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然说:&ุquot;维娜,专案组的同志都说你同郑秋轮关系最近,想找你了解情况。我自告奋勇,说让我来找你谈。专案组还是我说了算。你知道,让别ี的同志找你谈,性质上可能就不一样了,就是隔离审查你。我是替你担了担子的。"
维娜说:"吃过了。"
雨慢慢小了,风却很大。丝丝秋雨吹在脸上,冷嗖嗖的。两人提着鞋子,披着塑料布雨衣,手牵着手,低头前行。稍不留神,就会摔倒。郑秋轮说:"维娜,路不好走,又怕过会儿雨大了。我带你去蔡婆婆家坐坐。"
郑秋轮说:"《参考消息》上有篇文章,题目叫《苏修在商品化道路上迅跑》,批判苏联到处充斥着商品气息,复辟资本主义แ。苏联是否复辟资本主义,我不敢妄言。但是,否认商品的存在,显然没有道理。抹煞商品,就会窒息经济。经济是有生命的有机体,需有血液循环才能ม活起来。商品交换,就是经济的血液循环。他们既然标榜是辩证唯物主义,就得按唯物论的观点看问题。商品是客观存在,并不是将商品换种说法,叫做产品,商品就消灭了。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小伙子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维娜笑。她吓得站住不动了,双腿发软。他仍是笑嘻嘻的,说:"你怕我是新岸农场的吧?我同你是一个农场的,我是二营三连的。我知道你叫维娜,新来的,在三营二连。我叫郑秋轮。&ุquot;๙
维娜吓得忙站了起来,回头四顾。就见不远处有个小伙子站在那ว里,手里拿着本书,卷成个筒。他望着她笑,露一口雪白的牙。他长得黑黑的。维娜不敢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他。
无边的欲望
维娜没法送爸爸去站台。爸爸不停地回头张望,被混乱的人群挤得抬了起来。爸爸被操水般的人流拥挤着抬了进去,眨眼就不见了。爸爸五十六岁了,已是一个老人。
爸爸上车没多久,维娜他们坐的那次车也到เ了。火车上人并不多,上车差不多都可以找到座位。维娜和郑秋轮刚ธ坐下,李龙和几位男知青过来了。都是别的农场的,是郑秋轮常带她去见的那些朋友。李龙想把座位换到一块儿,一个ฐ一个去家说,请他们帮忙。没费多少口舌,坐在维娜周围的都是郑秋轮的朋友了。李龙只在维娜面前腼腆,办事很干练的。坐下片刻,李龙又站起来,说:"我去去就回。"
没过多久,李龙提着一大包吃的回来了,有花生瓜子,有糖,有柑桔,还有乡下那种用油炸得香脆的红薯条。朋友们欢呼起来,却谁也不先动手吃。他们想让维娜先吃。维娜本没胃口,也只得抓了几根红薯条。
郑秋轮问:&ุquot;哪里弄来的?"๙
李龙笑道:"๙这是战时共产主ว义,征集来的。"
维娜也没了任何顾忌,伏在郑秋轮怀里。她同郑秋轮这些朋友在一起,很自在,很温暖。北湖农场的知青从跟前走过,见郑秋轮搂着维娜,到底有些诧异。维娜并不躲闪,依然将头紧紧贴着郑秋轮的胸口。郑秋轮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和朋友们说话。他胸腔里的轰鸣声震得她耳朵嗡嗡响。她闭着眼睛,感觉他的胸膛就像一座深深的山谷,有只猛虎盘踞在那里,正在怒吼着。
回到农场,雪还没有融化,没什么农活可干。便天天政治学习,听了大会报告,就是营里开会,然后连队开会。当时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政治,多年以后维娜什么都记不得了。政治真是可笑的玩意儿。
维娜本猜着郭浩然会雷霆大怒的,却平安无事。他没有找郑秋轮麻烦,也没有给维娜脸色看。只是对维娜说:"你家里的事我知道了。&ุquot;๙
可能有人同他说了,他就不好太做得出了。他也没有同维娜说半句安慰话,他语汇里没有相关的词。他能说句"你家里的事我知道了",就算很有人情味了。
大约过了两个月平静的日子,郭浩é然有天到维娜办公室说:"๙我俩要好好谈谈。"
维娜说:"你谈吧。"
郭浩é然说:"你应明白我俩是什么关系。"
维娜说:"是同事关系,是上下级关系。"
郭浩然说:&ุquot;你是我的未婚妻。&ุquot;๙
维娜说:"未婚妻不是法定关系。"
郭浩然说:"๙怎么,你反悔了?"๙
维娜眼睛红着,几乎怒吼着,说:"你自己也清楚,我是被逼的。你别逼人太甚了,不然…"
维娜话没说完,郭浩然冷笑道:&ุquot;你也敢杀人?"
&ุquot;๙你是个畜生!"维娜被敫怒了,猛地站起来。
维娜手紧紧抓着椅子靠背。心想只要他动手打人,她就抡着椅子砸过去。
郭浩然恼羞成怒,眼睛血红的,却没有动手,只瞪她一会儿,摔门走了。
郑秋轮马上遭到了报复,被定为重点改造对象。这是北湖农场的土政策,郭浩然发明的。他将那些政治上有污点的,调皮捣蛋的,得罪了领导的,定为重点改造对象,集中由场里派工ื。这些人并不多,全场二十多个。他们出工打破了营和连队界限,哪里有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就让他们去干。他们是事实上的苦役犯。
维娜仍是天天去找郑秋轮,邀他出去散步。她老带他往蔡婆婆家跑,总盼着蔡ກ婆婆不在家,好同他独自呆在那里。她一直很后悔,那个ฐ雪夜,为什么没有把身子给了他。只要碰着蔡ກ婆婆家没人,她一定要让郑秋轮搂着美美地睡上一觉。她会要他,她会求他要她。
蔡婆婆是很难出门一次的,初春的天气还很冷。维娜同郑秋轮每次都陪老人家坐坐,听她说那死去的男ç人,说湖面上夜夜哀号的亡魂鸟。
郑秋轮一天天瘦了,眼珠子往里抠,样子有些吓人。维娜觉得这都是她的罪孽!她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最后只好背着郑秋轮,去向郭浩é然求情。
"你得答应我不再同郑秋轮往来。"郭浩然逼视着维娜。
维娜低头哭着,答应了。
郑秋轮马上被调回连队。维娜不同郑秋轮往来了,她最终都未能让他搂着睡上一觉。
有天下午,维娜见蔡婆婆拄着拐杖出门了,估计不会马上回来。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想约郑秋轮去蔡ກ婆婆家。郑秋轮出工还没回来,维娜站在窗前把眼睛都望长了。好不容易等郑秋轮收工了,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维娜只好用英语写了个ฐ纸条,赶到食堂,偷偷塞给郑秋轮。
维娜饭也没吃,独自去了蔡ກ婆婆家。蔡婆婆家里果然没人,维娜钻进被窝里躺着。被子暖和了,她就脱光了衣服。她很害怕,又很兴奋,浑身抖个不停。听得郑秋轮来了,维娜用被子蒙了头。
&ุquot;๙维娜,你在哪里?"屋里漆黑的,郑秋轮轻声叫道。
维娜应道:&ุquot;你进来吧,我在里面房里。"
郑秋轮摸了进去,又喊:"娜儿,你在哪里?"
"๙你过来,我在床上。&ุquot;๙维娜说。
郑秋轮双手颤抖着,往床的方向探去。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让维娜抓着了。"๙秋轮,我…我想你。&ุquot;๙维娜掀开被子,拉着郑秋轮上床。
郑秋轮碰着了维娜滚烫的身体,几乎是哀号着&ุquot;天哪",就把头深深埋进了她的双乳间。他嘴上已长着毛绒绒的胡须了,那些绒毛撩着维娜的胸ถ乳,叫她的身子越来越软。"秋轮,我只能是你的人,你要我吧,你今天必须要我。"维娜哭了起来。
郑秋轮舔着维娜的泪脸,嗡声嗡气说:&ุquot;好好,我想要你,你是我的爱人。"
突然,听到一阵乱喝,手电å的强光直照ั过来。原来,郭浩é然带着两个民兵,跟踪了他们。
维娜野兽一样嗥叫起来:"郭浩然,我就是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喝你的血!"
那个晚上,维娜没有回寝室,在办公室坐了个通霄。郑秋轮又被关进三楼,维娜头顶那个房间。郭浩é然守着维娜。他先是高声斥骂,最后扑通跪在维娜面前,哭了起来,哀求着:&ุquot;๙你就别ี同他往来了,我求你了。我想你想得心尖尖儿痛,不是为了你,我早ຉ把郑秋轮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