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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部长”传奇》 第七章 堂嫂茫然了——这就是社会主义吗?

三伯家的破落当时在村里曾引起过轰动,人们纷纷议论着,叹息着。最后我父亲用四个字作了总结——“娇子必败”。

堂哥成家后,我父母就让他们独立门户单过了。父亲还拿出一笔钱,为ฦ他家置办了些锅盆碗盏、农具傢什。

“老咯,腿脚不利ำ索ิ了!”我笑着答道。

堂嫂这下子到底把我堂哥给震撼了!

这年春上的一天黄昏,一家人正在堂屋吃饭。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夹杂着“梆梆梆”的木鱼声的孩子们的嬉闹声:

霹雳一声震得我恍恍然。我迅即推开单车,双手捧住她的头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万分惊喜地问道:“你,你,你真是腊凤?真是我姪ธ女?”

“起来,快起来——林生书记检查来了!”又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身上还又重重地挨了两脚。

堂嫂茫然了——这就是社会主义แ吗?

然而,堂嫂必竟当过土改积极分子,农会妇女委员。她对党无຀限忠诚,对上级的宣传教育深信不疑。她时常在想:办什么事都有个开头难,干社会主义แ也一样。眼下受点累็吃点亏艰难一些,只要早一天把社ุ会主ว义แ建设起来,到เ了共产主义集体达了,兴许就能多分给她家一些钱๥、粮,一家人兴许就不愁吃、不愁穿,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

人民公社ุ办起公共食堂,时兴吃饭不要钱后,堂嫂受到的鼓舞比其他村民更大——“这回好了,一家老小可以敞开肚皮吃饭,再也不用为ฦ一日三餐愁了!”

于是,她甩开膀子大干了。上水利ำ,她响应上级的号召打起赤膊跑土;抗大旱,她连续车水几天几夜不歇架;收割稻谷挑草头,她打起夹担比男将还要跑得欢。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这天,万里晴空,烈日炎炎。在田间抢收的村民看到沉甸甸的谷穗满畈ฤ金黄,丰收在即,人人挥汗如雨,个个ฐ干劲冲天。二十多个ฐ村民一上午就放倒了四十多亩稻谷。

不料午时刚过,天突然变了。只见一阵风起,从西北角卷来一片乌云,顿时黑压压地布满了整个天空。刹้那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赶着回食堂吃午饭的村民转眼就成了落汤鸡,一个ฐ个ฐ撒开脚丫ฑ子往村里跑。

堂嫂恋活,起身慢了一步,被雨帘堵在了田à里。她只好就近蹲在背风的田à坡下,用斗ç笠挡住雨箭躲了起来。

暴雨瓢沷桶倒地下了个ฐ把时辰才停了下来。雨住后,堂嫂浑身颤๶栗着艰难地站起身,准备回村吃饭添加衣服。当她拖着一双蹲得酸麻了的腿,走上田埂朝四下一看就傻眼了。

上面,陡起的山洪像扯布似的直往下泻。山脚๐下,冲里那口大堰的水一寸寸地往上涨,眼见就要漫堤了。大堰堤下,刚割下的四十多亩稻谷,业已被田à里的积水漂浮ด起来。如果不及时抽开泄洪闸,让山洪从泄洪管沿渠沟泄走,一旦ຆ漫起来冲垮堰堤,堤下那四十亩氽了水的稻谷,全都会被洪水卷走——那可是几万斤ภ粮食啊!

一霎时,堂嫂吓得心惊肉跳。她四顾无人,便毫不犹豫地车转身,迈开还有些木的双腿一口气跑上堰堤,猛地跳进冰凉的水中就去抽闸泄洪。谁知闸门一开,闸口的水犹如脱缰野马,打起旋涡直住下泄。旋๙起的水头撞得堂嫂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ฐ身子就被卷进旋涡,冲进泄洪管里了。

万幸的是泄洪管口径较大,有半人多高。堂嫂没被卡在管里,很快就被湍急的水流带到เ了堰堤下。她又被洪水沿着渠沟冲了二十多米才清醒。堂嫂慌忙挣扎着爬上了岸。刚躺下,一阵巨痛袭来,她两眼一黑便又失去了知觉

傍晚天开日຅朗了。重返田à间打捞被积水汆起的稻谷的村民们,才在泄洪渠边现了仍旧ງ昏迷不醒的堂嫂。大家看到堂嫂身上被剐๲破的衣裤ไ,看到เ她浑身被泄洪管壁,及管内残存的砂石擦破的累็累็伤痕,又看到เ顺ิ渠奔腾直下的山洪,就知道刚ธ才生什么事了。人们含着热泪,赶紧把堂嫂送进了公社ุ卫生院。

这年秋天,堂嫂被村民们一致推选为五好社员、劳动模范。然而名单报到大队,堂嫂竟然被刷了下来。大队支部书记林生说:“马荃香虽然劳动积极,但她思想觉悟不高,阶级立场有问题,不能评先进当劳模!”

林生指责堂嫂思想觉悟不高、阶级立场有问题是有缘由的。

自从我父亲辞职回乡后,虽然头上顶着个ฐ右派分子帽子,却时时处处受到堂嫂的关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堂嫂在,她都不会让我父亲受半点委曲。为ฦ了我父亲,她多次顶ะ撞身为ฦ大队支部书๰记的林生,甚至当面弄得林生下不了台。就拿林生老婆指控我父亲搞阶级报复,栽赃、诬陷她偷鸡那件事来说,就是堂嫂当场拿出铁ກ证,戳穿了林生老婆的谎言,才洗白了我父亲的冤屈,还让林生气得当众打了他老婆一耳光。当然,这事也怪我父亲多嘴๨。

有人说,我父亲是读书๰读呆了。其实他是犯了一般知识分子的通病。

不说别的,就说他被打成右派后,人家一冇判ศ他的刑,更冇杀他的头,只是撤了他校长的职,让他留แ校查看以观后效。可他偏不干。自以为参加工作到矿山,含辛茹苦呕心沥血白手起家,在短短几年内,就为矿山办起了业余学校子弟学校幼儿园什么的,好像立了多么大的功似的;自以为ฦ把他这种只会勤恳工作埋头干事,不会察颜观色见风驶舵看菩萨添颜料给领导抬轿子吹喇叭,反而时不时地提几条所谓的合理化建议去烦心领ๆ导的人,打成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好像蒙受了多么大的冤屈似的。便一身正气、两ä袖清风地,学起了古人不为ฦ五斗米折腰那ว一套,弃官归隐,辞职还乡๥了。

父亲原来以为回到เ乡村清静,眼不见心不烦,可以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诗般的生活了。他哪里知道乡村也๣有乡村的许许多多的烦心事,让他悠然不起来。

父亲更不知道的是他这次还乡๥不同以往了,头上多了顶ะ右派分子帽子!而这顶ะ无形的帽子,又不是什么เ立功受奖的桂冠,恰恰相反,是标明你入了另册的“罪冠”。众所周知,在那ว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不管你是真有罪还是假有罪,也不管你是罪有应得还是蒙冤受屈,只要你头上被戴上这种无形的“罪冠”,就等于把你剔๶除出了人民的范畴๨,打入了另册,成了人民的“敌人”。你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人民群众的监督、管制ๆ”,不让你自由自在地生活,更不许你“乱ກ说乱动”。而我的父亲恰恰不懂ฦ得这一点。回到乡๥下后,以为自己้还是个受人尊重的师长,见到一些烦心事,忍不住依然时不时地要站出来说道说道,评论评论。

你说我父亲是不是有病!

那ว是大跃进的第二个年头。那年大旱,村里严å重歉收。入夏后粮食就很有些紧ู张了,公共食堂好久ื见不到荤腥。

那天,听说公社ุ检查团要来大队检查秋收,落实粮食产量。还听说一行三、四十人,检查完后要在我们生产队与社ุ员共进晚餐。林生急了,为ฦ了不暴露虚报浮夸的破绽,他打肿脸充胖子要让检查团吃得满意。在他的授意下,食堂宰了圈里最后一头廋猪,又从即将干涸ຈ的水库中抓回几尾漏网鱼,还不知从哪儿逮来十只翻毛鸡,准备大操大办一场。食堂人手不够,队里派身怀有孕的堂嫂,和我那体弱多病的父亲去帮廚。父亲受掌勺炊事员的指派,专门负责在灶下添柴烧锅。剖๸鱼、杀鸡由堂嫂和林生老婆负责——林生老婆当时是公共食堂的保管员。那ว十只鸡就是她俩在食堂后园里宰好挦净的。

可是,当堂嫂把挦好的鸡提进食堂时,突然感到เ不对头。她横数直数,案板上只有九个鸡头,十八只鸡爪——难道宰了的鸡又飞了一只不成?她不服,便问林生老婆:

“他婶,刚ธ才就你我两个在后院宰鸡,明明宰了十只,眼下怎么只九个鸡脑แ壳?”

“我哪里晓得,”林生老婆随口答道,“怕是你数错了吧。”

“怎么会呢?”堂嫂肯定地说,“我数了好几遍,未必连几个鸡脑壳都数不清楚!”

“那ว,那你说怎么เ少了?未必是我吃了?”

“这生鸡吃,你是吃不了的。不过你一直守在那里。我进屋舀了回水鸡就少了一只。是人拿了还是被狗叼了,我不问你问哪个?”

“照ั你这意思,未必是我拿了?告诉你马荃香,我,我可没拿。”

堂嫂见林生老婆似乎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追道:

“你拿没拿我不敢说,眼下这鸡也金贵,无຀缘无故丢了一只总得弄个清楚明白。再说,我提鸡进来时你又回了趟家……”

“我那ว是肚子疼,要回家解手——我跟你说马荃香,你莫要诬赖好人,哪个拿了鸡吃、吃了不死!”

…………

就这样为了一只鸡,堂嫂同林生老婆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了起来。

食堂里其他人,平时都知道林生媳妇手脚๐不干净,但顾及她是书记老婆,也不好插言。都闷着脸຀低着头各干各的活。

看到堂嫂同林生老婆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在灶下添柴烧火的父亲实在忍不住,才微笑着劝林生老婆说:

“他林生媳妇,你把那ว鸡拿出来吧!为ฦ了口吃食坏了名声不值得。”

不料林生老婆不但不听劝,反而把矛头转向了我父亲。只见她把手中的刀朝案板猛地一拍,跳起脚指着我父亲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