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连队的兵聚堆儿。城镇兵在一起，谈论的是国家大事，世界发展趋势。一说国内，他们就说北京的事儿。韩振山的父亲去北京开过会，带着韩振山去的。韩成寰给几个贵州兵说：“北京的马路可干净了，连一粒煤灰都没有。听说每天有环卫工ื人用抹布擦几遍。”
农村兵堆在一起，说着家乡方言。五省八县的方言，最难听懂的是山西五寨话，甘肃武威话。还有四川南充话。兵们半听半猜交流，时间长了话音就串调，不自觉就顺着别人的语音说了。最流行的是“你大爷的”，兵们用自己的方แ言骂人，刚开始听不懂，后来听懂了，就学对方的方แ言还击。不久，每个兵都能用十几种省市方言骂：“你大爷的。”
旁้边的何松堵也凑过来：“咱们三个在一起，谁也不能丢下。到เ时候分到เ一个ฐ连队，好互相照应。”
黄宗平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梁红卫几下，很柔和很温暖，像是国家领导人接见基层群众代表那样的派头。
梁红卫在和何支书说话的空隙，有意无意的瞄过来一眼，发现了杏花与过去有些不同。几杏花仍然还是那样漂亮，只是脸上有一丝不宜觉察的忧伤。也难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肯定有不少心事，谁也摸不清。
去何支书家的礼物已๐经给买好了，二斤水果糖，两条彩蝶烟，还有两瓶睢州大曲酒。到何支书家，他们刚吃过午饭。看到梁红卫进了门，何支书两口子脸上能流出蜜。何支书说：“来家打个招呼行了，还买啥东西呀，外气啥。”
“没有。支部不同意，政审不过关。”何支书嘴里塞满了玉米面窝窝头，有点口齿不清。
何支书白了她一眼，她不知道前天梁红卫和何支书打架的事儿。
杏花的声音，很好听：“喝过了，大爷。我来找红卫，给他送本书。”
另一个声音坚定的说：“不这样做，你永远被何秃子玩转在股掌中ณ，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对付流氓，就该用流氓的做法。”
“体检个蛋，他不能去。告诉李胖子，就说我不同意，不让这小子去。”
“好，我就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我把话撩这儿了，看你能ม把我怎样？”何支书寸步不让。
“啥不舒服，是不是等你捣牛槽底？”
蛮子走近前来，捉住何存财的手轻轻摇摆：“支书，看你说话多好听，一样的话你的嘴一说就不一样，跟唱的豫剧一样好听。我有点儿小事儿要你做主，我们家小三相当兵，你给想想办法。”
黄宗方点点头，没有说话。李部长索性把话说开了：“黄排长，只要何松堵身体没有毛病，你就把他带到部ຖ队。一个人在家连日子也过不成，到เ部队有吃有喝的，锻炼几年，娶ດ个媳妇成个家，也算是何支书尽到了责任。”
李部长马上转换身份，站到何支书一边，笑道：“想要梁红卫这个兵，可以，你多给他们一个指标。何松堵这个苗子确保必去，一定要送到部队。”何支书在旁边打圆场：“这小伙子不错，绝对是个好兵。黄排长，你给我们想想办法。”
永聚高声应答：“中，妮儿。你大爷在家没有？”
“谁，不是杨二郎吧，俺家可养不起这种人。”杏花一笑，露出一个酒窝，怪好看。
天刚黑，赵柱子来了。
黄宗方看了梁红卫一眼：“你小子，胆儿挺肥的，敢和我们范医生眉来眼去。”
梁红卫不想走，他想给黄宗方解释一下，看能ม不能ม通融。黄宗方顾不上，不看他，他在不停的剔人。李部长轰苍蝇一样：“去，去，去，赶紧走开，在这儿磨蹭个球，赶紧回家锄地去，再磨蹭也没毬用。”
“我劝你一句，小伙子。我们这是执行特种任务的部ຖ队，身体素质要求很严。身体有毛病，自己主动放弃。下一步还要体检，比这儿严格多了。”
“红卫哥，我当兵肯定去不了，我就是学雷锋，陪你去看女兵。”三斗很义气的神情。
梁麦囤抽着没把儿的芒果烟，没有吭声。梁红卫吃着地黄瓜，知道大爷不会表态，咯吱咯吱嚼着，走了。
他喝醉了。
“你还是回学校复习吧，复习几年肯定能考上大学。当官吃商品粮，找老婆盖房子啥都不愁了。”三斗ç一脸的诚恳。
何松堵和王二百明白梁红卫急了眼，只是高声喊叫，虚张声势，手脚却不动。赵称心弄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扑上来要抓三斗，又被梁红卫踹在下巴上，捂住半拉脸蹲在地上。
中ณ间那个高个子是王庄村的王二百，是梁红卫初中ณ的同学。二百父母是大队有名的机灵猴，心眼多的，眼睫毛都是空的。生的四个ฐ儿子不大精细，有点缺心眼。
三斗白楞一眼，露出一丝奸笑。“我说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还不服气，怎么样？你忙活这么เ多年，还不是跟我一样回家种地，只是比我多吃几篮子发馊发霉窝窝头。”
牛生命骂道：“我喜欢吃鸡蛋，没必要非当老母鸡。”
索ิ大江骂道：“三天不见，刮目相看，你小子真成了诗人了。你再装，也是蚂蚁尿泡，湿不深。”
老兵们对牛生命手下有个ฐ这样的兵心生羡慕，可是，心里不服气，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不是牛生命自己的本事，也不是他培养出来的，说白了，是牛生命的运气好，分到一个好兵，走了狗屎运。当班长的都希望自己้手下有个有才能的兵，经常给自己้班集体挣点光彩，也可以在其他班长面前炫耀一把，必要的时候也能和连队干部讨价还价。如今牛生命有梁红卫和韩成寰两个全连顶尖的好兵，班长们就心里别扭，总要找机会和借口发泄一下。
大家都知道牛生命是个文盲，除了自己的名字，会写的字扳着指头能数过来，认的字还不够炒一盘菜。别看他平时开会的时候拿着本，又写又画的，其实，都是做样子给领ๆ导看。
新兵们都想和班长搞好关系，梁红卫也不例外。新า兵班长是他们能接触最多的官儿，也最了解你。再说，新า兵排表现的好不好，全靠班长们那张嘴。说你好就好，要是说你差ๆ，到เ退伍你的名声也翻不来。新า兵分配还要人家照ั顾哪。想办法和班长套关系，除了细小工作在积极主ว动外，还要经常准备点烟酒孝敬班长。
韩成寰衣袋里常装ณ着好烟，有时候是金丝猴，有时候是驰鹿。看见班长掏烟丝卷烟的时候，走过去，掏出一根：“班长，抽我的，不要麻烦自己了。”
如果是牛生命，他笑一笑，接过来点上。别的班长会客气一番，好像是自己้不想抽，韩成寰非要给，不抽伤了战友感情一样。嘴里还以教训的口吻说：“小韩，自己不抽烟，以后就不要买烟了。”
韩成寰呵呵憨à笑：“这是我爸给我捎来的。他们单位发的福利，他也不抽烟，我也不抽烟，班长，学学雷锋，你们帮我抽掉就行了。”以后，这些班长们抽韩成寰的烟就没有了压力。当然，他们和韩振山的关系也近了很多，有啥好事儿总忘不了这个新兵。
并不是所有的兵和班长搞好关系都要靠好烟好酒，必须ี拿东西买了人路。梁红卫和班长牛生命的关系很好，有啥话都说。梁红卫不但没有买烟酒送给班长，牛生命倒是正常拿烟让梁红卫抽，从连队饭堂划ฐ来一些猪蹄牛肉这些东西让梁红卫吃。梁红卫当时还不抽烟，可那些猪蹄牛肉倒没有客气。吃了人家的嘴短，牛生命让梁红卫帮忙办的事一点不敢耽搁。
牛生命让梁红卫帮的忙很简单，就是帮忙写家信。
牛生命家在河北张家口一带，听口音就知道来自山沟。他出生的村就叫狼洞沟村，整个ฐ村有10่多户人家。两边是看不到顶的群山，将他们与世界隔绝。这个村每天看到太阳的时间，比外面晚一个多小时。牛生命没有父母，从小给生产队放毛驴，没上过一天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