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所谓“大内档案”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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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流传的便是好文学,只要消เ灭的便是坏文学;抢得天下的便是王,抢不到天下的便是贼。莫非中国式的历史论,也将沟通了中国人的文学论欤?

如果生物真会进化,人性就不能永久不变。不说类猿人,就是原人的脾气,我们大约就很难猜得着的,则我们的脾气,恐怕未来的人也๣未必会明白。要写永久不变的人性,实在难哪。

陶元庆君的绘画ฑ,是没有这两ä重桎梏的。就因为内外两面,都和世界的时代思潮合流,而又并未梏亡中国的民族๣性。

但我并非将欧化文来比拟陶元庆君的绘画。意思只在说:

6一是纸面上写着许多“打,打”,“杀,杀”,或“血,血”的。

唐朝人早就知道,穷措大想做富贵诗,多用些“金”“玉”“锦”“绮”字面,自以为豪华,而不知适见其寒蠢。真会写富贵景象的,有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8全不用那些字。“打,打”,“杀,杀”,听去诚然是英勇的,但不过是一面鼓。即使是鼙鼓,倘若前面无敌军,后面无我军,终于不过是一面鼓而已。

世间大抵只知道指挥刀所以指挥武士,而不想到也可以指挥文人。

阔的聪明人种种譬如昨日死。

这又是一宗恩典。

于是乎是算账了。不得了,这么เ雄厚的资本,还不够买一个灵魂么เ?但革命家是客气的,无非要你报答一点,供其使用——其实也不算使用,不过是“帮忙”而已。

两个月前罢,看见报上记着某邮局因为扣下的刊物太多,无处存放了,一律焚毁。我那时实在感到心痛,仿佛内中很有几本是我的东西似的。呜呼哀哉!我的《烈火集》呵。我的《西游记传奇》呵。我的……。

11但自从“清党”以后,这“直截痛快”以外,却又增添了一种神经过敏。“命”自然还是要革的,然而又不宜太革,太革便近于过激,过激便近于共产党,变了“反革命”了。所以现在的“革命文学”,是在顽固这一种反革命和共产党这一种反革命之间。

只有某女士窃取“琵亚词侣”的画3๑的时候,《语丝》上也许是《京报副刊â》上有人说过几句话,后来看“现代派”的口风,仿佛以为这话是我写的。我现在郑重声明:那不是我。

本来在房里面有喜色,默认不辞,倒也有些阔气的。但因为ฦ我近来被人随手抑扬,忽而“权威”,忽而不准做“权威”,只准做“前驱”4;忽而又改为“青年指导者”5;甲说是“青年叛徒的领袖”罢,乙又来冷笑道:“哼哼哼。”6自己一动不动,故我依然,姓名却已经经历了几回升沉冷暖。人们随意说说,将我当作一种材料,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广告底恭维和广告底嘲骂。简直是膏药摊上挂着的死蛇皮一般。所以这回虽然蒙现代派追封,但对于这“首领”的荣名,还只得再来公开辞退。不过也不见得回回如此,因为我没有这许多闲工夫。

我于是勃然大怒道:这就是他在“当局”呀!说得露骨一点,就是“做官”!不然,为什么เ叫“做”?

有一天,我正从他的条陈桌旁走开,跨出门槛,不知怎的忽蒙圣灵启示,恍然大悟了——

他们什么罪孽呢,就因为常常和我往来,并不说我坏。凡如此的,现在就要被称为ฦ“鲁迅党”或“语丝派”,这是“研究系”8和“现代派”宣传的一个大成功。所以近一年来,鲁迅已๐以被“投诸四裔”9为原则了。不说不知道,我在厦门的时候,后来是被搬在一所四无邻居的大洋楼上了,陪我的都是书,深夜还听到楼ä下野兽“唔唔”地叫。但我是不怕冷静的,况且还有学生来谈谈。然而来了第二下的打击:三个ฐ椅子要搬去两个ฐ,说是什么先生的少爷已到,要去用了。这时我实在很气愤,便问他:倘若他的孙少爷也到,我就得坐在楼板上么?不行!没有搬去,然而来了第三下的打击,一个教授微笑道:又发名士脾ຆ气了10。厦门的天条,似乎是名士才能有多于一个的椅子的。“又”者,所以形容我常发名士脾ຆ气也,《春秋》笔法11้,先生,你大概明白的罢。还有第四下的打击,那是我临走的时候了,有人说我之所以走,一因为没有酒喝,二因为看见别人的家眷来了,心里不舒服。

不过我这回最侥幸的是终于没有被做成为ฦ共产党。曾经有一位青年,想以独秀13办《新า青年》,而我在那里做过文章这一件事,来证成我是共产党。但即被别一位青年推翻了,他知道那时连独秀也还未讲共产。退一步,“亲共派”罢,终于也没有弄成功。倘我一出中山大学即离广州,我想,是要被排进去的;但我不走,所以报上“逃走了”“到เ汉口去了”的闹了一通之后,倒也没有事了。天下究竟还有光明,没有人说我有“分身法”。现在是,似乎没有什么头衔了,但据“现代派”说,我是“语丝派的首领”。这和生命大约并无什么直接关系,或者倒不大要紧的,只要他们没有第二下。倘如“主角”唐有壬似的又说什么“墨斯科的命令”14,那可就又有些不妙了。

所以我想,研究文学是一件事,做文章又是一件事。

第三,说几句关于批评的事。现在因为ฦ出版物太多了,——其实有什么呢,而读者因为ฦ不胜其纷纭,便渴望批评,于是批评家也๣便应运而起。批评这东西,对于读者,至少对于和这批评家趣旨相近的读者,是有用的。但中国现在,似乎应该暂作别论。往往有人误以为批评家对于创作是操生杀之权,占文坛的最高位的,就忽而变成批评家;他的灵魂上挂了刀。但是怕自己的立论不周密,便主张主观,有时怕自己的观察别人不看重,又主张客观;有时说自己的作文的根柢全是同情,有时将校对者骂得一文不值。凡中国的批评文字,我总是越看越胡涂ิ,如果当真,就要无路可走。印度人是早ຉ知道的,有一个很普通的比喻。他们说:一个老翁和一个孩子用一匹驴子驮着货物去出卖,货卖去了,孩子骑驴回来,老翁跟着走。但路人责备他了,说是不晓事,叫老年人徒步。他们便换了一个地位,而旁้人又说老人忍心;老人忙将孩子抱到鞍鞒上,后来看见的人却说他们残酷;于是都下来,走了不久,可又有人笑他们了,说他们是呆子,空着现成的驴子却不骑。于是老人对孩子叹息道,我们只剩了一个办法了,是我们两人抬着驴子走。

四月六日——

3《相人》谈相术的书,见《汉书·艺文志》的《数术》类,著者不详。

还有,蒋先生以为国立图书馆“五六年来一直到此刻,每次战争的胜来败去总得糟蹋得很多。”那ว可也不然的。从元年到十五年,每次战争,图书馆从未遭过损失。只当袁世凯称帝时,曾经几乎ๆ遭一个皇室中ณ人攘夺,然而幸免了。它的厄运,是在好书被有权者用相似的本子来掉换,年深月久,弄得面目全非,但我不想在这里多说了。

中国公共的东西,实在不容易保存。如果当局者是外行,他便将东西糟完,倘是内行,他便将东西偷完。而其实也๣并不单是对于书籍或古董。

一九二七,一二,二四——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八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七期。

(2๐)“大内档案”指清朝存放于内阁大库内的诏令、奏章、朱谕、则例、外国的表章、历科殿试的卷子以及其他文件。内容庞杂,是有关清朝历史的原始资料。

(3)罗振玉参看本卷第389页注(7)。辛亥革命以后,他曾在文章中咒骂武昌起义为“盗起湖北”,又自称“不忍见国门”;但他后来寓居天津,仍往来京津,常到故宫“朝见”废帝ຓ溥仪,并与一般遗老和日本帝国主义分子进行复辟的阴谋活动。一九二二年春,历史博物馆将大内档案残余卖给北京同懋增纸店,售价四千元;其后又由罗振玉以一万二千元买຀得。一九二七年九月,罗振玉又将它卖给日本人松崎。

(4)金梁字息侯,驻防杭州ะ的汉军旗人。清光绪进士,曾任京师大学堂提调、奉天新民府知府。民国后是坚持复辟的顽固分子。这里是指他在《东方杂志》第二十卷第四号(一九๡二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发表的《内阁大库档案访求记》一文。《东方แ杂志》,综合性刊物,商务印书馆出版,一九○四年三月在上海创刊â,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停刊,共出四十四卷。

(5)王国维(18๖77—1927)字静安,号观堂,浙江海宁人,近代学者。著有《宋元戏曲史》、《观堂集林》、《人间词话》等。他一生和罗振玉的关系密切,在罗的影响下,受清废帝溥仪的征召,任所谓清宫“南书房行走”;后于一九二七年六月在北京颐๖和园昆明湖投水自杀。

(6)蒋彝潜事迹不详。他的《论档案的售出》一文,载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一号。

(7)sandwich英语:夹肉面包片。音译三明治。

(8)sentimental英语:感伤的。按蒋彝潜的文章中ณ充满“追悼”、“痛哭”、“去了!东渡!——一部清朝全史!”等语句。

(9)“国朝”封建时代臣民称本朝为“国朝”,这里是指清朝。

辛亥革命以后,罗振玉在文章中仍称清朝为“国朝”。

(10)胡玉缙(18๖59—1940)字绥之,江苏吴县人。清末曾任学部员外郎、京师๲大学堂文科教授。著有《许庼学林》等书๰。

(11้)南菁书院在江苏江阴县城内,清光绪十年(1884๒)江苏学政黄体芳创立,以经史词章教授学生,主讲者有黄以周、缪荃孙等人。曾刻有《南菁书院丛书》、《南菁讲舍文集》等。

(12๐)夏曾佑(1865—1924๒)字穗卿,浙江杭县(今余杭)人。

光绪进士。他在清末与谭嗣同、梁启超等提倡新学,参加维新运动。一九๡一二年五月至一九一五年七月任北洋政府教育部ຖ社会教育司司长。

他所著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从上古起到隋代止,共二卷,商务印书๰馆出版。后改名为《中国古代史》,列为该馆编印的《大学丛书๰》之一。

(13)f先生指傅增湘(1872—1้949),字沅叔,四川ษ江安人,藏书家。一九一七年十二月至一九一九年五月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

著有《藏园群书题记》等书。

(14)g主事不详。

(15)殿试又叫廷试,皇帝主ว持的考试。殿试分三甲录取,第一甲赐进士及第,录取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â赐同进士出身。

(16)实录封建王朝中某一皇帝统治时期的编年大事记,由当时的史臣奉旨ຈ编写。因材料é较丰富,常为后来修史的人所采用。

(17)y次长指袁希涛(1866—1้930),字观澜,江苏宝山人。

曾任江苏省教育会会长,一九一五年到เ一九๡一九年间先后两次任北洋政府教育部次长等职。

(18)c参事指蒋维乔,学竹庄,江苏武进人。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七年间先后三次任北洋政府教育部参事。

(19)“念兹在兹”语见《尚书·大禹谟》。念念不忘的意思。

(20)yt指彦德,字明允,满洲正黄旗人,曾任清政府学部总务司郎中ณ、京师学务局长。他在这“大内档案”中得到蜀石经《穀梁传》九四○余字。(罗振玉亦得《穀梁传》七十余字,后来两人都卖给庐江刘ถ体乾;刘于一九二六年曾影印《孟蜀石经》八册。)

(21)《司马法》古代兵书名,共三卷,旧题齐司马穰苴撰,但实为战国时齐威王诸臣辑古代司马(掌管军政、军赋的官)兵法而成;其中ณ曾附及田穰苴用兵的方法,所以称为《司马穰苴兵法》,后来《隋书·经籍志》等就以为是他所撰。

(22)蜀石经五代时后蜀皇帝孟昶命宰相毋昭裔楷书๰《易》、《诗》、《书》、三《礼》、三《传》、《论》、《孟》等十一经,刻๑石列于成都学宫。

这种石刻经文的拓本,后世称为ฦ蜀石经。因为它是历代石经中唯一附有注文的一种,错字也比较少,所以为后来研究经学的人所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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