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声道：“从前父亲在京里时，家里并没有多少大摆宴席的机会，母亲也就是随外祖母见识过些，真上手的时候并不多，况且那时候她身边有的是能干的婆子，压根儿就用不着她多操心。自从外祖父丢了爵位，母亲独自在京，便是六、七年的沉寂，自然更不会有机会大摆宴席招待宾客了。反倒是我，在锦东时，还常常能遇上官员之间的小聚或是当地富商招待官员的宴席，也曾借过别ี人家的园子招待几位与父亲共事的大人的家眷，还算是熟悉。今日祖母大寿，虽准备的仓促些，所幸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你又借了能干的管事和婆子帮忙，我预ไ备起来就更轻松了。这哪里能说得上是能干呢？”
今日是周老太太的寿辰，本来并不是“整十”，也非“逢九”，周康并没有大贺的意思，只想着请亲朋们到家里摆两桌酒。然后送一份厚礼孝敬母亲，再为她到京中名刹做个ฐ祈福仪式，也就算了。周家为父母贺散寿，一向是照这个ฐ旧例办的。但周老太太却觉得儿子刚刚高升，庶孙又中了秀才，一家人在京城里团聚了，而且已经说好要长期定居，怎能不好生庆祝一番呢？不但要请亲朋好友，还要把周康的新า上司、新า同僚也请过来，还有他从前的老师、同窗、同榜什么的。大大地热闹一番。
湘王犯的毕竟是谋逆大罪，虽然他出嫁的女儿不会受牵连，但正值风口浪尖，谁会冒出头来为她做主？因此宗室里的长辈们即使看不惯。也不会选择在那时候开口。湘王郡主先丧ç至亲，再被钟爱的丈夫厌弃，还受到夫家上下的排挤。可说是四面楚歌。
湘王虽罪无可恕，但他的女儿到底是宗室血脉，金枝玉叶，宗室的外孙就算要死，也不该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糟蹋，因此担任宗令的老郡王和郡王妃出面，为湘王郡主重新办了后事，又抱走那孩子，安排给别人养了。几个御史就出面奏了仪宾一本，方把这件事传扬开来。京中人得知真相，都对这家侯府十分不屑。
青云笑笑，从善如流，便带着周楠先去了自己้的房间。
青云笑道：“这慈宁宫上一位住客是罗太后，她喜欢金光闪闪又富丽堂皇的东西，跟现在这位太后的品味相差很远，不过太后才搬进来三年，不好大兴土木，修改婆婆的屋子摆设，因此除了一些家具、摆件之类的换过了，还有帐幔换了新的以外，其他东西基本都维持原状。而这屋子听说是罗太后非常宠爱的一个大宫女住的地方，自然也是随了她的喜好。我平时常常在这里过夜。简直不能ม忍。太后心疼我，就让我照自己喜欢的风格重新布置了房间。反正就是一个房间而已，前主人又是个宫女，没什么好忌讳的。”
周樱泪花闪烁地低下了头。似乎ๆ有几分娇羞与难过，事实上，当别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时。她眼中迅闪过的，是不甘与忿恨的目光。
青云没顾上她们，她只看到角落里的周楠已经掉下眼泪来了，哪怕对方只是无声无息地流泪，鼻头红，嘴唇颤抖，看起来也比周樱那泪眼汪汪的样子更容易打动人。青云便不由得心一软，心想周王氏就算了，但周老太太好歹也是周康的母亲，周楠的祖母，就算看在他们父女的面上，自己也该多少口上留แ情的好。
周王氏愣了一愣，总算醒悟过来了。她虽然很想留แ下来跟清河县主搞好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让女儿与县主交好，反正她觉得这个女儿还是不难拿捏的，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笑着答应了。
这大概还是周楠头一回有机会为母亲给自己带来的难堪哭出来吧？就算是在家里，她也不敢如此直白地表露心中的感情呢。
青云忙安慰道：“他会想明白的。”心里却不怎么看好。周棣开始还曾经自暴自弃，终日饮酒，后来虽然稍稍振作起来了，帮着料理些家务产业，但实在算不上能干，还出过几次错漏。周康立功后，他心思又活了，想方设法搭上从前的权贵朋友，想要重得功名，或者是进入什么เ侍卫部ຖ门里，从武职晋身，还真被他结交了几个勋贵子弟，不过侍卫什么เ的，至今还没谋到เ手。
周楠低头默默抹去眼泪，勉强笑了笑：“席大人本与我家没什么เ交情，但应天府尹却与我父亲是同窗，一向还算交好。这桩婚事我是知道的，是应天府尹觉得席家的三姑娘好，见我哥哥年纪老大还未成婚，便好意作媒，还事先写了信给我父亲。父亲说，席家三姑娘出身书香门第，虽是庶出，但自幼养在嫡母名下，教养极好，配给我哥哥这样无才无德之人，实在是委屈了。不过父亲并没有反对，还说若哥哥能得一位贤妻辅助，将来说不定能回到เ正道上来呢。只是不知为何，过了三个月，应天府尹便写信过来，说我哥哥与席家三姑娘八字不合，这门婚事只能作罢了，请我父亲不要见怪。父亲与我说起，还常常叹息哥哥命里没福呢。”
楚王太妃微笑道：“昨儿在宫里，你做得很好。难得你不介意轻云那ว孩子不懂事。处处与你过不去，还帮她在太后与其他宗室面前说好话，可见你是个好的。大度，仁慈，知礼，做事有分寸。靖云能有你这么เ个妻子，实在是他的福气。我日后也能ม放下心来了。”
楚郡王妃乔๒氏勉强扯了扯嘴角，作出笑着赞同的模样，但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了。
楚郡王妃乔氏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宗室里同辈的女孩子，除非是公主的身份，否则无论爵位封号是什么เ，都是姐妹相称的，很少有大礼参拜的时候，谁家堂姐妹之ใ间会讲究这些？轻云从前仗着楚王府的势，又得太后溺爱，拿郡主的身份去压其他宗室姐妹们，十分不受人待见，只不过别人见她靠山硬，都不与她计较罢了，私底下没少跟长辈告她的状，就连宗人府的宗令都教训过她几回了。如今楚郡ຉ王府圣眷不比往日，她居然还敢这么闹，打的还是太后极宠爱的清河县主的脸，若乔氏做嫂子的再不加阻止，楚郡王府日后还如何在宗室中立足？
青云只觉得好笑，斜了轻云一眼：“轻云妹妹，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我都是宗室女，我的父母到死都还是郡王郡王妃，你的父母是谁？还有，你一个侍妾庶出的女儿。也别往自个ฐ儿脸上贴金了，太后看在多年情份上，没有揭穿你的身份，你才能继续做郡主，实情是怎样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怎么就有胆子在这里耀武扬威แ？”
青云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眼下我还不能给母后一个肯定的答复，石明伦还在锦东没回来呢，谁知道他对这门亲事是什么意思？我当年在锦东遇上他时，他年纪就不小了，也许现在已经娶了亲？”
太后不由á得惊呼一声，这件事她还真的疏忽了。照她当年与先帝商议的结果，等到เ青云出嫁，又或是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寻个名头加封她为郡主，再等上几年，便又寻个ฐ理由，继续加封到เ公主之位，好让这个苦命的女儿得以安享她本该拥有的尊荣。石明伦还很年轻，万一到青云加封公主时，他还能ม带兵，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ฐ将才？那时候，他的驸马身份就是明晃晃的，天下人皆知，哪怕皇帝有意用他，也要受到朝野反对。但如果为了他，不让青云得回公主的身份，又太委屈了这个女儿。
宝云眼圈都红了，拉过她的手：“好姐姐，你明明不是我的亲姐姐，怎的待我这样贴心，比亲娘亲弟弟都好？我娘就不必说了，她心里只有弟弟，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从前没有弟弟时，她还总抱怨我不是男孩儿，怪我误了她的前程。至于我那弟弟，说是一母同胞，看着我时，就活象看着个粗使丫头似的，还不如隔母的大皇兄待我好。我为什么这样命苦？外头的人都说我是公主，身份尊贵，其实我还不如外头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呢！”
青云笑着点头。
乔致和并不知道青云与先帝的父女关系，毕竟事情牵涉到太后昔年的阴私，先帝ຓ即使是对乔致和、龚乐่林这些心腹臣子，也都是统一官方口径的。只说楚王妃姜氏在娘家时，就与长房的堂妹温郡王妃姜氏不和，得知温郡王妃生下了温郡王的遗腹女，爱若珍宝，又随婆母离京幽居，便派人去抢孩子，原只打算吓一吓温郡王妃的，没想到温郡ຉ王妃本就体弱，失了爱女后，悲伤过度，病情加重死了。楚王妃担心事情暴露后会被皇家问罪，索性命人弄死孩子。姜ä锋听说后，看不惯她的行为，就私下抱走了孩子。不过温郡ຉ王府断了嗣，无权无势，根本敌不过楚王府，他也不敢把实情告诉温郡王太妃，就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了。青云回京认亲，先帝ຓ很快就查到了她的身世，请了温郡王太妃回来认孙女，事情方才真相大白。
乔致和心里清楚，自己出孝已有些时日了，但起复之事，一直都没有回音。当今皇帝ຓ对陈家不如先帝亲厚，又对定国侯府不大看得顺眼，不可能是因为嫡母嫡兄的缘故打压他。却有几个在御前得用的朋友暗中给他递话。说皇帝有心要晾他些时日，大概是他从前不小心得罪人了，不过时间不会太久的，让他安心等候，至多到过年前后，差不多就有准信下来了。
第二日清早ຉ起来，青云陪着清江王吃早饭，忽然听闻大理寺与刑部的人来了，要将小高子押送到天牢里去。这两ä个部门的暗桩已经被连夜清理过了，除去绝对信得过的人手，其他人都不能参与到这桩案子中去，更不能接触重要证人小高子，押送的人手，也是御前听用的侍卫。
清江王又叹了口气，才振作起来：“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宫。昨儿你没打声招呼就在外头过夜，太后不定怎么เ担心呢。”青云笑笑：“母后才不会担心呢，她知道我不会没屋子住的。不过我确实该回宫去了。”虽然小高子那里曝了不少料，但她还是想把自己对楚王太妃的怀疑告诉太后和皇帝ຓ，让他们警醒一点。
清江王正要跟她说话，翠雯却一把拉住了他：“没事，奴婢没事的，只是……只是……”她吱唔了一下，才勉强想了个借口，“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歇一歇就好了，不必惊动太医。”
清江王留了心，给翠云使了个ฐ眼色，两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他便回头问翠云：“这两日我不在园中，她可是遇到什么เ不顺心的事了？为何如此忧虑？”
曹玦明仍旧ງ是那副微笑的样子：“我很好，县主不必担心。”
青云小声嘀咕：“你还真是热爱医学，都已๐经混到名医级别了，别人提起你，也都说是杏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还没日没夜地看医书。”顿了顿，又忍不住多嘴：“我知道你是想多学点东西，但凡事都要节制。要是因为用功学医术，把身体给熬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能医者。也要能自医才好，你们家就没祖传几个养生术吗？”
这倒是件麻烦事。齐王妃垂下眼帘ຈ，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唯今之计。也只能等人选出来之后再想法子应对了。从前我们要插手清江王选妃之事，就是怕入选的女子家世过于显赫，又或是性情太过刚硬，不好拿捏，但如今京中ณ世家高门都在躲着这桩婚事，太后已๐经转向中等人家的女儿。那就不怕选出来的正妃娘家太难对付了。横竖你现在做不得清江王的正妃，就让别人占了那位子又如何？只要你将来进了清江王府，生下子嗣。到时候正妃一死，又没有嫡子，我自有法子将你推上继妃之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