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雨抬头看了唐笑风一眼,同样没有说话,脸上亦不见任何表情,仿若两ä人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一般。
小先生和洛溪雨的交手虽然算不得惊天动地,但也足以惊动英贤书院所有的人,当唐笑风来到เ前院时,除了小先生外,书院所有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这倒也是,鹰扬三千里,俯首监天机,鹰扬卫,果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娇媚的笑声,伴着一抹幽香飘进屋里,九娘绕过院子里的碎石、齑粉走进屋子,一把夺过红袍男子手中的酒杯尽饮,烈焰红晕冉冉,如同一朵盛放的红牡丹。
“嗬……”
唐笑风低眉掩眸,提掌成刀,右脚缓缓后撤,一临一撤,脚下青石如蛛网般寸寸碎裂,双脚深深陷入地面,一瞬稳如磐石。
几杯酒下肚,唐笑风和楚倾幽渐渐熟络起来,从古之ใ三皇五帝ຓ,到เ今之四国春秋,从江湖之远,至庙堂之高,两人可谓相谈甚欢。唐笑风肚子里那点墨水,早已๐抖搂个ฐ干净,最后只剩下他问,她答。
“南楚谓之富,楚国地处南方富硕之ใ地,亦不与北莽接壤,向无兵燹战火之ใ危,百姓衣食丰足安乐,喜文厌武,国内文风鼎盛;然则ท富则ท奢,逸则惰,群臣无所作为,尸位素餐,楚帝沉湎于琴棋技艺不可自拔,国富而兵弱,长此以往,祸ຖ事必生矣。”
“小白脸,你是不是想打架啊?”赵千山扔下手中的扫帚,挽起衣袖,满脸凶狠地望着宁子逸。
“是啊,虽是四季美景连碧天,秋意萧萧满人间,但这样的秋意秋景,年年看,年年见,见多了也确实无聊啊!”
说实话,山下杂货铺内先后与雷虎、假宋三斗智斗勇,唐笑风着实感觉自己的应敌手段有些单薄,现在既然他已经踏入武道之途,也是时候学一些东西防身应敌了。而这本刀法基础书籍,正是雪中送炭。
坐拥金山而不自知,若被江湖上那些为一本普通功法典籍就打得你死我活的小人物知道,少不得一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数落骂咧。
说起来,唐笑风的性格多少有些受小先生的影响。小时候,小先生游学在外,书院里也没其他学生,只有大先生、邵ๅ原、唐笑风以及书楼的亡老。大先生每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督促他读书、学礼,言之要有礼ึ,行之要有矩,所谓君子方正矣。
将手中一本颇为眼熟的游记放下,唐笑风又转向另一个书架,随手翻开一本风物志,看了几页,又轻轻的放下,一边看,一边走,很随意。就像是逛着山下的集市一般,闲然自在。
那ว一年,唐笑风十六岁,还是个少年。
闻言,唐笑风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有些语言,有些事,始终太过沉重和无奈。
音潮滚滚,雷虎整个人直扑堵住店铺唯一出路的假宋三;而斜倚着柜台的唐笑风,亦紧ู随其后,向前冲去,默契十足。
雷虎一怔,看着毫不掩饰森寒杀意的假宋三,明白唐笑风说的都是事实,双眸渐渐晦暗无神起来,心里满是悔恨和愤怒,若不是眼前少年从中作梗,他雷虎何至于斯ั?
唐笑风只来得及双臂交叠横挡胸ถ前,便被雷虎蕴含劲力的一脚๐踢飞出去,撞在身后的货架上,各种瓶罐纸包跌落一地。
沉闷的撞击声在杂货铺内响起,雷虎的右手掌恰拍打在唐笑风如刀的手肘上,劲气交鸣如震;继而下一刻,雷虎只觉得下压的右手一空,恍若一掌拍在棉花上般虚不受力。
据闻英贤书院成立之初ม,贤者名士师教于斯,英才辈出,有江流月一人一剑截江海,掩了江湖甲子剑道锋芒;有秋长空三策定春秋,一笔可当百万师;有夏无霜独身赴国难,方寸山中方แ寸天,一人守国门,剑气煌煌ä三万里;有杨归名一卷《春秋》治春秋,为天下寒门士子笔开天途……天下俊才莫不以出之ใ英贤而自傲,英贤一名,多传后世。
“英贤书院”,或者说是“英贤冢”,相传当年大唐初立,魏、莽趁唐新า立未定时,各领ๆ兵十万,意欲侵吞唐国,太祖领兵十万,于西流北拒北莽,西退大魏,煌煌ä十万之兵,万千英贤魂葬西流城外。唐皇太祖感念十万英贤卫国辟疆之功,提掌开山,尽葬战死英贤于山中,而后立“英贤冢”于山顶ะ,立冢纪之。
良久,洛溪言开口道,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很浅,很淡,但却很暖。
“好,我们一起!”
微醺的阳光下,少年风发意气重。
……
书房内,大先生端坐在桌案前,神情肃穆庄重,阳光从窗牖落下,映着他方正沉稳的身影,仿似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
“父亲,你真的决定了?”小先生的声音略显沉重,不似以前那般恣意妄然。
“我老了,趁着还能动,也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些什么เ。”大先生闻言一笑,笑容和煦ะ而温暖,只是眼角那抹岁月烙印的斑驳沧桑,始终挥之不去。
看着大先生眼角的那一抹沧桑褶皱,小先生方才意识到,曾经在自己้眼里那座巍峨高不可攀,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山,原来真的已经很老了。
“父亲,其实……其实不必如此的。”小先生犹豫道,有些话大先生不喜欢听,但作为儿子,他却不能不说。
闻言,大先生并没有生气,看着眼前已๐过而立的男ç子,道:“兴儿,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个字是什么เ吗?”
“正。”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教他读的第一个ฐ字是“正”,写的第一个字也是正。三横两ä竖,方正的“正”。
“正身,正心,才能正人。”大先生缓缓说道:“正身方能行端,正心方能ม无悔。”
“我李正这一生,做过很多事,有人骂,有人恨,有人怨,但我从来都不曾后悔,因为ฦ我的人生,就是一个正字儿。有些事情,该做而不做,能ม为而不为,正就歪了,心也就歪了。”
“可是……”小先生还欲劝说,却被大先生挥手制ๆ止:“有些事情,在有些人看来的确很傻,但正因为有这种傻,人方是人。那些守家卫国的西流将士,明知道退后一步就能活下去,明知道离开那个是非地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他们却选择了一条至愚至蠢的死亡之路。”
“在很多人看来他们很傻,很蠢,但正因为ฦ有这些人的傻,有这些人的蠢,才有许许多多的人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晒着太阳,唠着嗑,说他们傻。他们不是不愿意退,而是不能退,因为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家。”
“而我的身后同样有家,一个大家,曰唐;一个小家,曰英贤。”
小先生默然,他的父亲名为李正,一生走的正,行的正;所以该做的事,他一定会去做。作为ฦ儿子,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余的,唯有支持。
“兴儿,你去西流城,暗中协助许刺史和洛大人保护西流粮仓。”大先生说道:“以慕容龙城的性格,若偷袭西流粮仓,必会有雷霆之势,且为稳妥起见,当有后手准备,粮仓周围虽有玄机弩守护,但小心无错。你去暗中协助,务必将西流城内的北莽乌鸦暗探全部ຖ清除干净,终日防贼,不若一日除贼。”
“是,父亲。”
“倾幽,你师从大家,通晓兵事,此次皇甫不在,棠无咎重伤,薛穿云身死,西流关无将可守,望你能相助。我知你虽非大唐之民,无守土卫疆ຆ之责,但百姓无辜,甲â士无辜,这天下兴亡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希望你能看在这无辜之人的情面上,帮西流、帮大唐、帮天下百姓一次。”
说完,大先生起身躬身行礼道,认真而肃严。
楚倾幽一惊,急忙扶起大先生,惶然道:“叔叔何需如此,倾幽定当倾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