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准是喝醉了,他指给你的恰好是相反的路。”

第一章

那本书的结尾是这样:汤姆和我找到了强盗藏在那个ฐ山洞里的钱,这一下我们可都了。我们俩,一人得了六千块钱——全是金灿灿的。把钱堆了起来,乍一看,好不吓人。后来,由撒切尔法官拿去放利ำ息,我们俩每人每天得一块钱๥,一年到头,天天这样——真是多得叫人没法办。道格拉斯寡妇,她把我认做她的儿子。她许下了话,要教我学学文明规矩1。可是一天到晚,耽在这间屋里,有多难受。你想,寡妇的行为举ะ止,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那么刻๑板,那ว么เ一本正经,这有多丧气。这样,到เ了我实在受不了的那ว一天,我就溜之ใ大吉啦。我重新穿上了我原来的破衣烂衫,重新า钻๵进了那ว只原本装糖的大木桶里,好不自由á,好不逍遥自在。可是汤姆想方设法找到เ了我,说他要起组织一个强盗帮,要是我能回到เ寡妇家,过得体体面面,就可以参加他们一起,于是我就回去了。

1诺顿版注:实指马克·吐温的故乡๥汉尼拔,作者在小说里给它取名为圣彼得堡。

“怎么啦?今天拂晓我遇到的一个男人这么说的。?觉。他对我说,那ว里是叉路口,需得走右手这一条路,走五英里便能到高申。”

“我看他准是喝醉了,他指给你的恰好是相反的路。”

“哦,他那ว样子真象是喝醉了的。不过,如今也无຀所谓了,我反正得往前๩走。天亮以前,我能赶到高申ã。”

“等一会儿,我给你准备点儿吃的带着,你也许用得着。”

她就给我弄了点儿吃的,还说:

“听我说——一头奶牛趴在地上,要爬起来时,哪一头先离地?赶快答——不用停下来想。哪一头先起来?”

“牛屁股先离地,大娘。”

“好,那ว么一匹马呢?”

“前头的,大娘。”

“一棵树,哪一侧青苔长得最盛?”

“北边的一侧。”

“假如有十五头牛在一处小山坡上吃草,有几头是冲着同一个方向的?”

“十五头全冲着一个方向,大娘。”

“嗯,我看啊,你果真是住在乡下的。我还以为你又要哄我呢。现在你说,你的真姓名是什么?”

“乔治·彼得斯ั,大娘。”

“嗯,要把这名字记住了,乔๒治。别把这忘了,弄得在走以前๩对我说你的名字叫亚历山大,等出了门给我逮住了,便说是乔治·亚历山大。还有,别ี穿着这样旧的花布衣服装成女人啦。你装ณ成一个ฐ姑娘家可装得蹩脚,不过你要是糊弄一个ฐ男人,也๣许还能ม对付。上天保佑,孩子,你穿起针线来,可别捏着线头不动,光是捏着针鼻往线头上凑,而是要捏着针头不动,把线头往针鼻上凑——妇女多半是这么穿针线的,男ç人多半倒过来。打老鼠或者别的什么,应当踮着脚尖,手伸到头顶ะ上,越高越好。打过去之ใ后,离老鼠最好有六七英尺远。胳膊挺直,靠肩膀的力扔出去。肩膀就好比一个ฐ轴,胳ฑ膊就在它上面转——这才象一个女孩扔东西的姿ู势,可不是用手腕子和胳膊后的力,把胳ฑ膊朝外伸,象一个ฐ男孩子扔东西的姿势。还要记住,一个女孩,人家朝她膝盖上扔东西,她接的时候,两腿总是张开的,不是象男孩那样把两ä腿并拢,不象你接铅຅团那样把两腿并拢。啊,你穿针ฤ线的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男ç孩子了。我又想出了一些别的法子来试试你,就为的是弄得确实无误。现在你跑去找你的叔叔去吧,莎拉·玛丽·威廉斯·乔治·亚历山大·彼得斯。你要是遇到什么เ麻烦,不妨给裘第丝·洛芙特丝一个信,那就是我的名字。我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的,顺ิ着大河,一直往前๩走。下回出远门,要随身带好袜子、鞋子。沿河的路尽是石头路。我看啊,走到高申ã镇,你的脚๐可要遭殃了。”

我沿河岸往上游走了五十码,然后急步走回来,溜到了系独木舟的地方,就是离那家人家相当远的一个ฐ去处。我跳上船,急急忙忙开船。我朝上水划了相当一段路,为的是能ม划到岛子的顶端,然后往对岸划去。我取下了遮阳帽,因为ฦ我这时候已经不需要这遮眼的东西了。我划ฐ到大河的水中央的时候,听到钟声响起来了。我便停了下来,仔细听着。声音从水上传来,很轻,可是很清楚——十一下子。我一到了岛尖,尽管累็得喘不过气来,不敢停下来缓一口气,便直奔我早先宿营的林子那里,拣一个干燥的高处生起一堆大火。

随后便跳进独木舟,使出全身的劲儿,往下游一英里半我们藏身的地方แ划去。我跳上了岸,窜过树林,爬上山脊,冲进山洞。杰姆正躺着。在地上睡得正香,我把他叫了起来,对他说:

“杰姆,快起来,收拾好东西。一分钟也拖延不得,人家来搜捕我们啦!”

杰姆一个问题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从接下来半小时中收拾东西的那个ฐ劲儿来看,他准是吓坏了。等到เ我们把所有的家当全都放到木排上的时候,我们准备从隐藏着的柳树弯子里撑出去,我们第一件事是把洞口的火堆灰烬熄๠灭。在这以后,在外边,连一点烛光也๣不敢点。

我把独木舟划到离岸不远的地方,然后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不过嘛,当时即便附近有一只小船吧,我也๣不会看到เ,因为星光黯淡,浓影深深,看不清。随后我们就把木筏撑出去,溜进了阴影里,朝下游漂去,悄没声地漂过了岛尾,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十二章

最后到达岛子下边的时候,准定快深夜一点钟了。看来木筏子是走得挺慢的。要是有船开过来,我们准备坐上独木小舟,冲向伊利诺斯ั州的河岸去。幸好没有船来。我们没有想到要把枪藏在独木小舟里,也没有想到เ把钓鱼竿放在小舟上钓东西吃。我们急忙慌乱之ใ余,实在想不到这么เ多。当初把什么都放到木筏上,这实在并非是个好主ว意。

要是人家找到เ岛上去的话,我估计他们一定会找到我生起的火,在那边守候整整一个晚上,等着杰姆出现。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我们把他们调来了。我生的火如果没有能叫他们上当,那ว也๣不能怪我。我对他们施的花招,也够绝的了。

天蒙蒙亮了,我们就在靠伊利ำ诺斯州这边一个ฐ大湾的旁边,找了个沙洲靠了岸,用斧子砍了一些杨树枝,把木筏子遮了起来。这样,这里看上去仿佛河岸在这里坍了一块似的。沙洲是一片沙土岗子,上面长满了白杨,密得象耙齿一般。

密苏里沿岸山岭起伏,伊利诺斯ั一边是密密的白杨树,航道在这里沿着密苏里一边,因此我们并不担心会遇到什么เ人。我们一整天躺在那里,看着一些木筏子和轮船沿着密苏里河岸向下游驶去,看着朝上游驶去的轮船在大河的河水中ณ央使劲搏斗。我把我跟那个妇女瞎聊的话一五一十全讲给杰姆听,杰姆说,这个ฐ妇女可是个精明的人,还说,要是由她来搜捕我们的话,她准不会停下来坐等在火堆旁边——不,她会找好一只狗来。我说,那ว么她为ฦ什么不是叫她的丈夫找好一只狗呢?杰姆说,依他看,那ว几个ฐ男ç人准备动身的时候,她准定会想到找条狗。他相信,这些人准定是到镇上去找一条狗,这样,他们就把时间全耽误了,不然的话,我们此刻就不会来到下游离村子十六七英里的沙洲上了,——不,肯定不会。我们只会又回到เ我们老家那ว个ฐ镇上了。我就说,不管是什么个原因吧,反正他们没有能逮住我们。

天快黑下来了,我们在白杨枝桠里探出脑袋,朝四下里上下左右张望了一番,什么เ也๣没有见到。杰姆便拿起了木筏子上层的几块木板,搭起了一个ฐ挺舒适的小窝棚,好在太阳辣辣的时候或者下雨的时候,能有个ฐ保持东西干燥的去处。杰姆还在窝棚底下安了个ฐ地板,比木筏子高出一英尺多,这样,毯子啦和全部ຖ什物,都不会被开过来的轮船激起的水浪ฐ冲潮湿。在窝棚的正中ณ央,我们铺了五六英寸的土,安了个框架子,四周围得严严å实实,好在刮ุ风下雨的天气生起火来,火光能由á窝棚给遮住,从外边望不见。我们还做了一把备用的掌舵的桨,以备万一碰上暗礁什么的把原有的桨碰坏了。我们竖起一根矮树杈子,把那ว盏旧ງ的灯挂了上去,因为ฦ每当有轮船往下游开来,我们必须ี点亮这盏灯,防止它把我们撞翻。不过,有上水的轮船开来,我们不用点灯,除非我们现自己漂到เ了人家所说的“横水道”1้上,因为河水还涨得很高,很低的河岸还有一小部分淹没在水下,因此上水的船往往不闯这个ฐ水道,而寻找流得慢一些的水道走。

1“横水道”指轮船在密西西比河上为了选择在平稳的水流中航行,有时从河中一边横向另一边。

第二个晚上,我们乘๖了大约七八个ฐ钟头,水流每小时四英里。我们捉鱼๠,聊天,或者为了打破瞌睡,下水游它一会儿。顺着这静静的大河往下漂,仰卧在筏子上望着星星,倒是一件带着庄严意味的事。我们这时候无຀心大声说话,大笑的时候也๣挺少,只不过偶尔低低地格格两ä声就是了。我们遇到的天气,一般总是好天气。那天夜里一切太平,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每个ฐ晚上,我们都要漂过一些镇子,其中ณ有一些是在上边黑糊糊的山脚底下,除了一些灯火之外,见不到เ一间房屋。第五个ฐ晚上,我们路过圣路易,顿ู时仿佛满世界ศ都点上了灯。在圣彼得堡那边,人们总说圣路易有两ä三万人之多,我一直不信这话,只是到那个ฐ晚上,在两点钟็的时候,亲眼见到了那奇妙的灯海,这才信了。在那ว里,没有一丝儿声音,家家户户都熟睡了。

如今我每个ฐ夜晚,在十点钟็左右,都要溜上岸去,到一个ฐ小村子上去,买一毛、一毛五分钱๥肉或者咸肉,或者别的食品,间或遇见一只不好好躺在又鸟笼子里的小又鸟,便顺手提了回来。爸爸总说,机会来时,不妨顺手捉住一只小又鸟,因为ฦ,如果你不愿干,愿意干的人有的是。再说,做了一件好事,人家是决不会忘掉的。爸爸不愿吃又鸟那类事,我可从没有见过。不过他总爱那么说就是了。

一清早,天大亮前,我便溜进玉米田,借一只西瓜或是甜瓜,或是南瓜,或者几个刚熟的玉米,诸如此类。爸爸老说,借借东西,只要你存心在有的时候偿还人家,那没有什么เ害处。不过,那位寡妇说,那不过是偷东西的好听一些的说法罢了,正派人没有一个肯干这样的事。杰姆说,依他看,寡妇说的有一部分道理,你爸爸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最理想的办法是我们搞好一份清单,从中挑出两三种东西,先借到手,然后说明,往后不再借了——依他看,这样一来以后再借别的东西就不碍事了。我们就这样商量了一整夜,一边在大河上朝下游漂过去,一边准备定下主ว意,看能否不用借西瓜,或者香瓜,或者甜瓜了吧。商量到เ天大亮,问题๤全都得到了圆满解决,决定不借山里红和柿子,把这两ä项从单子上删ฤ掉。在这样决定以前,大家心里总有点儿不大痛快,决定以后,大家都觉得心里好受了。能这样作出决定,我也很高兴,因为ฦ山里红根本不好吃,柿子呢,还要两ä三个月才熟ງ透。

我们有时候用枪打下一只早晨起得太早ຉ或是夜晚睡得太迟的水鸟。把种种情况归一起来说,我们生活得非常快活。

在第五个晚上,小船开到了圣路易下面。半夜以后,雷电å交作,大雨倾盆,大雨仿佛一股股水柱子般倒下来。我们躲在窝棚里,听任木排往前漂去。电å光一闪,只见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大河,大河两岸高高的山岩好不吓人。后来我叫了起来,“喂,杰姆,看前边!”前边是一只轮船撞到了一处岩石之上,被置于死地了。我们的木排正对着它直往前漂。电光闪处,照得一清二楚的。这条船已๐经一侧倾斜,上舱一部分浮在水面上。电å光一闪,栓烟囱的一根根小铁链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大钟旁边一把椅子,背后还挂着一顶垂边的旧帽子。

时已๐深夜,风雨交作,一片神秘气氛。我这时的想法,跟一般孩子眼看到一只破船深夜在河上悲惨孤单的光景时是一样的。我要爬上去,偷偷遛一遭,探一探上面的究竟。因此我说:

“让我们上,杰姆。”

可是杰姆开头拼死反对。他说:

“我可不乐意到破船上去胡浑混。我们一路上太太平平的,让我们象圣书上说的,还是保持太太平平吧。破船上说不定还有一个ฐ看守的人呢。”

“去你奶奶的看守,”我说,“除了‘德克萨斯’1้和领港房之外,还有什么好看守的。象这么เ一个ฐ深夜,眼看船快裂开,随时随刻会沉入河中,你说,有谁会肯冒生命危险,光为了‘德克萨斯ั’和领港房?”杰姆无话可说,一声不响。我说,“再说,说不定我们还能从船长卧室那边借到เ点儿什么也๣未可知。雪茄烟,是稳稳的——并且是五分钱๥现钞一支。轮船的船长总是阔老,六十大洋一个ฐ月,要知道,只要他存心要,一件东西不论值多少钱,他们才不在乎呢。你口袋里塞好一根蜡烛。杰姆,我们要是不在上面好好搜它一遍,我决不死心。你猜猜,汤姆·索ิ亚要是遇到เ这样的事,他会错过机会么?他才不会哩。他会把这个叫做历险——这是他定的名字。他准会爬上这条破船,就是会死也要上。并且,他还要摆一摆他的那一套派头出来——他要不露他那一手,那才怪呢。嗐,你准定会认为ฦ,那ว是哥伦布在现新大陆这样的派头呢!但愿今天有汤姆·索亚在这里,那才好。”

1诺顿ู版注:指轮船的上甲板管理人员的舱房,驾驶室在它的前面,或在它的上面,是船上最大的舱房。德克萨斯是美国最大的州ะ,因此把船上最大的舱房通称为德克萨斯。

杰姆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可是终于屈服了。他说,我们千万别再说话了,要说,也要说得轻声一些。刚好又是电光一闪,我们抓住了轮船右舷的起货桅竿边,把我们的筏子系好。

甲板翘得老高。我们在黑地里轻手轻脚沿着那ว个坡度1้遛下那个‘德克萨斯’,靠着脚问路,靠双手摸,拨开吊货的绳索,因为黑漆漆的无法看清。没有多久ื,我们摸到了天窗的前๩边一头,爬了进去。下一步到了船长室的前边。门是开着的。哎哟,不好,从顶ะ舱的过厅里望过去,但见一处灯光!

1轮船触礁导致船身倾斜,所以甲板一头高,一头低,形成一个ฐ斜坡。

与此同时,仿佛听到เ了那边传来的低低的声音!

杰姆低声跟我说话,还说他感到เ十分难受,要我还是一起回去吧。我说,那好吧。正准备往筏子那ว边走去,突然听到有人哭着说:

“哦,伙计们,别ี,别。我赌咒决不告!”

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说:

“你这是撒谎,杰姆·透纳。你以前也๣表演过这一手的,每回分油水,你总要在应得的一份之外多争一点,而且每回都争到เ手,就凭你所说的,要是争不到,就威吓着要告。不过,这一回,你算是白说啦。你可算得上这个ฐ国度里最卑鄙、最歹毒的畜ไ牲了。”

这时候,杰姆往筏子那边去了。我简直压不住我这份好奇心。我跟我自个儿说,此时此刻๑,汤姆·索亚决不会往后退缩,那我也不会。我要在此时此刻,看个究竟,看下边会怎么เ样。在狭窄的过道里,我四肢并用,在暗中爬行,爬到เ离顶ะ舱的过厅只隔一间官舱那个地方。接下来,在那ว里,我看到了一个男ç子躺在地板上,手脚๐都给捆绑住了,边上站着两ä个男人,其中ณ一个一手举着一盏暗幽幽的灯,另一个手里举着一只手枪。这个男ç子把手枪顶着地板上躺着的人的脑袋,说:

“我真想毙了你,我也๣该毙了你,你这个该死的混帐东西!”

地板上的那个ฐ男子吓得缩成一团,叫道:“哦,别ี,求求你,比尔,我一定不说出去。”

每次他这么说,手提着灯的人便会一阵大笑,一边说:

“你当然不会说喽!这样的事,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เ真话,不是么?”后来又说:“听他这么苦苦哀求!可是,要不是我们制ๆ服了他,把他捆了起来,他准定会把我们两人都给杀了。又为ฦ的什么呢?什么เ也不为。就为ฦ了我们要保住我们的权利——就是为了这个。不过啊,杰姆·透纳,我料你从此也威胁不了什么人啦。比尔,把手枪先收起来。”

比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