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喜欢这样的称谓，不是妾，不是买来的丫头，是妻，童家的妻。她却从未想过给她这名分的，不过是个已๐经老迈，散着腐朽气息的老人。她只是他年轻貌美用来冲喜的妻。
“三娘，早啊，您怎么今日打扮的如此。我记得武姐姐家办得应是西式的酒会的。不然我借给您件裙子吧。”淡黄花洋纱的篷裙子，层层叠叠牵牵拖拖，泡泡袖子，加上搭配的白色洋纱小礼帽，说婉莹是贵族的小姐却攀的上。
“是的，好的，琴少爷，那您的饭菜我让厨房备着。”怀凤捧着话筒，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摔了。连答话都来的轻声慢语，温情备至。
怀凤楞楞地还捧着电å话出神，第一次真的自己้使用这个洋玩意儿，确实有着新奇的感觉。还未及答话，就听兰溪说道：“三太太，二少爷和婉小姐回来了。”兰喜远远看到เ家里的汽车顶着黑色的壳子突突地开回来，忙忙地通知着自己的主子。
答应了老太太的吩咐，怀凤挪动了一下站的有些麻痹的双腿，让僵了的腿回了回血，径身向窗户走去，掏出帕子护着手，使劲儿拨扭着铁质的窗栓。想着当日在酱铺，也是这般地站着，却因为南来北往的街坊你来我往地取着乐่，却倒没如此的乏味。一天中只听得钟摆的滴滴答答和老太太养的一直鹦鹉的叽叽喳喳。
“老太太，压压惊，想是这窗子一时锈的紧ู了，咱们三太太也是家里小姐一般的娇็宠着才一时没力气打开的。三太太，您歇着，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西洋玩意儿，想您也是不懂，以后这开窗关门的粗笨活儿您交给我们。”一时鹦哥儿端了冰糖燕窝粥来，一手扶着老太太坐起来，一面跟怀凤说着。
“当不起，”她的脸松弛而苍老，可是却少可很多应该有的褶皱，她还着礼，“当不起，我们是奴才是下人，这不能乱了规矩。老太太也快起来了，您也紧着点，跟着我走吧。”
从一处斜廊转下，绕过一个假山，就看到了中式建筑的厅堂，这是一个大的有点像过年去拜拜的庙，像一个能吞噬人的兽，里面藏着不知如何的魑魅魍魉。
“哎。”怀凤答应着，声音却诺诺地。
怀凤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房间，没有一点喜房的迹象，落地的窗子和垂在地上的厚尼窗帘将月光遮的严实。一张焊柱的铁床虽然不像西洋的床，却倒还不能算出格。一个带着镜子的化妆台，在最角落是老辈儿的柳木双层架柜。
打这之后，记忆便模糊了，像黑糊糊的酱缸，无论是白的洁净的莲藕还是青的笔直的青瓜，进去了便成了黑色，失了自己的味道，失了自己。
走到巷口，卖猪肉的老李不在，只剩一个长着麻子的小学徒小李盯着铺子。
“扑哧”怀凤笑得更欢畅了，直将胁下的帕子抽出来遮掩。她心中是欢乐的，的确，美丽是有魔法的东西。看着这张青涩的只有一点点根须长出的小伙子为她涨了脸，怀凤掩不住有些喜悦。她心里默默念着：“小李子，嗯，还行，将来要是开个ฐ肉铺，就可以天天吃自己้家的肉了。那个小驼子，也不掂量自己有几两。我要是成亲了，月白怎么办？”胡思乱想下，用荷叶束好的肉已经稳稳的放在了她的篮子里。另有一包是一颗猪心，“凤姑娘，补……补身子吧，师傅不在，你别张……张、张扬。”平时也嬉笑怒骂的小伙计哑了口。今天为了看月白特地打得辫子有些紧ู，却让怀凤整个脸飞扬起来。难怪，今天的她特别ี不一样。
“三娘没事吧？”“三婶，怎么样？”婉莹和斯棋从不同的桌子上看到这边的情况，小跑着看了过来。为了不影响大家，两个人蹲在了怀凤的左右边，俯下身问着。怀凤定了神，将酱汁擦干净后，悄声回答：“不碍的，我去洗洗就好。武老爷武太太，怀凤无礼了。老太太，我先去收拾一下。”
说完，用帕子掩了污渍，慢慢退下去。婉莹看着觉得还是陪一下方好，就是快步跟了上去。
“三娘，这里你不熟悉，我带着你去吧。”
却说怀凤刚才听到的，竟是柳月白的声音。柳月白是乳白色的长衫，口上说的是叨扰，面上确是淡淡的，一副宠辱不惊之ใ态。虽然干得是需要伺候人的事业，可在柳月白，这并不像惯常说书人的模样，低三下四，倒有着读书人的风节。由于博学讲书讲出了名气，成了个个ฐ宴会的座上宾。一时风气竟成了“无宴不请柳月白”。
柳月白说完了书，微微颔当作行礼下了台。同时怀凤在婉莹的陪同下，收拾干净，沿着一侧边向席边回来。不巧也巧ู，许是老天爷要这样遇到เ。三人竟直直地碰了正着。
“你是刚才台上的讲书人吧？”倒是婉莹心里没事，好奇地与柳月白打了招呼。
“是在下。小姐若无事，月白先退下了。”柳月白点了头，保持这礼貌和距离。这倒引了婉莹的兴趣，从小虽不受父亲的宠爱，但毕竟是小姐，捧得人多，特特是这些戏子说书的先儿们，无事时为了谋些东西都要去晃个三晃，倒是从未碰到过这般目下无尘的。细看之下，却暗暗有些惋惜，竟是如此的皮囊，浓眉大眼，粉嫩的皮肤。一身的轩昂，丝毫没染上戏子的脂粉之气。看着，眼前的男子却走了很远。
“哼，倒是很傲气么。三娘，您先走一步，我倒要看看这‘月白’到底是个什么เ东西。”婉莹来了兴趣，对着怀凤说了一句，便提了裙子，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