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手,一步迈进来。
她手指把提包的带子掐得快要变形，仰头看他,眼前顷刻间就模糊了，“那又怎样？陆青崖，‘那就一辈子都别见了’，这句话是你说的……”
陆青崖在沙发上坐下，捞起茶几上的烟，点燃。
明显的是避着他。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两人自重逢起就互不对付的别扭劲儿反倒没了。
陆青崖没答，把外套叠一叠仍旧放回柜子里，道：“不早ຉ了，我送你下去坐车。”
不像来时故意刁难，回去陆青崖车骑得又快又稳，进了市中心，没走红绿灯多的大路，专挑小路绕行。
林媚只犹豫了一秒，也就把头盔戴上，跨坐上去。
大狗舔着他的手，他翻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头盔搁在座椅上，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陆青崖转过头去，被汗水濡湿的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脸上一层的汗，却衬得皮肤格外的白，“去那边坐会儿，我洗把脸。”
两个人都没说话，似乎都在斟酌着怎么样为这次暌违八年的重逢做一个结论。
一时沉默。
六七岁的小孩儿，却一点儿不怯场。听说他们都是武警战士，肃然起敬，丢下手里一直摆弄的一个汽车模型，站起来就向大家敬了一个ฐ歪歪扭扭的军礼，还凑近了问：“标准吗？”
还是沈锐镇得住场面，笑着跟对面打了声招呼：“你好。”大伙儿也紧跟着问了声好。
李钊平：“高峻同志在里面？”
陆青崖急忙立正，敬了一个ฐ军礼，“副参谋长！”
大伤小伤常有，家里备了一套药品。陆青崖去电视机旁的柜子里找出了碘伏和纱布，到沙发上坐下。
林媚伸手，“我来吧。”
镊子夹着棉球，沾了碘伏，按上去。他背上还有疤痕，深的浅的，好像挂着一背的军功章。
“我抽支烟。”
打火石“嚓”的一声，一蓬青雾慢慢腾起，陆青崖沉沉吸一口，忽问：“恨我吗？”
他感觉到那清凉的棉球贴着不动了，片刻之ใ后，她轻声地说：“恨过。”
伤口处理完，她在沙发上挨着他坐下，把牛奶杯推到他面前，然后一样一样地收拾东西，镊子、纱布、药瓶、绷带……
最后，把塑料袋子一扎，停下来。
“陆青崖，我得跟你说实话……”
陆青崖一顿ู，他咬着烟，隔着腾起的烟雾去看她。
林媚低着头，十指合拢在一起，很慢的去摩挲自己的指甲â盖，“……当年选择生下言谨，是因为不得不生……”声音艰涩，吐词缓慢，“当时做检查，医生说卵巢已经出现了病变，能ม怀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如果拿掉了，以后我再也……”
当时事情瞒不住。
三月，他俩分手，卢巧春也发现了她怀孕的事。长这样大，卢巧春从来没打过她，在外逢人便夸，说我闺女可懂事省心了，我们一贯都是放养。
那ว天，卢巧春第一次扇了她一巴掌，收手的时候就哭了，骂她，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
林媚被拉着去医院检查，结果却被告知不建议手术。
卢巧春气疯了，逼问林媚陆青崖家里的情况，要去找人理论，但被林爸爸林乐邦ะ拦了下来。
林乐邦ะ说：“理论什么理论，那种不负责的孬种，没资格娶我闺女。”
“那怎么办？就这样……被人白白占了便宜？”
林乐邦ะ看向林媚，“你自己决定，生还是不生？”
卢巧春气极：“生什么生！生了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没有生育能力一样不好嫁人，”林乐่邦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长叹一声道，“……闺女这辈子就这一个ฐ亲生孩子，是要给她送终的。”
他们是过来人，很明白传宗接代对于传统中国人的意义แ，现在意气用事，等林媚老了，很有可能为这事后悔。长痛短痛，都是痛，可人能禁得住痛，却不一定能禁得住后悔。
最后，他给这件事下了决定，“……生吧，我们帮着养。”
“从小到เ大，我爸一直宠着我，以我为荣，又给予我充分的自由á，他总说，我们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可只要是我想的，他都会尽量满足。”林媚抬头看向陆青崖，声音有一种刻意而为ฦ的冷静，“……陆青崖，不是你想的那个ฐ理由á，我真的没有那样深情，那ว样有勇气，那ว时候我才二十一岁，而且我们已๐经分手了……”
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顷刻便罩了过来。
他侧过身，右手臂一把将她抱住，左ุ手把烟在摁在了烟灰缸里，也合拢过来，按在她背上，“……太好了，你还没那么傻。”
林媚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潮湿的水汽就蹭在他肩上，仿佛他前两ä天在夜里穿过的那ว片沾染露水的夜色。
很久之后，她哽咽着，继续说：“……我爸说，生可以生，但我要听他的安排，去个ฐ谁也不知道的地方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他想办法托关系，让孩子自己当户主ว，另外开一个ฐ户口，对外说这孩子是捡来的。我没答应，我想他已经没爸爸了，怎么能ม再没有妈妈……那太可怜了……”
陆青崖把她抱得更紧，好像是想要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