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耿骏
我一直以为ฦ所谓的生活就是一味的向前无需回头。过去的种种时间会自行消化人所需面对的只是现在。然而我错了。直至今天与太多的往事发生纠结我才发现过去从来没有过去它如影随行。我也终于明白有些事不会随着时间消散到头来会以一种高价形式退还给你人只是不断为自己้的过去买单。
10月30่日一个看似完美的周末下午我往我老款的雪佛兰油箱里加满了油顺着春熙ກ路一路开了下去。妈妈那十九个座位的汤包小店正位于这条路的尽头——齐华鲜正宗的蟹粉汤包小店。妈妈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ณ的五载每天迎来送往知足沉默。
今天是她五十二岁的生日我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对妈妈的恩情给予回报我希望一款价值二十七万元的卡地亚首饰让她有几分抓狂。
如同所有命运多舛的母亲妈妈的一生枯荣交替人到中ณ年被囿于一桩受贿丑闻终结了她叱咤风云的前半生。回想当年身为本埠财经界的贵胄受无数人承仰鼻息动辄千百万资金的批注经她大笔一挥落地生根；二十七万在妈妈的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眉毛都不会动一下的二十七万。但是随着九四年那起丑闻的爆开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如今她不过是精打细算、从不喜形于色的汤包店老板娘。
妈妈的一切已成过去而我的过去竟会逆着光阴往上爬。
在本埠最顶级的珠宝广场卡地亚专柜前妈妈与一款十几万的钻石首饰面面相觑。我坐在一旁啜饮着小姐奉上的一杯乌龙茶。口袋里的一张“金葵花”可以满足妈妈在这里的任何一个梦想——我是这张“金葵花”副卡的持有人可以穷凶极恶地透支无需照顾ุ主卡持有人的任何反应。但三年来却是我第一次准备出示ิ——我不能说得太多了这会让我头痛无比也请你别问这张卡主卡的持有人是谁这世界上没有他。
最后敲定的仍是那一款我事先选好的价值二十七万元的钻饰妈妈并没有因此动容。她不过在履行责任给予一个ฐ孩子对母亲实施爱的机会。今时今日我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她。二十七块钱的水钻和二十七万元的南非钻对于妈妈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她的眼里活着很安好却一切都是戏。
小姐礼貌倾身向我索ิ取“金葵花”骇得我一惊。
突然间风云骤变我被一种东西击中我的内心瞬间上演着你无法看到的某些事实一种足以毁掉我二十七年人生的阴影在秋日的午后在这区区的珠宝柜台前弥散开来；连钻石的光芒也有所折射。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头晕目眩。
我记得当时“金葵花”从我的手中滑落我抛下妈妈夺门踉跄而去。我奔向停车场将雪佛兰冲向公主城郊的一个旷野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浑忘一切……
我暗恋却无法相对的女人；千金难求一笑的妈妈；被我逼至濒临绝处、仍不知“我”是谁的爸爸我的前半生如何收场？
洛。这时我想到เ了洛。他会收容我的人生残局并和我一起为灵魂涂药。
洛我的分身。我如此依赖和相信他会指导我把一切归位。
我坐进车子夕阳为我壮行。薄暮时分途经公主ว城让我心碎无比仿佛就要同这城市告别却充满了不舍之情我对这一瞬间产生了难以言说的陌生感。啊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七年如今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来到“兰棉”天色已经全黑大门敞开着正像洛自始对我敞开的胸襟。在他酒吧的书房里一杯沃特加帮我安定神智。洛坐在我对面正等着我讲述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故事。
“请对我发问洛。”我瞪着他道“问我这该死的下午发生了什么你问了我才好回答快问我”
“见鬼”洛扶额而笑。“这算什么เ？好吧今天下午到เ底发生了什么？”为了配合我他收敛笑容。
我不自觉往杯子里又倒了少量的沃特加但几乎都倒在了桌子上。
“你对我了解多少？”又喝了两杯之后我平静地问他。
“应该没多少就我所了解的。”
“可有你了解保罗．纽曼多？”
“我可不认为这是个玩笑。阿骏眼下你合适做个不错的朋友如果你不便说……”洛有双邪灵般的眼睛在它面前魔鬼也会暴露出它的无助。
“洛你了解我的父亲身在金融界三十余年一个很戏谑的说法他本身可使鬼推磨而在我眼里他早已๐是金钱的化身……”我感觉邪恶又盘踞我的身体里我只有尽快道出真相才能ม够有所平息。
“我不解？”洛说。
“我父亲……拥有千万身家甚而过亿。”
我看到洛微张着嘴然后他说“阿骏你是否考虑清楚再对我说？”
“这虽有些痛苦可我需要你的帮助原谅我洛这不会是个喝酒讲笑话的晚上。关于我父亲我不知该如何说我真正要说的是我自己。”我再次为ฦ自己蓄了酒努力克制心头的莫名恐惧。告诉你们没有人摘除了假面还可以泰然自若秘密永远都适合放在心里。“我是个ฐ警察”我对洛说“但只有你知道我在岗位上做了多少乱纪的事我从不为ฦ此感到เ惶恐和自责但我为眼下拥有的四百万寝食难安。”
“什么เ？”洛蹙着眉“你说什么？”
“我有四百万——”
“你……在职受贿？”
“不不。”我竭力使自己平静“表面上那ว是父亲的钱我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段拿到了。”
“特殊的手段？”
“比如说敲诈。”
“老天”洛惊呼“你开什么เ玩笑”
“没错是敲诈——”跟着我滚下眼泪。“他一直都不知是谁在和他对着干他比我更受苦被我折磨得快要发病三年来他更是无人申诉因为他比我更清楚那些钱见不得光。”
洛不置信地看着我。
“那四百万可能ม受到了诅咒因为我不知准备用它为ฦ自己买水晶棺材还是带着它一起下葬。三年来我对这钱分文未动但老实说直到เ我今天才意识到面对这笔钱时有多么不安我不知如何安置——”
洛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他显然受到เ了惊吓。
“你一定想问我如果这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这么เ做为什么敲诈自己的父亲？告诉你这绝非什么义举而是出于怨恨我希望像他这样的人在世界上消失他让我觉得人生充满谎言只是一个骗局。”
“所以呢？”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便有了这种想法并开始付诸实施。最初ม感到เ快意渐渐就麻木了最后也许只是为了要他痛苦。可眼下我却不知如何结束这种局面最终将毁了的人也许并不是他而是我。”
“阿骏——”洛欲言又止。
“一切都从我的少年说起当年妈妈事发之时我的噩梦也就开始……”回忆过去让我陷入往事的痛苦深渊但我不能不在我要寻求庇佑的人面前坦白一切在我眼前洛是肯是接纳我忏悔的天使我期望他帮我谋求新生之路。但有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向洛坦诚那是另一个有关爱和救赎的故事我会将它带进坟墓因为我绝不会为ฦ此伤害洛哪怕面对它我将继续一种毁灭的痛楚。我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沃特加我絮絮叨叨地讲着少年到เ现在发生在我和父亲身上的一切时而流泪时而伏在桌子上我感到筋疲力尽短短的一会我又再次经历了整个人生。我不知洛能领会多少但这种事一辈子坦诚一次就足够了绝对不要有第二次绝不要。
深秋的夜晚带着凉意我在洛的书房中睡着。那是一次酣畅的安眠伴着醉意而朋友像天使般守护身旁。我在睡着中ณ又一次流下泪水那是对洛的一份歉意。梦中我梳理着过去之乱再次走进记忆之门探访我过去沉重的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