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洛托夫穿好游泳衣，张开双臂做了几下深呼吸便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向海边走去。一排排浪头像高举的拳头朝礁石猛力砸去，出轰轰的巨เ响，迸起一阵阵的水花喷向高空，激起的泡沫还没有消失又有一排巨เ浪涌上来。他惬意地站在那里，任凭海浪的冲击，不停地搓着身上的水珠。
娜佳把“海ร鸥”牌车开到离海ร滩不远的地方แ。她从上面拎下淡水箱和食品袋，先把水箱送到เ换衣服的地方แ，然后把食品袋放到เ刚刚支好的尼龙伞下面。做完了这一切她在水边的一块礁石上坐下来。
她低下头，两条淡黄色的辫子从肩后垂下来。无意间，她拾起一个又一个ฐ的卵石向礁石中ณ间的水潭扔去，她又拿起一个卵石，不过没有扔过去。仔细一看，卵石洁白、光滑、透明，想到卵石的成因，当初一定是棱角分明的，几千年过去了，它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卵石的成因联想到人生，她意识到，只有经过生活的磨练，人的灵魂才会洁白无瑕。
海滨那ว边的喧闹声，甚至身边海浪冲击礁石的巨响都不能打扰她。坐了一会她站起来，轻轻地摆了一下头，把辫子甩到后面，仰起脸，好象呼出了压在内心的沉闷空气。
娜佳出落得非常美丽。连衣裙ำ的上边刚好显露出丰满胸脯的轮廓，一双弯曲清秀的眉毛下簇着明亮深邃的眼睛，嘴角上总是挂着微笑，尽管现在她的情绪是那样的低沉。她温柔的偎依在礁石上，海风拂拭着她的裙角，海ร水轻轻地冲洗了脚上的灰尘，她一切微小的动作中ณ都流露出少女的娇媚。平时，她非常喜欢驱车在海边急驶，让海风吹拂着她的肌体，消除因为学习而带来的疲劳。现在因为烦恼她不止一次地拍打飞舞起来的裙子，看着远处飞翔的海鸟她轻声地说：“飞吧，飞得高一点，飞得远一点，不要停留。”
中学毕业后娜佳决心报考建筑学院。正当她准备功课的时候，她的哥哥佐洛托夫从国外回来了，他要她报考国际关系学院。这种家长式的干预实在令人不能忍受，几天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忧愁像阴云一样笼罩在她的脸上。
娜佳的爸爸是一名建筑师。她的爸爸是那样的喜欢她，凡是由自己设计建筑的楼房，他都要带她去参观。她觉得爸爸的本事真大，她对工地的每块石头、每条钢筋都有感情，那ว些栉比的楼房占据了她幼小的心灵中一角。当然，那ว些好玩的积木早ຉ已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了。好奇的心理使好在八、九岁的时候竟敢偷偷地爬上塔式起重机，她要弄明白起重机为什么เ有那么大力气。她特别羡慕那些经常站在脚手架上的工人，她认为他们是最勇敢的人。她经常一个人跑到工地上去，有时把衣服弄得满是灰，仿佛这样才算得上一个建筑师。因为这些事情，她常常遭到妈妈和哥哥的责备，每逢这个时候，哥哥总是要放下手中的书，故作神气的在房间里走几趟，然后，以教训人的口气说：“娜佳，我说几次了，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读书？为什么要去肮脏的地方钻呢？”说完他把手放入裤袋里，脸仰的老高，瞧他的神气不用说有多傲慢了！妈妈在这个ฐ时候，也总说上几句，摇摇头摊开双手，表示毫无办法的说：“瞧瞧吧。真了不得，我们的娜佳变得像男孩子一样淘气。你看衣服又破了，难道女孩子应该像你这样吗？”在家里生这些不愉快事情的时候，爸爸总是站在娜佳的一边，他放下手中的图纸，用铅笔轻轻敲几下桌子说：“还是安静一下吧，你们少说几句，别人是不会把你当哑巴的。娜佳有什么错？她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说完他继续看图纸，他的几句话，立即使房间安静下来，娜佳的哥哥总是不服气的，不过他并不敢反驳。娜佳获胜了，她示ิ威แ似的瞪哥哥一眼，把地板踏的咚咚响，穿脏衣服走了。妈妈总是心疼女儿的。她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追出去：“娜佳，你还是应该换一件衣服，不然同学会嘲笑你的。”爸爸退休以后，娜佳和爸爸回到了乡下。现在，只是因为升学的原因，她才来到这样里的。娜佳看到哥哥从防鲨网附近往回游了，她开始准备吃的东西。
佐洛托夫只有一个妹妹，他是非常喜欢她的。可是关于报考国际关系学院的事，竟使他大伤脑筋，他不明白娜佳为什么เ那么固执，因为ฦ这件事，两个人生了激烈的争吵。为了使娜佳平静一下，他决定今天到海滨游玩一会。
佐洛托夫用淡水冲洗了身子，穿好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会朝娜佳走去。他每向前走一步，肥大的臀部就扭动一下。
娜佳打开罐头，切好香肠。佐洛托夫一坐下来，她就把一杯溢着泡沫的啤酒递过去。他一仰脖ๆ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然后又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娜佳没有抬头，只是把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默默地嚼着，几乎没有尝到一点甜味，只觉得粘糊糊的，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把糖吐掉了，现在，娜佳觉得她的哥哥非常讨厌，他完全变了，失去了文雅的作风，变得那么粗野，那么贪婪。
佐洛托夫看着娜佳有些心痛。几天来，因为这件事她消瘦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常常含着泪水。他有时想：“算啦，一切由á她自己้决定吧！”但是他又感到เ没有尽到เ哥哥的义务，他这样做正是为了她能够生活的幸福。他看了一下娜佳说：“我们到เ那边散散步。”
绕过一座巨大的礁石，一片宽阔的海滩展现在眼前，远处的树林下停放着一排排的轿车，沙滩上到处撑着五颜六色的尼龙伞，像一朵朵鲜花撒落到沙滩上。海ร面上漂浮着水球、救生圈，人们尽情地嬉笑追逐着。
他们沿着海ร滩慢慢地走着。娜佳心情沉重地摆弄着辫子，踢着海滩上的卵石。眼前这一切有什么可以欣赏的呢？
佐洛托夫沉思了一会，决定打破这沉默的场面。、
“如果报考国际关系学院，你可以不必参加考试，只要安托斯ั将军给学院打个电å话就可以了。”
国际关系学院早已๐成为上层阶级的独占领域。从报考的人数就可以知道要想进入这个学院要经过多么激烈的竞争。如果不是名高众望的家庭子女，那是毫无希望的。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大多数要分配到เ国外去工作，这当然是他们财的最好机会。不过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要被克格勃所利用，充当间谍。
“那当然好，应该感谢安托斯将军。不过，我非常讨厌那ว里的生活。”
“为什么？”
“我朋友的哥哥是那里的学生，他天天想离开那里，在那里没有自由，这完全是真的。”
“是的，这完全可能。不过，他只能代表他自己，我还是劝你……”
“算了吧！人家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强迫呢？”
佐洛托夫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娜佳面前，激动地用手指指着胸脯说：“你应该相信我，娜佳，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生活得幸福吗？国际关系学院正是通向幸福的桥梁。你知道，别人想去都是不可能的。”
“哥哥，你难道让我和你一样去当间谍吗？去出卖灵魂吗？你自己้去干吧！”
她愤怒了。在她转过脸去的时候，他现她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他们的谈话又一次中ณ断了。
远处天水相连，白帆点点，海ร鸟成群。忽然从左边的海ร面上转过几艘炮舰。导弹在日光下闪着寒光，炮舰像锋利的宝剑劈开平静的海ร面，激起几股巨เ浪。浪头像猛兽似的扑向周围的帆船和渔轮，渔船立即陷入激烈的颠簸之中，好久才平稳下来。余波越过防鲨网如同倒塌的墙壁朝游泳的人们压下来。人们惊恐万状，争先恐后地爬上来。先上岸的人则指着远去炮舰大骂：“该死的畜牲，想叫我们喂鱼吗！”
娜佳心绷得紧紧ู地，当她看到เ很多人被浪头压下去的时候，她捂住脸惊叫起来：“你看，这有多危险。”
佐洛托夫好象没有听见娜佳的话，微笑着说：“啊！这是我们的海军，多么强大，它可以压倒一切……”
娜佳松开双手，她看见他正在微笑，这微笑是那样的眼熟ງ，使她立即想起昨天晚上看电影时的情形：
……一艘兵舰正在追逐一条木船。甲板上站满了水兵，他们挥动着军帽在嘲笑、在咒骂、在狂呼。一双双凶恶的眼睛隐藏在浓密的睫毛后面。他们对将要生的一切抱有极大的乐趣。当然，他们可以用大炮击沉木船，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军舰破浪前进，木船和兵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木船上有一个强壮的渔民他把辫子紧紧咬在嘴里，拼命的划桨。他不时地回头看着，他明白兵舰想要干什么เ，他的眼睛里射出仇恨的目光，他不呼喊，只是拼力的划着，他知道在大海上呼喊是没有用的。船头坐着一个ฐ女人，她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搂在怀里，海风吹乱了她的头，破旧的衣服刚刚能裹住肌体。女孩子是那样的美丽，长长的辫子留着蓬松的刘ถ海，小小的年纪就随着父母到海上捕鱼。她不言语，只是把头紧紧地缩到母亲的怀里，这是她躲避灾难的唯一的地方，兵舰和木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命运完全注定了。让他们开心吧！男人猛地扔掉双桨，操起渔叉站了起来，当兵舰撞到木船的一霎间渔民手中ณ的渔叉带着仇恨飞了出去。木船碎了，落水的女孩子刚刚被母亲托出水面，一条鲨鱼向她猛地窜过去……
娜佳难过极了。但是，她看见哥哥在微笑，而且微笑得很自然，他身子向后仰着，因为ฦ热，领带早已解开了。她气愤地离开座位，走进吸烟室，坐在角落里的沙上低声哭泣。他为什么เ会这样？为什么这样残忍？
娜佳睁大了眼睛看着哥哥，他变了，他不是过去的哥哥啦！她现他微笑时露出的皱纹好象是刀割过的伤痕，那么เ可怕！那眯在一起的眼睛里仿佛含着魔影。
“不、不，我为什么เ要留แ在他的身边？”想到这，她咬着嘴唇转身走掉了。
当佐洛托夫现娜佳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已๐经走远了。
可是，她连头也没回，走的更快了。海风使裙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她却没有去拍打，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海水平静了。人们又在水中ณ追逐、嬉笑欢乐่，仿佛刚才没有生任何事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