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符合孔学早期著作，也就合乎整个文学传统，汉代以后尤为如此，一个中国学生只要能读懂一百年前的著作，也就能使自己้读懂13世纪、10่世纪乃至2๐世纪的作品，这种方便程度如同一个现代艺术家能够像欣赏罗丹的作品那样欣赏维纳斯ั。人们会纳闷，如果过去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理解，那末古代传统的力量还会如此之盛吗？中国人的心灵还会这样保守，这样囿于过去吗？
中国式文字的使用使得这种发展成为可能ม。而且，文字与语音的脱节又加强了文字的单音节性。事实上，口语中的双音节词在文章里是可以用单音节字来表现的，因为字体结构本身已经使意义แ十分明确了。于是，我们在口语中ณ需要讲“老虎”，以区别于其他超过一打的发音相同的字眼儿，但在书面语中一个“虎”字也就足够了。文言中ณ的单音节字明显多于口语，因为ฦ其背景是阅读而非口头发音。
阳性的三位一体：官、绅、良
然而，这些寄生虫们在各地盘根错节，任何新的政权都必须与他们协作共事，通过他们行使职权。他们在自己的圈子中ณ分派了屠宰税、卖淫税与赌博税。从自己投资最多的行当中ณ，他们自然期望得到最大的酬报。实践证明，这种“最大的酬报”对人民是灾难性的。他们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你不可能ม对“最大的”下任何定义。用他们自己的专门知识，他们可以发明新的什么税。每个ฐ新官都有一些这样的土豪朋友，与他的衙门有官方的或非官方的联系。这些土豪劣绅可能会来拜访，一边喝茶，一边不免感叹他说：“啊！你想一想，每县至少有1้5000个猪槽，每十个县就有15万个ฐ猪槽。一个槽收税一块钱，就可以净赚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相当可观啊！”另一口上好的龙井茶又喝下去了。多次这样的感叹与远见的闪光之后，这位官员真正开始学习榨取民脂民膏的艺术了。他从内心里感激这位土豪，同时为自己的无知不觉感到有些惭愧。他在“世道”上逐渐成熟起来了。在猪槽税之ใ后，他又发现了棺材税；之后，又发现了花轿税……
缠足的性质与起源在很大程度上已为人们所误解。缠足是妇女被幽禁、被压制的象征。这个说法并不过分。宋代的大儒家朱熹也非常热衷于在福建南部推行缠足的习俗，作为传授中国文化、提倡男女隔离的一个ฐ手段。然而，如果缠足仅仅被看作压制妇女的标志，那ว么做母亲的就不应该那ว么热衷于为自己้的年轻女儿缠足。事实上，缠足自始至终都代表着一种性意识的自然存在，缠足无疑ທ起源于那些放荡的国王的宫廷里。男人们如此喜欢这个ฐ习惯，是因为他们把妇女的脚与鞋看作恋爱的对象并崇拜之，妇女们喜欢这个习惯是因为她们想得到男人们的宠爱。
中ณ国妇女的小脚不仅使男人赏心悦目，而且很惊奇很微妙地影响了中国妇女站立的仪态与走路的步态。屁股向后甩，就像穿着现代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极端谨慎，身体不停地摇晃，完全是一触即倒的样子。观看一个小脚女人走路，就像在看一个走钢丝绳的演员，使你每时每刻都在被她揪着心。缠足实在是中国人感官想象力最精致的创作。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原始的中国社ุ会制度是母系氏族制。这一点很值得注意，因为ฦ母权制的某些精神仍一直存在于中国妇女的气质之ใ中。中国妇女从总体上讲比男性稳定，现在即使是在儒家传统控制的家庭中ณ，也有许多是妇女掌权的。母系制ๆ在周代就更清楚可见了，当时的家姓都是母姓，男人只有个人的名字，叫“氏”，根据自己的出生地或官职取名。总览《诗经》中所有的民歌，我们看不到任何幽禁妇女的迹象。古代一定是有选择自己配偶的自由的，就像今天广西的土著居民那样。这是一种自然的、原始的选择，但却是自由á的选择。《诗经》中有一首诗这样写道：
然而，儒家的庸见认为超自然主ว义属于不可知的范围故而不予考虑，不去枉费心机；儒家强调人可以超越自然，同时又否认自然的生活方式，或者作为人们生活方แ式的自然主ว义。这种态度在孟子的著作中阐述得最清楚。儒家学说中人在自然界所处的地位可由以下这个概念说明：“天地人为宇宙之三才”。这个ฐ概念多少与巴比特1的三重区别很相似，即超自然主义、人文主ว义和自然主义。苍天被认为ฦ是由云、星等所有不可知的力量所组成的，亦即西方一个法定名词所总结的：“上帝的行为”；而地则被认为是由山脉、河流等所有那些由希腊神话中ณ得墨特尔女神控制的力量构成；人则ท介乎其间，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人类知道自己在世界万物中应处的地位，并以此为ฦ荣。他的精神，正像中国建筑的屋顶一样，被覆地面，而不像歌特式建筑的尖塔那ว样耸峙云端，这种精神的最大成功是为人们尘世生活的和谐与幸福提供了一种衡量标准。
『2“人间的爱与天上的爱”，指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画家提香的名作。』
我在前面已经指出，中国之ใ患在于有过多的智慧，表现在超。脱老猾、避世洁身、和平主义等方แ面。这些品德与懦弱胆怯相差无几。但是，所有的聪明人都是懦夫，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一个人凭借烧酒造就的勇气，冲在最前面，去迎接一颗铅做的子弹，为一个报纸编撰出来的“事业”去献身——如果我们的头脑แ还保持清醒的话，就会看到这样做是再愚蠢不过的了。如果他用自己的脑แ子去读报的话，他就不会冲在最前面，如果他少喝点烧酒，保持清醒的头脑แ，他就会感到惊恐万状。这样做既ຂ符台逻辑也符合人性。在上次大战中，许多在大中学校小有名气的文人学者们在强忍着一场精神上的折磨，对此，那些更强壮一些然而并不太聪明的人一无所知。是服过四年役的者兵，而不是新兵，才开始意识到开小差ๆ是自己应具有的品德，是一条向聪明的老实人开放的唯一合情合理的通道。
这种国民的智慧当然也不光限于知识阶层。中国的仆人由á于他们的聪慧与对人的体谅与理解，也很受人欢迎，至少可以和欧洲的仆人相媲美。中国商人在马来亚、东印度、菲律宾都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主要是由于他们比当地居民有着更多的智慧，由á这种智慧所生发出来的各种品性，比如节俭、勤奋、远见卓识等等，对学者的尊重甚至使中下层阶级也产生了一种崇尚精致完美的心理。这一点，外国人很少考虑得到，在上海的外国侨民有的甚至用洋泾英语对中国商店的店员讲话，从而使这些中国人大为恼火。这些外国人并不知道，许多店员对一个ฐ分裂不定式之ใ类细微的语法问题都是颇为ฦ讲究的。中国的劳工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被培养成技术工ื人，而技工是需要精细的素质的。人们在贫民窟、工厂区等地方很少能看到西方相同阶层的那样高大、健壮的动物，宽颌、低额、力大如牛。人们在这里看到的是另一类型的人。他们有智慧的目光，愉悦的容貌，极有理智的性格。也许中国人智慧的稳定性绝对高于西方许多种族。同样的稳定性也表现在妇女的智力中，她们比男ç子更稳定。
这一点可由á魏晋历史来充分说明。当时文人们不参与国事，并因此受到人们赞赏，结果国势衰微，北部中国继而被北方骠悍的民族所征服。魏晋的文人崇尚饮酒和“清谈”，醉心于道家的虚幻境界，炼长生不老之丹。这是自周汉以来中华民族政治上最消沉的一个时期，代表了民族退化的顶点，导致了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沦亡他族的结局。这种对消极避世的狂热追求，是不是人的天性？如果不是，又作何解释？历史明确无疑地揭示了问题的答案。
这里我们似在确切指出我们政治体制ๆ的致命弱点，并探讨消极避世的来源，也正是这个消极避世方能解释“中国人缺乏็组织能力”这个ฐ狼藉的声名。根治的方แ法似乎很简单，只要给民权以宪法保障即可，然而现在仍旧没有人看到这点的深远意义。没有人渴望获得这种保障。没有人真心地要求这种保障。
『1涿县，现在河北中北部。』
粗犷豪放的北方，温柔和婉的南方，这些区别在他们各自的语言、音乐和诗歌中都能看到เ。我们来对比一下陕西乐曲与苏州乐่曲的差异。陕西乐่曲用一种木板控制速度，声调铿锵，音节高昂而响亮，有如瑞士山歌，使人联想到เ呼号的风声，似在高山上，似在旷野里，又似风吹沙丘。另一方面，苏州乐่曲的低声吟唱，介乎ๆ于叹息与鼾声之间，喉音和鼻音很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个精疲力竭的气喘病人，那习惯性的叹息和呻吟已经变成了有节奏的颤抖。在语言上，我们听到เ的是北京话宏亮、清晰的节奏，轻重交替，非常悦耳；而苏州妇女则轻柔、甜蜜地唠唠叨叨，用一种圆唇元音，婉转的声调，其强调的力量并不在很大的爆破音，而在句尾拖长了的，有些细微差别的音节。
这部全译本除了补上原第十章第六节《蒋介石其人其谋》、1935年初ม版《收场语》，还增添了译者附记、索引等。这样不仅恢复原著的“全貌”，而且保持了原著的“原汁原味”，可以让国内广大读者领略林语堂这部原著的当年风采与全书的基本精神。
道不远人。人之ใ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运用同样的方法，刘ถ禹锡吟咏了乌衣巷的衰败。乌衣巷一度是王谢1两ä巨室的府第：
『1王谢，指晋相王导、谢安。』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ฒ；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把人类的行为、品质和感情赋予自然物体。这不是通过直接的人格化，而是通过灵巧的隐喻来表现，比如“闲花”、“悲风”、“怒雀”等等。隐喻本身无关紧要，这种诗歌的意义在于诗人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在自然景物之ใ上，用诗人自己感情的力量，迫使自然与自己้生死相依、共享人间的欢乐与悲伤，这一点在上述例证中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十里长的欢快翠绿的柳树被视为“无情”，因为它们已๐经将不该忘却的陈后主忘却，它们也没有分担它们应该分担的诗人深切的伤感与哀痛。
有一次，我同一位诗人朋友共行。我们的汽车驶到一个ฐ偏僻的山脚下，那儿有一所孤零零的村舍，房门紧ู闭，门前有一株桃树孤独地开放着满树的花朵，显然把自己้的芬芳枉费在一片荒野。我至今记得朋友在小本子里写下的一首诗，最后两ä句是：
〖田à家夫妇忙衣食，门外桃花厌寂寥。〗
诗的成功在于桃树具有诗的感情，会对“寂寥”厌烦不已，这很接近于泛神论。这样的技巧ู，或者说态度，在中国一切优秀的诗歌中都极为普遍。比如李白的绝妙诗篇中有一首诗是这样开头的：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还有一首最有名的《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ะ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饮，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远非一个简单的比喻所能解释，这是一种诗的信仰，亦即天人合一的信仰，使生活本身与人类情感共振。
这种泛神论或视自然为ฦ同类的感情流露，在杜甫的《漫兴》一诗中ณ最为明显。它成功地展示了一个ฐ人格化的自然，对它的不幸寄予无限的同情，与它接触会感到无限的欢欣，最后又融为一体。这是起首的四句：
〖眠看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เ江亭。
即遣花开深造次，便教莺语太丁宁。〗
其中，“无赖”、“丁宁”、“语”等词语，间接地把人类的品质赋予了春天和莺鸟。接着又对昨夜暴风雨提出控诉，因为ฦ它对院内的桃李树滥施“淫威”：
〖手种桃李非无主ว，野老墙低还是家。
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断ษ数枝花！〗
对树木的慈悲在最后一节再次出现：
〖隔户杨柳弱嫋嫋，恰如十五女儿腰。
谁谓朝来不作意，狂风折断最长条。〗
还有，柳树欢快地随风起舞被视为ฦ颠狂，盛开的桃花不经意地掉落几朵到流水之中，漫无目的地随波远去，被视为轻薄的女子，这是第五节：
〖肠断江春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这种泛神论的世界观有时会融化在一种与爬虫飞蛾接触时产生的极端欢乐之ใ中，如壮诗的第三节所描绘的那样。但我们也可以从宋代诗人中找到เ一个ฐ例证，叶李在《暮春即事》1中ณ写道：
『1据考，本诗出于宋代诗人叶采之手，林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