用酒把明春的手掌洗了洗，再命内侍拿出药匣子来给明春上药。内侍给明春包扎，秦嬷嬷只在一边喃喃自语：“一个要放，一个要留；一个ฐ是主子，一个是主子的主子……唉，真是麻烦。要是个什么别ี的玩意儿倒也罢了，偏生是个小妮子，长着两条腿，别的本事没有，光知道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的……”说着便摔门离去。
明春先是纳闷，猛然一惊：听着老妖婆的话，可是要我自己离开么เ？她追到门口一看，果然秦嬷嬷已๐经头也不回地走出老远了。明春暗想：她为什么เ要放我去？是了，那个露姑娘看上去和那ว什么恶贼皇子甚是亲近，昨晚那老妖婆逼我伺候那恶贼，惹她生气了。她是恶贼身边顶重要的人，那恶贼，还有老妖婆，自然要打我离开，免得她不高兴。只是，她既然不高兴，又为什么เ不许我走？是了，她是在和那恶贼赌气，和他对着干罢……可我又该怎么เ办？就这样让他们把我赶走么？
在自己的家里，却要别人来决定去留，明春觉得无限凄凉。她慢慢踱回小厨房，洛儿跳起来，拉着她的手，颤抖着连声问：“小……表姐！昨天你去哪里了？我都快急死了！”
明春左右看看，仆人们都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不理会她和洛儿。她拉着洛儿的手，曲曲折折走到เ庭院深处，确信周围没人了，才隐在一蓬蔷薇架下，低声说：“我……我……洛儿，这里我怕是待不下去了！”再一想到เ昨晚所受的羞辱，更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洛儿不明究竟，只傻呆呆地陪着明春哭。她一哭，明春反而收了泪，说：“可是我大仇未报，就这么เ走开，实在不甘心！”
洛儿迟疑地问：“小姐，您还是想行刺那个ฐ二皇子？”
明春恨声说：“国仇家恨……难不成就这么白白放过那恶贼？”
洛儿怯怯地说：“可是，您要是杀了他，那个什么露姑娘可不会放过您；而且……要是二皇子死了，他手下的那些大官儿们肯定会很生气……”说着，只偷眼瞟着明春，一副心虚的样子。
明春略有些迷惑，随即恍然：“不错！这恶贼要是在这里死了，府里的人一定被问罪！就算虞国撤兵，也说不定会屠城……你是叫我不要杀他？”
洛儿哇地一声哭起来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姐！饶了我呀！我……我实在是害怕啊……”
明春呆呆地站着，心中一片惘然，忽地眉头一皱，拿定了主意。她拉起洛儿，温声说：“好啦，别哭啦！我决定了——真要报仇，也不在这一时半刻๑，何况那ว恶贼身边有厉害人物，我什么本事都没有，现在也下不了手——我走！我要去学武功！等我本事练成了，在哪里不能ม杀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可我到哪里去、又能跟谁学武呢？唉，爹爹的武功那ว么高强，却不肯教我；娘也总说，女孩子温柔贤良是最重要的，舞枪弄棒的太不像话……只是在我学好功夫之前，老天可要保佑这恶贼好好的！可别被别人杀了，我要亲手宰了他……也不知昨晚的刺客是谁？看来这灵州ะ城里也不太平，我还是早ຉ早离开罢……想到这里，明春沉吟着：“京城里还有个姨ถ，我先去投靠她。”
“我跟您一起去！”洛儿抹着眼睛说。
“什么话！”明春说，“我又不是什么公侯小姐了，亡命还要带着丫ฑ头么？”
“可是，去京城山高路远的，您一个人……再说到哪里弄盘缠呢？”洛儿又眼泪汪汪起来。
明春想了想，说：“你先帮我拿两套你的旧衣服来罢。”她偷偷地摸回原先的闺房，果然没人，门也没锁。二皇子占了陈府，奇怪的是只住了小小的一角，这正经的上房却被抛荒；而他手下的那几个ฐ内侍，也个个老实得和泥巴๒一样，没在这将军府里寻些油水。明春把梳妆台里的饰一股脑แ地包起来，又从抽屉里拿了些碎银子，再潜回那蔷薇架下。洛儿已在那里了，手里一个小包袱，还有二三十个ฐ小钱，一起递给明春：“小姐，我只有这些，您路上用吧。”
明春微笑着摇摇头，取出一只翡翠手镯说：“这个ฐ……你留个ฐ念心吧。”
洛儿拼命地把手缩在背后：“这个ฐ……这个太贵重了……我……我可不敢收……”
明春喝道：“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也不再多说，把饰银子包在衣服里，和洛儿话别ี两句，从后门匆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