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兴转过身，明亮的眼睛喷着火，又流露出焦燥不安的神情。他看了一下台阶下面的人说：“哪位兄弟不愿跟随我陈大兴，现在就可以离开队伍。”
鲁铁匠咬着嘴唇又重重地抽了一鞭子，把鞭子一扔说：“下次你自己来打吧！让我死也不干这样的事。”
小龙从马镫里抽出脚，朝李孝东的肩头重重地踢了一下，李孝东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龙连连磕马的肚子飞似的冲下土岗，从腰里拔出匣子枪。
“小龙兄弟，你一个人去拼命，那是白白地送死。”李孝东冲上去揪住马缰绳。
黑漆大门带着沉重地吱吜吱吜的响声打开一条缝。史友贵和李孝东大踏步走上台阶，史友贵把匣子枪交给牛妖的人。绕过隐蔽墙就是通向上房的甬路，两边站着二十多个炮手，一个个ฐ端枪握刀，一副副凶狠的表情。几条大黄狗一刻不停地向前窜去，每次都被他的主ว人勒紧铁链拖回去，于是出愤愤不平哼哼声。
“行，交给你们。”
大兴咬了几口苞米饼子，喝了半瓢凉水说：“行啊！试试看吧。”
“看你这样子，一定几天没吃东西啦！”肖海说着拿出几个ฐ苞米饼子送到大兴的手里。他那双被木头磨光的大手让人感到เ温暖、有力，让人感到เ有一颗善良的心。“咱们山东人闯关东不容易啊！我不能ม看着你饿死，这里有活干，就怕你没力气。”
雨布收集着从树叶空隙落下的水珠，渐渐地变得沉甸甸è的。陈炳辉靠在树干上，抚摸着匣子枪的柄。他这双纤细、枯瘦的手从前握的是笔杆，逢年过节为别ี人写写条幅、春联、斗ç大的福字，换几个赏钱，他曾愤恨地把笔杆折断，誓再不为富户家写字。真想不到เ这只手竟然拿起枪，为了拯救民族于水火，他和大兴绝不能为ฦ匪……想到这他盼望明天一场血战的到เ来。
天阴的没缝，稀稀落落的苦雨渗进树下疏松泥土里，也渗进孝东的心里。他把一根树枝放在嘴里嚼着，感觉到满嘴的苦味。他想到เ娘也许这时正站在屋檐下仰望着阴沉沉的天，从屋檐上落下的串串ธ水珠，溅湿了她的裤角。儿子上战场了，她怎么เ能不思念呢？孝东忽然觉得娘的那双干枯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脸。耳边又响起娘那哆哆嗦嗦的声音：“孩子，听娘的话吧！不要走啦！你从金矿死里逃生，就在娘的身边吧！娘守寡这些年，苦巴๒苦业，不是为了你们哥俩。你去打仗，日本人会开枪把你打死的。”孝东的双手慢慢地放在脸上，他好象抓到娘的双手，这双手给他密密麻麻的补过衣服，这双手给他端过饭，这双手夏天被柴草划出道道的伤痕，冬天冻的又红又肿……什么เ时候他也不能忘记那ว双手啊！“娘啊！谁愿当亡国奴啊！等赶走了日本人，我就回到你的身边，种咱家的几亩地，到春天的时候哥哥牵着牛在前面走，我扶着犁，翻出黑油油的泥土……”娘面前的那盏小油灯陪伴她度过凄冷的雨夜。
吃过早饭，陈大兴带领马队出了屯子，淌过一条小河，来到เ一片收割完的谷地里，大兴叫每个ฐ人都下马扶正鞍子，扎紧肚带，又重新上马。
史友贵板着脸，屏住气，当小龙稳坐在鞍子上的时候，才吐出一口气，但是内心却很高兴：“好样的，有种。”
陈大兴把大手一挥喊着：“兄弟们，加把劲，不要落伍啊，我们到前面屯子宿营。”
“大哥，前面不远有两个ฐ小屯子，能住下我们这三百人。”
先生好象打量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郭永江，那ว双明亮的眼睛好象要把心里的一切都托出来似的，带着火一样的焦虑。他的那张脸不是一张平常的脸，刻๑着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皱纹。他有明确的意识，有胆量。先生一把抓住郭永江的手说：“永江啊！你说对，有道理。你当过兵吧？”
郭永江微笑着摇摇头说：“没当过兵，在铁路上当过工人。”
两ä个人走进大兴的屋里。他正在擦两ä把匣子枪，陈大兴看见他们来忙端过火盆放到เ先生的脚๐边。
“永江啊！上次是我的不对，真没有想到为ฦ6方林惹出那么多事，往后你要多开导开导我。”
“事情过去就了结啦！要是生气，我早就跑啦！”
“永江啊！你跑不了啦！跑到เ哪我也得把你找回来。”陈大兴抓住郭永江的手笑哈哈地说。
“大兴啊！郭永江为ฦ了这支队伍把心都掏出来啦，处处想得那ว么เ周全。”先生接过小龙递过来的水碗说：“现在兄弟们的棉衣差不多都穿上了，我看应该离开这里啦。”
陈大兴一边装匣子枪一边说：“往哪里去呀！”
“过江撤到林子里去。”先生说。
“眼下大雪就要封山，钻进林子里，还不都得冻死啊！牛妖家有酒有肉兄弟们不愿走啊！”
“牛家的二少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把日本人引到เ这里来。”先生说。
“二叔，你害怕啦！兄弟们和日本兵见过高低，来了，咱们就刀对刀，枪对枪的干他一场。”
“当家的，你又错啦！放纵队伍就毁掉了队伍，现在应该退进林子里，避开敌人的锋芒，扩大队伍，选择时机同日本人作战，难道你要拿这不足三百人的队伍去同鬼子硬拼吗？”
陈大兴和郭永江的目光相遇了。郭永江那不容人的目光，逼得大兴慢慢地低下头。心里想：“难道我真的又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