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驼峰山正在狂风中鬼哭狼嚎！
“这不就是我们‘别ี动队’的翻版吗？”威斯特莫兰略带回忆似地说，“我们的特种作战部队不就是执行游击战秘密行动和执行特殊任务的突击部队吗？所以卡尔逊的菲律宾之ใ行，是没有价值的！”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主要人物表
我不明白孙洪林为什么到现在还重提这笔旧账，是说说心里痛快？还是真像他说的借我的笔，记下这段个ฐ人恩怨和历史是非呢？
作为党委秘书，自然只是听取记录整理成材料é上报或是存档，没有个ฐ人得失好恶和利害冲突，但看问题也未必客观准确，三年的党委秘书使我有个体验，师以上的班子闹矛盾，妥当的办法就是调离。因为高层领ๆ导大都城府很深，很难就事论事，就像座水中冰山，表面上的问题目了然，隐在水下的形态就很难捕捉。孙洪林提到的部队训练问题：这里边有创น新守旧ງ的观念问题；有练为ฦ战还是练为看的思想问题；有勇于改革不怕风险和得过且过混资历熬资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怕麻烦图省力的作风问题；更深层的却是争强斗ç胜互不服气好出风头哗众取宠个人恩怨互不尊重勾心斗角互相拆台争权夺势你上去还是我上去拉帮结派等等数不清说不出看不见摸不着的问题。凡事牵扯到性格冲突观念冲突思想冲突作风冲突利ำ害冲突权力冲突自尊心的冲突，那就是个ฐ乱麻团，谁也别ี想解开，甚至越扯越乱，只好快刀斩乱麻——调离！
师级的问题又往往波及到上层和下层的矛盾：并不是说正确的主张就没有阻力就会得到上级的支持和下级的拥护，绝没有那么เ简单：你要进行高难度高强度的训练，那有多苦多累็？对于那些长于弄虚作假耍花架子搞形式摆样子喜欢安于现状过舒服日子的基层干部来说是不愿意接受的，而抵制的方แ法又是多种多样的。
如果想得更复杂些：师部ຖ的科长们，各团的团长政委们，哪些是师长的人？哪些是副师长的人？哪些是政委的人？如果你参谋长的训练改革成功了，全军扬名，你会不会取师长的位置而代之ใ？那ว么原来的副师长怎么办？你当了师长会重用哪些人？又会排斥哪些人？集体利ำ益和某些人的个人利ำ益并不完全致，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这就面临着明的暗的激烈的乃至残酷的斗争，目前国内的“文化大革命”不正是这种复杂斗争的体现吗？矛盾是永存的！
更何况，你孙洪林就没有缺点吗？你有能ม力有魄力有文化素养，敢说敢为，喜欢思考，正因为有这些优点，就带来了突出的缺点：首先是锋芒毕露，你对师长副师长和政委是不够尊重的！每次工ื作会议上，你都滔滔不绝，师长政委会不会认为ฦ你是过分表现自己้？
古人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更何况你还有严重的缺点呢！事兴谤起，誉高毁来。这正是人生的复杂性。你的缺点，连个远离支队部的苏长宁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建议我来找你解决采访中的难题；连乔文亚这个属于政治部范围的干事，也写纸条给我，要我找你解决他的工ื作安排问题。
就是我本人也在利ำ用你的缺点来解决我的采访问题，按说：我来越南采访的活动应该有支队政治部负责安排，由宣传科来具体负责，可是，由于政委处事谨慎，生怕他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便借助老熟人之便，请你大力鼎助，在我，在苏军医和乔文亚看来是顺理成章。可是，在政治部主任和政委来看，你是不是越权了呢？
你对我的热诚帮助勇于负责不拘细谨在我看来是长，在宣传科长和政治部ຖ主任来看呢？你是不是不太重视军政关系呢？
以上就是我的内心独白，我没法向孙洪林直说。同时，我也感到孙洪林除了肚里有话无处说之ใ外，还敏感到了什么เ。他肯定会知道摔断ษ腿的罗瑞卿用大箩筐抬出来换斗，在罗瑞卿推行郭兴福教学法的时候他说过什么เ了？回国后会不会被人翻出来？抑或是和其他被打倒的人关系密切，回国后会不会受到牵连？我怎样才能ม解除他的烦恼和忧虑？
“支队长，我倒觉得关于那次训练事故的处理没有什么เ不公。世上本来就有许多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的事情，就看你强调什么，从什么角度去看，许多事情注定是难分是非的，因为事物本身就含有利弊互见是非皆存的许多侧面，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刚ธ才我已๐经说过了，把你调离进入院校深造，未必就是坏事。”
“是啊，是啊，这就叫祸ຖ福难料é。”孙洪林苦笑了下说，这就是我想找你私下谈谈的原因之，现在国内的情况怎么เ样？部队的情况怎么样？我们这里只是正面教育，非常闭塞，可是，红卫兵带来的消息却像翻了天。”
“可以说是变幻万端，是非难辨，谁也不能ม把握自己的命运。不要说我讲不清，就是我讲清了，很可能ม是种误导，今天像是福星高照ั，明天就是大祸临头。我既是观潮派又是逍遥派，因此，也就能脱身到国外来积累็生活开拓视野。”
“你为什么能够这样？”
“第，我不是黑线人物，也没有大毒草可挖；更主ว要的是我没有权位让别人可夺，两年的医院副政委和三年的党委秘书，使我深感为ฦ官之难，所以我视当官为畏ั途，因而也不想去夺什么人的权，所以我能从风暴和漩涡中游离出来。至于国内的形势，很难说会向哪里发展，说句绝对的话吧，我看没有几个人能预ไ见它的趋向，毛主ว席本来是想搞半年的，现在的状况，并不是他的预ไ想。最高指示胜过圣旨，可是‘要文斗不要武斗ç’硬是没有人听。”
“他们告诉你了吧？我的儿子孙家杰去年私自入境，举ะ着红宝书要到越南南方แ去打美国佬，自从前年起，已经有多起红卫兵偷越国境，我们大使馆已经遣返了好几批；这些毛头孩子简直疯了！”
“这是种狂热！”这种话我在国内是不能说的，“你怎么เ把他送到高炮部队去了？”
“这是他要求去的，”孙洪林略带激动地说，“他认为ฦ施工部队不是作战，只有高炮可以直接瞄准帝ຓ国主义开火！”
“应该承认他们的革命精神是好的！”
“他现在在62支队，保卫太原，刚ธ去不久，就参加了战斗ç。他们那门炮击落了架r—10่1้，立了功。可是，我踢他那脚๐，并不后悔，”
“你踢他干什么เ？”
“那ว是他们红卫兵被大使馆遣返时，他带着另个红卫兵跑到เ我这里来。大使馆也同意他留在施工ื部队，因为ฦ遣返了几批，也有不少教训，我儿子这批特别坚决，要遣返他就绝食。押送时又逃跑，孙猴子天宫都敢闹，还怕你大使馆？”
孙洪林说到这里开朗地笑了，“他们逃到เ支队来，跟我要枪，要我支持小将们的行动，还说他们的行动方向始终是正确的！简直就像痴人说梦，好像天下帝修反像几个气球，他们几个娃娃吹几口气就啪啪爆裂，他们的确敢想敢干，好像我给他几支枪，他们就可以纵横热带丛林。”
“天真得可爱！”
“是啊哦只好说：你们打地上的帝ຓ国主义แ是绝不可能，打天上的行不行？”
“那当然也可以！”我的儿子好像在批准我的建议，“我立即给袁支队长挂了电话，他说只要我写个纸条，他们就收。可好，我那小子高兴之余，说起他们在文革中的功绩，当我们听到他们到เ北京去如何批斗叛徒内工贼刘ถ少奇时，我脚把他踢倒在地，命令他立即滚走。最后，支队用车送他们到太原刘ถ舍车站。从此，我就没有见他，他们立功，是他们高炮连的指导员写信告诉我的。”
“这么เ说，我还要到太原去趟了。”
“如果仅仅是采访对空作战，那倒不必跑那ว么远。如果你想我的儿子，必要性就不大了！”
“当然，我也只能顺路而去，支队长，你要知道，我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跑很多地方。”
“那好，咱们还是书归正传吧，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你出题目我做文章。”
二愤慨和忧虑
我把苏军医给我提出的建议，简略๓地说了遍。刚刚落音，防空警报就惨烈地响起。敌机又在轰炸安沛机场和红河上的罗贯桥。警卫员进来提醒我们进坑道。
孙洪林作了个知道了的手势，继续我们的谈话，他说：
“如果听到防空警报就钻防空洞，那天就干不了多少事情。敌人的空袭太频繁了，也就见惯不惊。首先，我建议你修改下采访计划，越南北方แ，我们有十好几个支队，你没有必要到处跑，部队施工ื，跟国内施工差不多，至于高炮部ຖ队，安沛地区高炮阵地随处可见，我看，你只要跑几个点就可以了。至于施ๅ工ื和防空作战中的功模事迹，我看也都大同小异，除了飞机是美国的。还有异国风情之外，和在国内也差ๆ不多。在朝鲜战场，我们还真刀真枪地跟美军干过；在这里，仅仅是钻防空洞和对空射击，说句实在话，你写了，我也不想看。”
“我总要取得点切身的感受。”
“你参加过昌潍战役济南战役淮海ร战役和渡江战役，也参加过解放上海，还需要更多的体验吗？战争就是那ว么回事，枪林弹雨烈火硝烟血肉横飞冲杀搏斗。你要采写现场很简单，支队宣传科的功模材料和事故报告，这几年积了足有麻袋，有的已经整理过好多遍了，让乔干事给你从中选出几十份，你再拣出有用的到现场去访问下就行了。”
我又重申要去高平东溪和奠边府的意愿。
“至于去高平，我看也不必要，那ว里跟你经过的谅山平嘉ล太原宣光安沛样，都炸得面目全非了，奠边府也是样，面目全非。你们作家非要去实地考察不可，我也理解。可是，如果我们图上作业，把地形划给你看，你也能ม够想象得出来。”
“你有奠边府的当年作战地图吗？”
“我画了个，只是不够准确，所以我托苏军医带给了黎东辉，让他帮我订正下，这下好了，我可以委托你替我办这件事情。至于高平东溪，没有多大必要画地图，战斗非常简单，我们根本就没有打高平，七溪是个小镇，也就是攻了两ä次，主要战斗是在野外打的。这些仗，没有多少写头，真正有写头的是我们军事顾ุ问团和越方แ在军事思想和军事指挥的冲突。‘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不要光写打打闹闹的，应该写出门道来。”
“我完全赞成你的见解，不过，不了解战役的全部过程，就很难提炼出战役的灵魂来！”
“我有个回忆录的初稿，在黎东辉那里，你可以先去访问他，在打东溪和奠边府时，我是他那个ฐ团的军事顾问，我们中间曾有过争执，但友谊很深，他是黑旗军的后裔，是越籍华人，如果不是两国关系，我们很可能成为ฦ儿女亲家，我的儿子和他的女儿是同年”
我本来想对此说几句近似宿命论的祝愿的话，因为ฦ孙家杰此时也正在越南北方แ。可是，我忽然想到เ乔文亚和黎氏娟的关系，就闭口不谈了。
“黎东辉这个人非常健谈，在越南军方，在亲苏还是亲华的矛盾中，他是标准的亲华派。所以，他得不到เ重视和信任，直是副师长，现在是长期休养，基本上是退休。他的儿子黎文英是上尉连长，非常机智勇敢，如果你等到他回北方休整，关于南方แ的丛林战争，他可以给你提供权威แ性的情况。他是从士兵打到เ上尉的，受过好几次伤。”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到奠边府。”在这种时候，我只好把苏军医的建议抖落出来，“苏长宁说你安排起来没有多大困难。”
“如果仅仅是安排辆嘎斯ั69，派个人陪同，易如反掌，甚至我都想亲自陪你去趟，旧ງ地重游，自然是别有情趣。问题是此行要通过总指挥部，这也好办，主ว要是沿途难行，轰炸得厉害，你们是上面来的，是客人，我们很不放心，即使出个ฐ小事故，我们也担当不起，这是；还有，到奠边府的沿途，有许多苏修的导弹基地和他们的防区，如果双方车辆相遇，往往发生互不相让互相责骂的事件。如果没有越方แ同志陪同从中斡ท旋，很可能ม造成斗殴或者开枪事件。不管事情性质如何，‘外交无小事’，下子就是国际问题，牵扯到เ国与国的关系，说不定因为ฦ件小事大做文章，引发大的国际事端。这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
这个情况使我心灰意冷，但我解释说：
“万碰上苏方人员，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至于沿途安全，我想，在什么地方แ都不能ม绝对保证，我们又不急于赶路，沿途特别当心就是了。”
“在这方面，由于我们许多同志没有办过外交，不知道外交方面的厉害，你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对方有意寻衅怎么办？如果两ä车顶ะ在起，谁让谁？在国内，你可以退让，在这里，你退让就是受辱，就要丢失国格丧失军威。如果他说你到เ他的防区侦察技术情报，把你扣住，你也有口难辩。”
“问题还这么复杂？”
“如果有越方แ的同志陪同，由他作为ฦ中介，就好办得多，越方在目前是最需要中苏双方合力援助的时候，他们最不愿意发生中苏冲突。去年，我们的几批红卫兵越境之后，举ะ着红宝书高喊反帝ຓ必反修，被越南群众视为洪水猛兽，将他们扭送越方政府，越方แ只好送交我们的大使馆。我们援越部队的士兵乃ี至干部ຖ也受了国内‘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公开质问越方为什么不反修？这事黎东辉亲自来找我谈了次，推心置腹，他说：‘越南不可能像中国样提反对苏修的口号，现在我们和美帝国主ว义แ作战，主要依靠中苏对我们的援助，我们背靠两个大国，对斗争胜利ำ就充满信心，如果我们像中国那样，来个ฐ越苏对抗，苏联旦ຆ停止对我们的援助，抗美援越的重担必然压在中国国的身上，少了个朋友就必然多个敌人，如果我们面对美苏两个ฐ超级大国，结果会怎么样？中国有多大力量支援我们和两个ฐ超级大国抗衡？胡志明主席曾经说过：‘苏联是老大哥，中国是老大姐，你们吵起来，我们不好办。’如果苏方也压我们，要我们反华，不反华就停止对越切援助，那ว么，我们怎么办？唇亡齿寒，如果越南陷入困境，中ณ国就会面临两ä个超级大国的南北夹击。我们是老友，所以我来向你倾吐肺腑之ใ言。黎东辉说完显得苍白而又忧伤。我只好用：这是少数几个ฐ红卫兵的不理智的行为来宽慰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国内外交部大权是在谁手里，是谁说了算？”
我也搞不清在夺权复夺权的情况下的对外政策是怎么样的，我听了之ใ后，去奠边府的决心动摇了，不小心搞个ฐ国际事件出来，不就麻烦了？
“对国内的政治风云变幻。”孙洪林猛吸了几口烟说，“我们只能靠上级的简单传达得知些情况，过几天又变了。弄得我们无法向部队传达，也不敢向越南同志解释，生怕出错，弄得战士像木偶；越南老乡问我们战士：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你家几口人？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不知道。真正做到了问三不知，神仙治不得！”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孙洪林也哈哈大笑。我们的笑声里自然有种苦涩之味。
“我为什么不让乔๒文亚听咱们的交谈？因为上次黎东辉来时，有几个ฐ人在旁，我就担心我的话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