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龙舟

“你说这是图什么,出力给人家看孩子不说,还得陪着小心,唉!”刘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不至于吧,弟妹一向是个宽宏大量人,繁哥儿虽不是她生的,听说从小到大,起居饮食也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读书进学是好事,总不会因为这个恼了。”

衣服是早就搭配好的大红纱衣和蓝缎裙子,裙子里面还给她套了一条浅蓝纱裤。头依旧是挽了两个ฐ小小的平髻,绑了红绳,又给她戴上了早年做的金项圈。丰姐儿摸着上面的长命锁,问刘ถ氏:“是去那个有姐姐的祖母家吗?”她只记得李家有姐姐的事了。

丰姐儿歪着头仔细回想:“梦见娘给我砸核桃吃。”

严景安牵着丰姐儿进了正门,还给她讲解:“这是咱们书院的礼ึ堂,那画上画的是至圣先师孔圣人,边儿上画ฑ的是孔圣人的学生们。”带着她在里面转了转。

严å仁宽见过了父亲,看到丰姐儿有点惊讶:“丰姐儿也来了。”

其实按丰姐儿的性子,她更愿意跟严谦在一处玩,严谦本是个ฐ淘气的性子,以前一有空就带着丰姐儿捉虫摸鱼的,比一板一眼、这也不可那也不妥的严诚可有趣多了。可惜严谦现在不跟他们一起上课,而且他年龄也大了,严仁宽看他看得紧,每日里都要过问他的课业,实在没空带着妹妹玩了。

范氏知道这事以后,不免有些担心,跟严仁宽私下里说:“父亲母亲疼爱丰姐儿是好事,只怕她年小不懂ฦ事,要是骄纵起来……”

严å仁宽也不由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两个边走边低声交谈的儿子,对妻子说道:“我本来跟爹说,要是在家里闲不住,不如去书๰院讲学,他说本是因病辞官,一回来就去讲学,消息传到了京里,只怕圣上不快。还是在家里教教顽童,读书种菜、自娱自乐吧!”

刘氏伸手拉了范氏到身边坐:“一家人不说什么谢不谢的。说是我帮你看着丰姐儿,其实倒是她给我来解闷呢!这也是因你性子一向宽宏大量,我才提这一茬的,若是像你二弟妹那样多心的,我是万不会提的。”说起老二媳妇,就不免想到三个孙女,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ถ氏一听来了兴致,也๣走过去站在缸边探头看,就见里面果真有几条金鱼在游来游去,那鱼儿鼓着眼泡,加上腮下的短鳍,真的挺像丰姐儿脚上那ว双虎头鞋的图样。不由á失笑:“丰姐儿这样喜欢那虎头鞋,改日要多给她做几双。”说完这才继续往回走。

然后才想回房去,问问严å景安他的书要怎么放。从后罩房出来,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了些芍药、海棠之类的花。这个时节西府海ร棠已经开的一簇簇宛如云霞,而芍药却只间或有些花苞,倒是墙上的蔷薇今年开的早,有几朵已经开的灿烂,隔着好几步远都能ม闻到浓烈的香味。

因为ฦ弘文帝ຓ不肯纳谏,群臣眼见情势不利,更变本加厉,奏疏如雪片一样堆在弘文帝的案头。弘文帝愈加恼怒,贬斥的贬斥ม、夺官的夺官,内阁次辅吴秉成上书为众臣陈情,被弘文帝斥责老迈昏懦๢,不得已告老致仕。

今上弘文帝ຓ在位十九年,如今膝下只得两位皇子长成,分别是皇次子和皇四子。两人皆非皇后嫡出,弘文帝偏爱曹贵妃所出的第四子,迟迟不肯立皇次子为太子。群臣屡次上书๰,都被弘文帝以各种理由á推脱了。

刘ถ氏嗔怪道:“孝不孝的不在这个ฐ上,你们初进门的时候,娘就说过不在乎这些虚礼。在京的时候若不是宴客,也不从让你两个弟妹立这些规矩。”见范氏不动,就对旁边的阿环阿佩说:“还不扶大奶奶坐下,只会傻站在旁边瞧着。”

范氏就带着人去西次间摆好了饭菜,才又来请婆婆。刘氏牵了丰姐儿的手,带着严å谦几个过去吃饭。各人按位就座,范氏却立在刘氏身后,打算捧汤布๧菜,尽为人媳妇的本份。丰ถ姐儿还是第一次吃饭时见她娘在旁้边站着不坐,就一直转头看她娘。

两人立在栏杆边上,年长的一个身量修长,穿着广袖襕衫戴着方แ巾,指点岸边景色时宽袖飘荡。年幼的一个肤白黑,大大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好奇,小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孩童该有的无忧笑意。

严景安就嘱咐他:“你可叫人好好看着点,那孩子不识水性,别一个没留แ意掉下水去可不得了。”严仁达应了出去。刘氏带着婢女服侍严景安换了衣衫,重新挽了髻,戴了四方巾。给他收拾好了,刘氏又看着婢女们收拾行装,一路坐船这许多日子,许多家什都拿出来用了,这时却要仔细的收起来。

她们正叽叽咕咕的说着龙舟,王莹终于把其余的孩子安顿下来,回身过来哄她们三个ฐ:“妹妹们下来坐吧,这样站在椅子上也๣累,一会儿别ี不小心跌下来。”

“姐姐不要担心,我们有人服侍着呢,无事的,姐姐去招呼那边的姐妹们吧!”李贞琇回头答道。

王莹看着她们三个人占了半面窗,站在椅子上不肯下来,旁人就只能透过另一面的窗看外面了,她怕那些孩子不乐意,就又劝道:“琇妹妹,还是下来吧,”她回头看了一眼,“今日不比往常,还有外人在呢,姐姐怕旁人说咱们霸道。”

“怕什么!”李贞琇不为所动,干脆转回头去继续看龙舟了,“我们又没碍着旁้人,姐姐快别操心了,你看要开赛了,快过来看!”

王莹看着三个后脑勺,心中很是委屈,祖母总是叫她好好哄着李家姐妹,可是李家姐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说的话她们从来没有理过。她默默的转头要回去坐,就听一个清脆的童声说:“摆大姐姐的谱没摆成吧!”

她抬头一看,前面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笑嘻嘻的望着她,她恍惚记得这孩子是卫所那边的人带来的,就皱眉说道:“你怎么跑过来了,快回去坐!”

“我偏不回去!有本事你把她们三个也弄回去坐!”那男孩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搬了个椅子放到เ丰姐儿旁边,也爬上去了。

王莹被他这一噎,眼泪都要出来了,扭头就躲到了一边去抹眼泪。丰姐儿三个ฐ回头看了一眼,李贞琇就说:“没事,王家姐姐就是这样,爱哭。”

正说着,河面上鼓声越来越急,几个ฐ人赶忙转回头去。就见各条龙舟上的人都已就位,船上的鼓手也都随着鼓点一起击鼓,在密集的鼓声中,忽然响起一声脆锣,划ฐ手们齐齐下桨,十八条龙舟如蛟龙入海,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抢在最前面的是一艘白龙舟,船上的划ฐ手们也是一色白衫,只头上包了红色头巾๢,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龙舟中ณ显得很是显眼。竹林书院的龙舟排在中游,船上的划手们似乎并没有心急,按照自己船上的鼓点节奏在划ฐ着。

丰姐儿和李家姐妹一直在为书๰院的龙舟鼓劲,嘴里都喃喃的说着:“快点!使劲!”“啊哟,被过了!”“赶上他,把他扔在后面!”“啊!那艘红船好不要脸຀,怎么เ还用船头撞人!”叽叽喳喳的没有停歇。

另一边的男ç孩儿却一直没出声,只是瞪大双眼看着。因为ฦ王莹躲了起来,其余的孩子们没人管着了,也都围到了窗边观赛,个子小的就叫下人抱着,在窗边挤成一团。还互相推挤:“你猜到เ我的脚了!”“你别推我呀!”“啊,好疼,谁掐我?”

最后还是跟着李家姐妹过来的一个ฐ老妈妈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把跟着的下人们说了一通,让她们顾着自己的主子,别只顾ุ着看热闹。又指挥着丫ฑ头们把椅子挪过来,让这些小姐们能ม靠近了观看。

丰姐儿她们那边也๣围了几个人过去,一个七八岁的红衫小姑娘挨着那个小男孩,跟他搭话:“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男孩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又是谁家的?我也没见过你!”

“我爹是指挥同知,我姓张。你是常家婶婶带来的吧?”红衫小姑娘说道。

男孩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说完继续看着河面上的龙舟。

张家姑娘有点羞恼,就也๣没再吭声,跟着往河面上看,看见那艘赤龙舟赶到了前๩头,高兴的直拍手,又跟常家的男ç孩说:“你瞧见了没,我爹说,那艘红船是咱们卫所的!”

丰姐儿和李家姐妹正在懊ิ恼,听她这样说都转头看了她一眼,贞琪嘴里嘟็囔:“怪不得这么坏,专门撞人家的船呢!”

三个人又转回头来,继续看龙舟,这时领头的白龙舟已经到เ了河面中心,在众人瞩目中拔了锦旗拨转船头,要往回划了。恰在这时,一艘黑龙舟从后赶上,在即将靠近锦旗时转了个ฐ大弯,将船头拨转过来,正好靠近锦旗,船上的人一伸手拔了一面锦旗,龙舟丝毫没停顿直接往来处窜了回去。

岸上观看的人都不由á拍手叫好,欢声雷动,李贞琇几个也๣都敬佩的拍手:“他们好厉害,这样一来就能和白龙齐头并进了!”

“快看,我们的青龙也๣到了!”贞琪伸手比划ฐ,果然竹林书院的青龙舟也已经到了锦旗处,略一停顿调转船头,拔了锦旗去追赶回返的船只了。

可惜的是,他们落后太多,离岸边还有一个船身远的时候,黑龙白龙都已经船头触岸,就连那赤龙也只差一个船头就到岸了。李贞琇姐妹俩有点沮丧,还安慰丰姐儿:“可惜了,就差一点。”

丰ถ姐儿却没当回事:“原来书๰院的师兄们这么厉害呀,祖父还跟我说,权当是玩玩。”她真的以为只是玩玩,没想到เ划得那么好。

“只有输了的人,才会这么说!”旁边一个声音忽然插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