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野外的早晨快给忘光了。”他也回过头来，望着她，仍同望着那ว片雾。“那天，我是怕我碰上那种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宿睡得好吗？”男ç人问。
河水流过城市的时候变得污浊，解冻的一刻๑尤为丑陋。但春天的太阳在哪儿都是一样，暖和而又缥缈。
“你那些梦，怎么样，想起一点儿来没有？”
“没有。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记性坏透了。我甚至有这样的时候，到很远的地方去找一个ฐ人，东打听西打听，等到เ了地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为ฦ什么เ要来了，只好又回去。”
女人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那ว条河。
“写起来也常这样。兴致勃勃地写，兴致勃勃兴致勃勃，忽然间，假如意识真象一条河流的话，这时候准是遇到一片沙漠，全被吸干了，既想不起为什么兴致勃勃，也想不起为什么เ不兴致勃勃。想一个下午也想不起来。”
“可还写，”女人说，带着同情。
“可还写，”男人说得漠然“象是上了贼船。”
正在消เ融的冰雪象一团团陈年的棉絮，在河上缓缓浮游。清新而凛冽的空气中ณ，或者是太阳里，一缕风琴声重复着一首儿童的歌。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男人正要说什么，被女人打断了。
“唉——，都这样，”女人说。
“什么都这样？”他问。
“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还干。”
“好像是，为了，晚上，”他一步一步推想着说“睡觉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你得能ม觉得，觉得自己还是干了点儿什么的。就这么回事。”
“干了点儿什么เ呢？”
男人点上一支烟。风琴声无比宁静。这附近应当有一所小学校。应当有一个ฐ梳辫子的年轻女教师，在练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男ç人要说什么又被女人打断了。
“那天我们抢救一个ฐ病人，”女人说“在抢救之前我们就知道，即使救活了他也肯定是个ฐ白痴了，甚至又傻又瘫。”
“活了？”
“活了。”
“怎么样？”
“跟我们抢救之前知道的一样。”
“混蛋你们。”
“可在医学上，这是个ฐ出色的抢救。”
“说不定正有人把他写成论文呢吧？”他说。
“这样将来的抢救才可能ม更好，不傻也不瘫。”
男人抽着烟不说话。
女人说：“你不能不说，这是个ฐ站得住的理由。”
她又说：“只要你不再往下想。只要你不再想那个ฐ被救活了的人。只要你不想，一个人，即便不瘫不傻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对我们上次说的事感兴趣？”男人终于说，说得很快很突然。
“什么？哦，当然。”
“我想你没准儿已๐经觉得没劲了吧？”
“没有。”
“可是看样子你兴趣不大似的。”
“没有没有，我还怕你觉得没劲了呢。”
“你还觉得那样很棒吗？”
“没有。哦，不不，很棒，还觉得很棒，我是说我没有兴趣不大似的。”
“你好像在想别的。”
“噢——，我在听这琴呢，”她说，声音很轻，伸起一个指头指一下，阳光里的琴声仿佛都集中到她这个指头上。
无缘无故地相信那是一个梳辫子的年轻女教师，在练琴。礼拜日，孩子们都回家了，她独自走进教室，在这之前她梳洗过了，现在坐在琴前，按动琴键，满室阳光，一排排小桌椅如同所有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其实不对，我知道了！”她霍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不是得能够觉得自己้还是干了点儿什么的，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呢？说呀！”
她又想了一下。“是得能够觉得，自己是还干了点儿什么的人。
差一个字懂吗？“
半晌，男人张着嘴，让烟自己一点点儿冒出来。两个人一块看着那ว烟一点点儿冒出来，飘散。然后男人说：“懂。只差一个字，可意思差得多了。”
“是吧？”女人说，象是解开了一道题那样有点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