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这些无处诉苦的居民觉得可以重复向空吐一口自由á的气息。
看看那些牲口，牲口上面的妇女，一个个的行李，光亮的刺刀尖，破灰帽，瘦弱的马匹，全在圩门外的大道消เ灭了后影。所有的办事人方敢散场。满街上是瓜皮破棉絮，不要的盛弹的小木箱，仿佛在乡间的社戏之后的匆忙光景。所有的居民都疲倦得同丧家的狗一样。
“好是好，有的穿，冬夏两套的军衣；有的吃，一个ฐ月的饷总够吃馒头的。除此之外，若是干，还有捞摸，怎么不好！――再一说，出去拿土匪吓吓乡下人，都不是赔本的生意。对呀，利，你也来干干，我给你补名字！”
他在这大而暗的客堂走了一个回旋，回过脸对着坐在木凳上的徐利道：
“我是无件不干！年纪老了，吃不了庄稼地里的苦头，只好跑南山。”他说着放下担。
“跑么腿？――总有你的鬼古头。”
大有略略迟疑地接过来，“如果真没曾打死人？……”他想着，粗大的手指在空抖擞起来。
“也许曾打死过人吧？”这一转念还没完，妻已经恭敬地将白木桌上的符样双手送过来。
“不是骂，骂什么เ用？是实情，出处不如聚处；有明抢的也有暗夺的，有血淋淋杀人的，可也有抽着气儿偏叫你不死不活的受，强盗也不是一样的手法。……”
“怎么啦？你简直骂苦了城里人。”
于是虽在奇热的夏日，他的每天的酒瘾并不曾减少。
旱象已๐成的期间，他也如他人一般地焦忧！未来的生活恰像一个尖锐的铁钩钩在心头。眼看见手种的小苗被那不可知的神灵要完全毁坏，他觉得分外愤怒了！在这寂寞与无聊的袭压之，比较着认为快活的事是想到辛苦的收获。然而这预想显然是变成了水的月影，于是在各种的不高兴的情绪又加上一层重大的失望！
“今日一定完不了，大有，说不了明日还得来喝你一顿。哈哈！”
大有家的这段地是东西阡长的一块，与南北阡长的一块，连接成一个丁字形。刚刚ธ从那块东西地的间抬起犁向南北地的间去的时候，魏二一手先横过烟管来道：
“所以啦，像我们这些年轻的得处处领教。”军需官的确年纪不大，从他的光光的嘴巴看来，还不见得过三十岁。
“言重，言重！本来在地方แ办这些小事，不是夸口，兄弟看得不值几个钱。比起前清末年我在四川任上同那些大坐办弹压保路会，以及诸多困难事，这算得什么เ！一句话，现在的事不好办，好办；好办也难办，无论到什么时候，手腕要熟，话也得应机。……能够如此，自然名利双收。我有句话不好说，也是实情，明白人不用多讲。现在的官长们是热心有余，办事的能力欠缺些，――年轻的时候谁也是这样，历验久了自然可以毕业……”
“不是那么说，反过来说，谁吃得住人家的欺侮！你还不知道，老杜年小的时候终年同人家开仗，全是为了不肯吃亏，这些年来，――你道是在外边就容易一帆风顺？――咳！什么亏什么寒伧没受过！连鬼的火腿，枪托都尝过滋味！大有哥，人是好混的，吃碗饭好容易！别说咱不得罪人，一个ฐ不顺ิ眼，一个同你开开玩笑吃不了兜着走！人心不一定全是肉做的！……说不了，不到时候你还是忍耐着性算占便宜！如今在乡里更不好过。我偶然回来看看，回去之后足有几十天的不痛快！那一样儿叫人称心？钱化多了，地荒多了，苦头吃得更大。终天终夜地与土匪作对，一个来不及便是烧，杀，整个村的洗劫，大家出钱养兵，白打，真是白打！更添上吃人的老虎了！……我仍然还是回来，老娘眼也花了，上牙差ๆ不多全落了，一个ฐ劲的催我娶房媳妇，我说非等着妹妹出嫁后，不行，尽着老人去嘟囔，我不应口！好在我底手头拿的钱还够用，新า近请了一位大娘在家里做活，下年我打算将妹妹带出去。”
大有在暗影也笑了，“老杜在外面净混出嘴头来，玩贫嘴却是好手。话倒是真个，……咱什么没的干，还得攥犁耙，扛锄头，生气情知是白打！”
奚二叔本是害饿了，这时却被惊怖塞满，酒还喝的下，也是老瘾，便端起杯呷了一口。颤颤地道：“求求人能ม以今天出来才好！……”
“说不了，你的事同我的事一样。人已经抓去了，横竖一把抓不回来。你先喝杯酒挡挡寒气，吃点东西，咱好一同去。……”
“他说抓钱也不见得很难，可是得另变架，什么活没提，到เ了之后再找。”
“变架，不是咱这份衣服去不的？”
“那里没有穷人，他的意思倒不在衣服上。你想咱这是去逃荒，去找窝窝头吃，不是去摆阔！大约得变了种田的架步？……”
萧达立起来想了想，重复蹲下。“咱这样老实本等，那里不能去？为ฦ什么变架步？又怎么变法？”
大有用大的门牙咬住下唇，急切答不出这一个疑问。他知道撒种，拖粪，推车，收割高粱，豆的方แ法，他还会看天气的好坏，真的，要怎么เ全变成另一样的人，他自己้也没有主意。不过他明白非用力气到เ外边去更换不出饭食充饥。
“没有别的，出汗卖力，可不是种田à那样的事。”
“他来信不是说我还可以去当女工么เ？”大有的妻在车上搀入这句话。
“是呀！”大有接着说：“女工容易找地方แ，可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