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莹松了口气，“原来就为这个？”
“市井传言不实，十句中倒有七八句是假的，也不能全信。”鱼莹随意地笑了笑。
鱼莹清脆地说道，“九爷是什么人？那可是自小就在上海滩长起来的，他什么事儿没见过没经历过？能让他紧张到把你派过来的地步，我想这件事儿应该也不简单。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在安危这件事儿上，男‘女’之别ี，廉耻礼教还是暂且放一放吧，回头若是因为咱们的松懈给九爷惹上了棘手的麻烦，后悔也来不及了。”
“成！”小‘春’子麻利儿地点了点头，“那我去叫两个人跟着。”
鱼莹冲身后使了个ฐ眼‘色’，小声道，“有什么事回房间再说，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对了，你晚上吃东西了没有？”
许是因为天气冷，两个人脚๐步出奇的快，往日要十几分钟才能走完的路程，今儿只用了一般的时间就回了小院。一推院‘门’，正好遇到隔壁那ว个‘妇’人，平日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ฦ鱼莹许诺可以用自家的煤球，她这次倒是相当热情地迎了上来，“哟，你们这是才回来呀？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一些？屋子里引炉子了没有？要不要从我家拿一些燃起来的煤球过来？这样不用引，上面再铺一层，一会儿就都着了。”
五爷的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冒了出来，总是隐约觉得这件事儿似乎绝不简单，但到底如何不简单，又是因为ฦ什么เ，他又完全说不出来，只觉得鱼莹这人绝不似自己想象中ณ那么简单。
◆◇◆
唐九城和鱼莹坐在之前那ว张桌子边聊天，见到他走进来，鱼莹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唐九城却翘着二郎‘腿’，还是那ว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多大的阵仗，还至于亲自送到‘门’口去？区区一个火龙帮，让马经理代劳了也就是了，明知道人家不安好心，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怎么เ样？很舒坦吗？”
五爷越听越气，若非碍于唐九城后背上的伤口还没好，非要拎起来‘抽’他一顿不可，“听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才说了你一句，你就长篇大‘乱’的做起了文章。怎么？我竟不知道，咱们家九爷什么เ时候变得如此金贵，旁人一句话都不能说了？你可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你还要端了人家的老家？我看你是风光久了，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我明白告诉你，可别大意轻敌，想在上海滩过日子，还是谦虚谨慎些得好，轻视别人可是致命的。”他微微一顿，口气稍稍软了几分，“对了，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刚问你，你怎么想起来在水一方了？是谁通知你的？”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随意地瞥了鱼莹一眼，想要看看她是什么表情。
很少有男人能瘦得如此好看。看年纪，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如今的年轻人都比较讲究，更喜欢时兴的西装，为ฦ此，上海滩不少的裁缝铺子都转手做起了西装ณ生意，长袍什么的倒不怎么เ做了。但周琛今日却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没半点儿‘花’纹，却映衬得他宛如一根墨竹，‘挺’拔而端庄，那ว一双点漆般的黑眸更是目光如炬，为ฦ整个人增添了一抹猜不透的神秘。
五爷的脸‘色’微微一变，听周琛突然提起了这茬，神经都绷紧了盯着他，唯恐他突然做出什么举动来。
周琛在一旁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五爷说完了话，终于像是想起了他的存在似的，真诚地说道，“周帮主ว，今儿吹了什么风，您怎么有空光临了？”一边说，一边‘抽’出张椅子，缓缓坐下了。
周琛刀锋划过般的清瘦脸颊显得格外冷峻，“何必如此麻烦？古语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ใ前因为有大哥在，所以我对帮中ณ的事情不太上心，也没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见识见识这唐家的两兄弟，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เ着？能把果老吓成这样！”
张果老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地问道，“二爷……难道您是想借着漕帮的势力，探一探唐家哥俩的虚实？”
鱼莹却头也不回地奔着金龙的房间冲了过去。
鱼莹的心跳一窒，快步走到เ藏着铁箱子的‘床’下，飞快起下了两块松动的地板，见箱子还好好地摆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又把地板原封不动地扣好了。她仔细想了想，冷静地从金龙的衣柜里‘抽’出几件旧衣服，看也不看地塞在了‘床’下，又用笤帚ຐ把地板上的灰尘简单扫了扫，把那个男人的脚๐印和自己้的足迹一并清扫干净了。
阿曼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问道，“你见到马经理了没有？”
马经理仔细打量了阿曼几眼，见她脸‘色’苍白，的确比往日显得没有‘精’神一些。他这个人最是‘奸’猾，谁都不愿意得罪，更何况是阿曼呢？当即一脸真诚地说道，“是不是最近熬得晚了些？阿曼你是咱们在水一方的道，“姐姐身子不舒服就别楼ä上楼下的折腾了，我上去帮你叫一声鱼莹姐姐吧。”
红豆讪讪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她当晚的确喝了不少酒，但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吗？
小东子笑嘻嘻地接口道，“自打彩燕姐姐出了事儿，姐姐你的‘精’神大不如从前了，身子也瘦了整整一圈，看着都让人心疼。”
两个ฐ人漫步走到接口，刚要上车，简爱忽然指着前面路口一个ฐ佝偻的身影小声道，“咦，那不是缎壑楼的贺师傅吗？他这生意做得够红火的，都做到英租界来了？”
雷瑛这才白了贺师傅的背影一眼，乖乖往里挪了挪身子，简爱顺势坐进来，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去德顺楼ä。”
阿曼笑了一声，“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这么เ一说，又有两ä个舞‘女’大着胆子上去唱了两首歌，一个还不如红豆，另一个ฐ也是差强人意，好不到เ哪里去。马经理为ฦ难地叹了口气，一抬头看到了正与鱼莹说笑的阿曼，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急忙走了过去，“阿曼，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เ你。”
“送到เ客厅去吧。”五爷抬步正要走，见唐九城也要起身，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急什么？吃完了再来说话。”
唐九城听了直点头，“那就好。”
洪明点了点头，“找过了。报案之后，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可是他为人痴痴傻傻的，说话不清不楚，问三句答一句，还总是答非所问，警察局随意记了个笔录，就把他赶回来了。我当时一颗心全都悬在找姐姐上，也没太留แ心，等想起此人的时候，再去找他，发现他竟然早就不见了。这人本就是个外地流‘浪’过来的，常年靠在黄浦江边捡垃圾过活。我家隔壁一户姓陈的人家儿子‘女’儿都在逃荒时死了，见他处境可怜，又想自己年老体衰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伺候，就把他接到เ了家，当儿子养。我姐姐出事之后，我去问姓陈的人家，他们说那闲汉给叫到เ警察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不信，把他家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果然没见到人。我还问他人不见了为什么เ不报案，姓陈的人家说自己家日子不好过，没钱孝敬警察局里的大爷，何况收留那ว闲汉，本身也是互相利用，又不是自己身上掉的‘肉’，也就没当一回事儿。”
是金枝？是五爷？还是马经理？又或者是黑暗中ณ的某一个人？
周深走到เ‘床’前坐下，还是没有一点儿睡意。坐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到เ‘门’口，急忙停了下来，“二爷，您在里面吗？”
周琛看了他一眼，“我留在书房了。”
阿曼直接笑出了声，“我？我就算了吧！几斤几两ä我自己是知道的，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还是安心做自己的舞‘女’吧，别在台上丢了人，再没脸见人，到เ时候连舞‘女’都干不得了。”她说完这番话，轻轻拍了拍红豆的肩膀，倒像是帮她拂去肩膀上的落叶一般轻柔。
等她走远了，暗角里才缓缓走出个消เ瘦的身影，穿着一件祖母绿‘色’的旗袍，她半靠在墙壁上，冲着红豆走远的方向冷笑了一声。刚巧有人路过这里，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叫道，“小百合，你怎么躲在这儿？着实吓了我一跳。”口气中ณ满是不悦。
鱼莹点了点头，认真地听下去。
“那就多了去了。”阿曼笑得格外明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帮小派不说，单是黄浦江边靠‘操’持船只的漕帮，法租界那头的青帮，还有英租界那ว头的龙堂，帮众就多达几百人，声势浩大，地方官见了都要绕路走。我对这些不上心，也记不住，你若是感兴趣，回头去问小东子，他知道的可多呢！这上海滩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如今战‘乱’迭起，每天都有人往这里逃，年纪轻没出路的，就都投入帮派里谋个最低等的职，帮忙跑‘腿’办事，打起仗来也要冲在最前头，也因此，近几年新起了不少帮派，你之ใ前说的火龙帮就是其中之一，我听马经理说过一嘴，火龙帮专做大烟的生意，之ใ前和九爷起冲突，也是因为想在九爷的地盘上开大烟馆，给九爷想都没想的拒绝了。火龙帮的人不服气，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鱼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时间还早，你不是现在就要去上班吧？”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阿曼见她答应，心情更是愉悦，穿了大衣就拉着她出‘门’。
像是冬日‘蒙’上了一层雾气的湖，看不透，猜不明。
张果老本来是不愿意的。那ว周家的哥俩在乡下也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打家劫舍，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后来乡里打起了仗，他们哥俩看事情不好，卷了一家乡绅的财产，连夜逃了，却没想到竟是逃到了上海滩。张果老这一年就已经过了六十，要是家里人还在的话，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如今虽然生活艰苦，但好歹还算安稳，若是跟了周家哥俩，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他这一生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时候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留条贱命苟活，其他的也不敢多想了。
锦绣恍惚地摇了摇头，“雪荷呢？”
“去那边坐了。”杏璇冲她使了个眼‘色’。
锦绣这才回了神儿，快步走向了雪荷的方向。雪荷看着她快步向自己走来，不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微笑着冲她柔声道，“你是不是怕了？没事儿吧？快来这儿坐下养养‘精’神。”她眼角还含着泪珠，楚楚可怜，偏生语气温柔，一点儿都不像是装ณ出来的。
不但锦绣愣住了，周围的舞‘女’也都傻了眼。
明眼人都知道是锦绣做错了事儿，回头却又赖到了雪荷的身上。五爷站在锦绣那ว一头，雪荷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怎么她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对锦绣还是和从前一样呢？
雪荷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你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你的处境。咱们当初是说好了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是我们这些人中间最拔尖儿的，也是将来最有希望成大器的，这时候真是不能出一点情况。只有保留แ下了你，才能让我和杏璇过上好日子。我都明白，也都懂。何况……五爷既然答应要为ฦ我安排，想来我也不会太辛苦，又有苏先生留下的金表，一时半会，日子倒是不愁了。”
锦绣听她这样说，这才放宽了心，“我也真是急的没有办法了，一时间只能ม想到เ这样的主意，原本还担心你要怪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雪荷，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恩情的。”
雪荷牵住她的手，微笑着说道，“瞧你说的，咱们姐妹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旁人都以为她们是在解释道歉，也没怎么太在意，鱼莹却看得极为专注。她甚至注意到雪荷眼底刻意隐藏的丝丝恨意，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这雪荷也是个ฐ不简单的呢！
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撼动锦绣的地位，若是这时候撕破了脸，只怕五爷所谓的‘安排’也会化成泡影，因此硬是把这样的恨吞到了肚子里，像是发酵的酒，等待着有一天，再掀开时，已๐经酒香四溢，到เ那时……
鱼莹悄悄转回了头。
这样的事情老舞‘女’们早就见惯了，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听说能提前下班，三三两两的携手而去。
如果没猜错，五爷所谓的安排，应该就是将雪荷送到后院去，那么她也会跟雪荷一起去吗？
鱼莹蹙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五爷……还真是条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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