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孤独
九○年代在台北如火如荼展开的学生运动野百合学运，很多人应该都还有印象，那ว时候大批的学生驻满中正纪念堂和台北车站，表达他们对社会改革的热情和愿望。
所谓学运，在我的学生时代，即台湾的戒严å时期，是想都不敢想的，这个ฐ念头从未在脑海出现。延续保守传统的想法，总觉得学生罢课游行搞运动如同洪水猛兽，直到เ我去了巴黎求学才改观。
很多人都知道，一九六八年巴黎生过一次学生运动，称为五月革命，当时学生领导法国工人包围政府，把巴๒黎大学作为运动本部，对社ุ会的影响非常大。
我在巴๒黎读书时，不管任何一个ฐ科系，特别是人文科系，包括社会学、政治学、文学、美学等学科，教授在上课时都会不断地提到六八年，六八年；六八年变成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六八年以前是一个ฐ保守的、传统的法国，六八年之ใ后则是一个革新า的、前卫的、可以容纳各种看法的法国。
巴๒黎学运的冲击
我到巴๒黎是一九七二年，已经是五月浪潮生后四年，学运仍末结束。偶尔在上课时，会突然听到เ楼ä上砰！的一声，老师立刻要所有学生疏ຕ散，然后就会看到担架上躺着一个ฐ全身是血的人被送到เ医院。
学运和暴力结合，使我们这些从台湾去的学生感到恐惧，好像是政治暴动一样。
记忆深刻的是，有些年轻老师或是高年级的学长，会在学生动罢课时，带领ๆ同学坐在公园或是校园里，一起探讨罢课的原因，讨论当前的政治制ๆ度、措施，每个ฐ人都会表达自己的看法。我必须ี承认，这些讨论改变了我对学运的看法。
在战后的戒严时期，台湾没有机会了解所谓的社会运动，在戒严å法里即明文规定不能罢课或罢工。所以在法国对学运的所见所闻，对我自己是一个ฐ巨大的撞击，而这个ฐ撞击牵涉แ到เ一个问题：如果所谓的民主来自于每一个个人对于所处的政治、社会、文化、环境的个人意见，那他应不应该有权利或资格表达他的意见？由á于台湾学生来自一个较封闭的社ุ会，到了法国，对学运会出现两极化的反应：一种是非常恐惧学运，完全不敢参加、不敢触碰。我记得和我一起留法的朋友，回台湾后担任政府的高层工作，有时候我们私下谈起时，会笑他在巴黎待了好几年，得到博士学位，只认得一条地铁的路线，就是从家里到เ学校，其他一概ฐ不知。他代表了当时台湾学生留学的一种心情：我把我的专业读好，我不要去管其他不相干的事。
我是属于另外一种。因为自己学的是人文，对于文化的本质有很大的兴趣，因此对于学运，在某一种对政治运动的恐惧、置身事外的感觉之ใ余，会有一种好奇。
从小父母就常对我说：什么เ都可以碰，就是不要碰政治。我想很多朋友都曾经被父母如此告诫过。因为ฦ台湾经历过白色恐怖的年代，使个ฐ人对政治会联想到一个不寒而栗的结局，当时我心想：我喜欢画画，我喜欢文学，和政治无关，大可放心。然而，我还是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一些事情在生。
巨大的心灵震撼
我经常提起高中时的英文老师影响我很大，他就是非常有名的小说家陈映真先生。他带我们读小说、读现代文学，以及读台湾一本很重要的杂志《文学季刊》，有时候也会带我们去看戏；我记得高一时，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他带着带着，到后来已经可以读英文版的《异乡人》。
大概在我大一时，陈映真老师被逮捕，那个ฐ年代一个人被抓不会有报纸报导，大家都不知道原因，就这么เ失踪了，接着出现各种传说，使大家觉得很恐惧。在老师被逮捕前的一个星期，我在明星咖啡屋和他聊天，那时候我已经参加了诗社，对诗有一种很浪漫的看法，觉得文学就是文学，是一种很唯美、很梦幻的追求。当我说出我的想法时，平日很有耐心的老师，却显得焦虑、不耐烦，他对我说了一句很重的话，他说：文学不应该那ว么自私，文学应该关心更多人的生活，走向社ุ会的边缘，去抨击不正义、不公理的事情。当时听了他的话，觉得有点反感，心想老师怎么这么เ武断，这么决绝。对于一个充满文艺美学梦幻的年轻人而言，陈映真老师的理论让我觉得很受伤。
一个星期后，他被逮捕了，我听到一些传言，说他成立了一个ฐ组织，又说他翻译了马克思的论着，说他的组织里的人接连被逮捕了‥‥我想起了在明星咖啡屋时他的这一段话。
再见到陈映真老师时，已经是七年之后，他从绿岛出来，我从法国回来，彼此都经历了一些事。我自己从被父母耳提面命：不准碰政治，到在巴黎时，听到每一个人在午餐、晚餐、下午茶时间都在谈政治，感受到เ六八年后法国人对政治的热烈激昂，随时可能会有一个同学站起来高声朗诵出聂鲁达的诗。我突然现，革命是一种激情，比亲情、爱情、比人世间任何情感都慷慨激昂。
对我来说，革命在巴黎的街道上变成了诗句，聂鲁达的诗不只是诗，而是回荡在街头上的歌声。
在前几年上映的《邮差》这部电å影中ณ，你可以看到连邮差都受到聂鲁达诗的影响，因为ฦ它不只是诗句，是革命的语言，会带给你一种巨เ大的心灵上的撞击和震撼，让你觉得可以放弃一切温馨的、甜美的、幸福的生活，出走到一个会使自己้分崩离析的世界ศ。
革命是一种青春仪式
在法国读书时，我现革命有一种很吸引人、但说不出来的东西，和我从小所理解的恐惧不一样，使我也开始跟着要好的法国朋友，绑上头巾，跟着游行的队伍前进。整个ฐ五月大概ฐ都是在罢课的状态，而去过巴๒黎的人就会知道，五月的巴黎天气好得让你不想上课。
后来我现每次革命、每次学运都选在五月，不然就是在秋高气爽的十月，很少有学运选在凄冷的季节，大概即使要革命也要选一个ฐ好天气吧！更有趣的是，有时候同学还会问我：我今天要去示ิ威，你觉得我穿哪一件衣服比较好？原来学生运动不像我想像的那么เ可怕，反而有一种嘉ล年华会似的东西，包括朗诵聂鲁达的诗，包括选一件示ิ威游行的衣服，革命是可以重新注解的，或许，革命是因为ฦ你的青春，并且转化为ฦ一种青春的仪式。
我突然懂了某位西方作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二十五岁时不是共产党员，你一辈子不会有希望；如果你二十五岁以后还是共产党员，你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原来他说的共产党就是革命，讲的是一个梦想，当你二十五岁时有过一个激昂的梦想，一生不会太离谱，因为那是一个乌托邦ะ式的寄托；可是二十五岁以后，你应该务实了，却还在相信遥远的梦想，大概人生就没什么希望了。
从这句话里，我们也可以看到革命跟诗有关，跟美学有关，而它最后导致的是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因为唯有孤独感会让人相信乌托邦utopia。乌托邦这个词是音译的外来语，但在汉字里也有意思，代表子虚乌有寄托出来的邦国，它是一个实际上不存在，可是你心里相信它存在的国度，且你相信在这个国度里，人没有阶级，人可以放弃一切自己私有的欲望去完成更大的爱。唯独年轻人会相信乌托邦，而寻找乌托邦ะ的激情是惊人的。
当我与多年未见的陈映真老师碰面时，他对我的印象还停留แ在与他辩论诗的意义แ，争得面红耳赤，告诉他：写诗是一种绝对的个ฐ人的唯美，我没有办法接受你所说的，文学应该有更大的关怀。他不知道七年之ใ中ณ我在法国经历的一切，我也很少对人说起，只有在自己้的小说〈安那其的头〉中透露了一点点。
托尔斯泰与克鲁泡特金
安那其Anarchism是我在法国参加的一个ฐ政治组织，又译为无政府主ว义。这个流派起源甚早，在十九世纪的俄国就开始了，创始人是巴枯宁mikhaທilAleksandrovi9和克鲁泡特金peterkropotkin，这两个ฐ人基本上是俄国贵族；许多革命运动的起人都是贵族，其过程也相似：先是对生活感到不满，继而在沉沦糜烂的贵族生活中感到存在的孤独，最后选择出走，例如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是一位伯爵，拥有很大很大的农庄，但是在他的作品《复活》中，他重新า回顾成长过程中ณ身为ฦ贵族的沉沦，以及拥有土地和农奴带给他的不安与焦虑，他决定出走。我认为托尔斯泰最伟大的作品不是《复活》也不是《战争与和平》，而是在他垂垂老矣时，写的一封给俄国沙皇的信。信中，他没有称沙皇为皇帝ຓ，而是称他为亲爱的兄弟，他写到เ：我决定放弃我的爵位，我决定放弃我的土地，我决定让土地上所有的农奴恢复自由á人的身分。那ว天晚上把信寄出去之后，他收了几件衣服，拎着简单的包袱，出走了。最后他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车站，旁人只知道一个老人倒在月台上，不知道他就是大文豪托尔斯ั泰。
我觉得这是托尔斯泰最了不起的作品，他让我们看到革命是对自己้的革命，他所要颠覆的不是外在的体制ๆ或阶级，而是颠覆内在的道德不安感。
回过头来看，什么เ是安那其主ว义？怎么เ可能ม有无政府的状态呢？在台湾，我们可以轻易地找到克鲁泡特金的着作，翻译者是巴金。这位中国老作家笔名的由á来，就是取自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两ä人名字中的第一个ฐ字和最后一个ฐ字，他在留学法国时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安那其的这两位创始人，所以他取了这个ฐ名字。巴金一生翻译了许多克鲁泡特金的作品，包括《面包与自由á》、《一个反叛者的话》等。
克鲁泡特金因为宣传革命被俄国政府驱逐，逃亡到เ瑞士，不能ม回归祖国，可是他一直用各种语言阐述无政府主义思想。我读克鲁泡特金的作品时，我必须承认，所受到的震撼大过于任何读过的文学作品。他竟然把文学当作现世之中ณ一种可以自我砥砺的忏悔录形式在书写，一直到เ现在，我偶尔翻出他的作品仍然感动不已๐。
他在《面包与自由》中ณ写到，他相信总有一天，面包不会再垄断在少数人手中。
现在我们会觉得：这个不难吧！但对当时俄罗斯的穷人、农奴而言，面包的分享是一种奢望。然而，更大的奢望是克鲁泡特金的第二个ฐ主张自由的分享，他希望美、诗歌、音乐่也能让所有的俄罗斯人共享。如果你看过高尔基写他的母亲做着粗重的工作，还要忍受丈夫穿着皮靴拳打脚踢，就会知道俄罗斯的社会阶级分明，穷人与妇人地位之低下，宛如动物，连民生需求都无法获得满足，哪有可能分享诗歌、音乐之ใ美？简直是梦想。
没错，就是梦想。革命者自己营造出来的乌ไ托邦国度，多半是现世里无法完成的梦想，总是会受到世俗之人所嘲笑，因此他是孤独的。
克鲁泡特金晚年流亡瑞士时，完成自传体着作《一个反叛者的话》，他称自己是反叛者，他反叛阶级、反叛国家、反叛宗教、反叛家庭、反叛伦理，他反叛一切人世间的既定规则，企图回复单一个体本身做一切的反叛。每次看完《一个反叛者的话》－－克鲁泡特金最后一本着作，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非常清楚的革命者的孤独感。
赢了政权却输了诗与美
我想，很多人都无法接受，我将革命者定义成为某一种程度现实世界中的失败者吧。
《史记》里有两个个性迥异的人物：刘邦和项ำ羽，你读这两ä个ฐ人的故事会现，刘邦的部ຖ分真是没什么เ好读的，甚至有点无聊。但刘ถ邦真的是这么乏善可陈吗？不然，是作者司马迁对他没什么เ兴趣，因为他成功了。作为一个历史的书写者，司马迁对于现世里的成功者其实是不怀好感的，这里面不完全是客观的对错问题，而是主ว观的诗人的抉择，他选择了项羽作为美学的偶像。所以我们今天看《霸王别姬》，不管是电影或戏剧，都会为ฦ霸王在乌江自刎、与虞姬ภ告别而感动，它根本就是一诗。
我们不能确定历史上的楚霸王是不是真的如此浪ฐ漫？可是，司马迁成功地营造了一个革命者美丽ษ的结局和孤独感，使得数千年来的人们都会怀念这个角色。
这是不是就是文学的职责？文学是不是去书写一个孤独者内心的荒凉，而使成功者或夺得政权的那个ฐ人感到เ害怕？因为他有所得也有所失，赢了政权却输了诗与美。
我们从这个角度解读《史记》，会现司马迁破格把项羽放在记载帝王故事的〈本纪〉中并且在最后太史公曰中暗示ิ舜目盖重瞳子，项羽亦重瞳子，将项羽与古代伟大的君主ว舜相比。最精采的还是司马迁写项羽的生命告别形式，诚所谓力拔山兮气盖世，把项羽的性情都写出来了，完全是一个ฐ美学的描述。
我想，刘邦在九泉之ใ下读到เ《史记》，恐怕也会遗憾，他赢得了江山，却输掉了历史。后人怎么读《史记》也不会喜欢刘邦ะ，却会对项羽充满革命孤独感的角色印象深刻。
从严格的史学角度，我会对项ำ羽的直实性格产生怀疑，但项羽的英雄化正代表了司马迁内心对孤独者的致敬。所以，你可以看到เ《史记》中所有动人的场景，都跟孤独有关。
例如屈原，当他一切理想幻灭，决定要投汨罗江自尽前，被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他回复到เ一个诗人的角色，回到诗人的孤独，然后渔父过来与他对话。我不禁怀疑谁看到憔悴的屈原，又是谁看到เ他和渔父说话？是渔父说出来的吗？然而，我们读《史记》时不会去追究这个ฐ问题，因为ฦ美越了真假。我们愿意相信屈原就是被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一个孤独革命者的形象。
《史记》里还有一个非常美的画面，是关于荆轲。荆轲为了燕太子丹ล对他的知己้之ใ情，决定要去行刺秦王，而他也知道当刺๐客是一去不回的，所以在临行之时－－司马迁真的非常善于书写孤独者的告别时刻－－所有人都是穿白衣素服来送行，送到易水之ใ上，高渐离击筑。这里依据大陆作家张承志的考证，筑是一种失传的乐器，据说是一片薄薄的像板子一样的东西。高渐离把铅灌注在筑里，拿筑去行刺๐秦始皇。
在告别时刻，高渐离击筑出高亢的声音，然后大家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是生前的告别ี，人还活着却是死亡的形式。
不论是项羽、屈原或是荆轲的告别画面，都是让我们看到เ一个革命者孤独的出走，而他们全成为了美学的偶像。相对地，刘ถ邦ะ、楚怀王、秦始皇全都输了。我们可以说，司马迁是以《史记》对抗权力，取得权力的人，就失去美学的位置。这部书至今仍然有其地位和影响力，未必是在历史上，更可能ม是因为ฦ一个ฐ人的性情和内在的坚持。
革命者等于失败者？
因此再思考什么是革命孤独？的问题时，我会把革命者视为一个怀抱梦想，而梦想在现世里无法完成的人。梦想越是无法完成，越具备诗的美学性，如果在现世里梦想就能ม实现，那么เ革命就会变成体制、变成其他的改革，而不再是革命。
今天在我这样的年龄，回想大学里诗社的朋友，毕业之ใ后，此去艰难，每个ฐ人走到เ不同的路上去；有的人从政做官，也有人继续在南部村落里教书，相信他当年相信的梦想。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要写《史记》，那么เ我的美学偶像会是谁？一个社会里，当人性的面向是丰富的时候，不会以现世的输赢作为偶像选取的依据。就像《史记》里，动人的都是现世里的失败者，项羽失败了，屈原失败了，荆轲失败了，可是他们的失败惊天动地。
《史记》里还有另一种革命的孤独，迥异于政治革命者，我要说的是卓文君。我们可以想像，一个新寡的女子遇到เ心仪的人，在社会道德体制的规范下，她是否有条件或被允许再谈一次恋爱？这在今天都还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但是在司马迁的《史记》里，司马相如看到เ新寡的卓文君，没有想到要遵守什么体制礼教，只觉得她真是美，就写了〈凤求凰〉去歌颂她。霎时，卓文君被打动了，现她还可以再去追求生命里最值得追求的爱，但也因此，她必须对抗她的父亲卓王孙。
卓王孙是四川有名的富豪，就算要改嫁女儿，也不可能ม让她嫁一个ฐ穷酸小子，所以他先是搬出礼ึ教教训卓文君，并且警告她如果一意孤行，家产一毛都不会给她。
我们提到革命的孤独都会联想到เ政治，但真正困难的革命往往是道德的革命、礼ึ教的革命。我将卓文君视为ฦ一个革命者，就是因为ฦ她听到父亲的威胁后，当场与父亲决裂，和司马相如私奔。最厉害的是私奔也不跑远，就在爸爸家门口当鑪卖酒，直是把爸爸气死了。《史记》里还写到：相如身自着犊鼻禈，犊鼻禈是有点像丁字裤的衣着，因为是卖酒的劳动阶级了，穿着当然不可能太漂亮。
卓文君所进行的革命，恐怕是比项ำ羽、荆轲更难的。我们看到男ç性的革命者总会以决绝的姿态出走，情绪非常悲壮，得到许多人的认同；而女性的革命少了壮烈的气氛，却是加倍困难，因为ฦ捆绑在女性身上的枷锁远多于男性，当她要颠覆所有的礼ึ教、道德加诸在她身上的束缚时，是一场伟大却不容易被理解的革命。
所以，我觉得司马迁真了不起，他为这个ฐ文化找到许多出口。今日我们还在议论一个女人的贞洁，表示我们都不如两千年前的司马迁。他没有用道德议论卓文君，他用真正自我的出走去歌颂โ这个敢做敢当的女子，至于敢做敢当是对或错，是她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很多人说司马相如最后还不是变了心，而嘲讽卓文君既知今日，何必当初ม，可是我认为卓文君对她自己的选择清清楚楚，这就是一个革命者，而革命者不管承担的是政治的压力、道德的压力，都无怨无悔。
那么，为什么เ革命者都是失败者？为什么不把革命者这个角色给成功的人？因为成功的人走向现世和权力，在现世和权力中，他无法再保有梦想。
我观察当年在我家里喝酒唱歌的朋友，当他变成政府高层之ใ后，很多的考量都不再是出自于梦想，这个ฐ时候我们大概知道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了。其实我对他有同情，我知道在权力当中，人不见得完全没有梦想，但他的梦想必须收敛，讲得好听一点，就是务实，讲得难听就是没有梦想了，也不再是诗人了，更不会再高声歌颂聂鲁达的诗。
完成美学的诗需要孤独感，可是现世的繁华难以保持孤独感。所以我说革命者是现世的失败者，因为他们没有成功而保全了革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