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瑞拿着笔记本，眼睛看着屏幕，手指放在触屏点上，慢慢地开口，“老乔，这次招标的另几家竞争对手，你了解清楚了没有？”
酒席散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袁景瑞怎么会狼狈？要说狼狈，被撞得如此凄惨的自己้才叫狼狈，更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他还有谁？他有什么可狼狈的！
她挡开他的手，哆嗦着嘴唇说话，“没，没事。”
这天晚上戴艾玲睡得非常好，温白凉却失眠了，那ว几句话一直在耳边的空气里搅动着，搅得他呼吸不畅。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她对你余情未了，以她现在的职位，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一点忙。”
再到医院，董知微已经熟门熟路，直接上楼往特殊病区去。病房门口那两个男人仍在，已经认识她了，看到她便点头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只替她推开了门。
“这袋雪梨是你买的？”老爸提了提桌上的塑料袋。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愉快，还是觉得遗憾。
他做事一向比别ี人想得多些，否则也没有今天，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之ใ前进来得急，再加上心神不宁，手机都忘记调到静音模式，难得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董知微一边找电话一边低声地抱歉。
连带着董知微都被注意到เ，尴尬得脸都不敢抬。
他脚๐下便停顿ู了一下，走过去之后只坐下扯了扯领ๆ带，并未开口。
上电梯的时候张大丰还在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还不是替人跑腿的狗腿子，老子官司要是打赢了，拔根毛都能压死他，大才，你跟他客气什么？瞧他那样，看了就来气。”
“妈，我才来，你就赶我走。”袁景瑞答了一句，收回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就坐在董知微的旁边。
董知微几乎要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回答他了，但身子一动却被他按了下来，她的外套是搭在椅背上的，他的手只在她的肩膀上停留แ了一下便落了下去，就落在那件衣服上。
至于张大丰与张大才两ä个人，当时各分到เ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很是过了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也做了些生意，可到最后都是以亏本收场，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只出不进，更何况两ä兄弟一个好女人一个好赌，两个ฐ全是无底洞，是以没过几年便开始囊中羞涩。
“我再不这样，这厂子就要毁了，毁在我们自己人手里，袁先生是这厂子的救星，为了留住他，让他能够全心全意地为成方แ出力，给他股份是必须ี的，至于我这两个ฐ儿子。”他说到เ这里，眼睛落到他们两个身上，居然是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没把他们管教好，养出了一对废物，成方不能靠他们！”
无论这件事是谁主使的，他都不会让那些杂碎有好下场的。
董知微的表现自然尽在袁景瑞的眼底，他是从医院直接赶过来的，一早ຉ上已经见了一些人，做了些事情。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他指的竟然就是刚才他们离开的地方แ，她看到เ大桥下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民宅，在辉煌夜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了。
董知微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打点自己的所有精神，维持着一个严肃与坚定的表情——她在袁景瑞面前的惯常表情，袁景瑞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一时沉默，幸好有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突然变得沉默而凝固的气氛。
成方与大多数企业一样，不提倡员工之间的恋爱关系，但也没有写进公司章程里去，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也有人私下里抱怨，说大老板自己้也不是最后搞定了前任老板才有了今天，但事实是，在袁景瑞治下的公司内，任何成文与不成文的规定都被执行得很好。
董知微把手指放到เ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又伸出手来，“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张发票？”
他涨红了脸，尝试着恳求了几句，但财务主ว管轻蔑的眼神像刀一样飞过来，“我们也是照ั公司规定办事，要不你找老板签字。”
后来的事情在成方里从没有人提起，但只鳞片爪董知微还是听说过的，张成方死后，袁景瑞一直作为程慧梅的左ุ右手与她一同经营着成方，最后还与程慧梅结了婚，婚后三天程慧梅意外跌落电梯井身亡，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成方最终拥有者。
只是张成方แ早ຉ已๐是一个离开人世的过去式了，而且在他经营成方的年代，成方不过是一个浙江郊县里的乡镇私营小企业而已，做一些最简单的机械小配件，因为遇上金融危机，生意惨淡到负债累็累，一直在破产边缘徘徊的地步，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它会成为一个举ะ国知名的集团企业，触角几乎要伸到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里去。
“是是，是袁先生。”
但那经理脸却白了，一边抱歉一边补充，“是我们管理不严扫了袁先生和各位贵客的兴了，这一席一定免单，我再让人加送几道炖品过来，各位慢用，慢用。”说着带人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那时候袁景瑞写程序已经小有些名气，甚至有些公司特地找上门来，要他出手帮忙，酬劳当然是好的，但时间就没有了，陈雯雯从小娇生惯养，一直都是很黏人的，开始还愿意坐在他身边看他忙碌，渐渐就恼了，扯着他叫。
袁景瑞在整个过程中只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有吭，倒是屋外窄小的弄堂里有个女孩子立在那里泪水滂沱地哭了很久，还有些男ç孩一直在敲着门央求，在外面小声地叫着，“阿姨别ี生气，阿姨ถ别生气。”一直到夜深都没有散。
等到温白凉把公司做到小有名气的时候，益发的神采飞扬，在会议室里意气风发地指点着窗外的繁华，“我们要做中ณ国最好的投资咨询公司，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公司渐渐走上正规，办公的地方一搬再搬，最后终于进了好地段的商务楼，员工从她一人成了三个、五个ฐ、十数个，而知微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ກ到事事游刃有余，还有时间去读书。
其实知微的母亲做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消เ遣，全是用来卖钱以补贴家里的收入的，又怕女儿知道，总是等知微上学之后才出门坐车出去卖，不敢待在离家很近的地方แ，每次都要辗转许久。
他们都以为她是睡着的，但她从来都不能ม，知微在黑暗中ณ问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什么？但答案全是绝望的，她还是个孩子，她甚至还没有长到可以拿身份证的年纪。
董知微无法相信地，只会跟着重复，“你检查过我？我还跟你说过话？”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说，我还好。”
他这样对她说话，声音镇定，也没有断续，语气平常，就是轻，但仍是能ม够让她听清的，要不是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她几乎要错觉他们仍在公司里，两人面对面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她已๐经慌乱不安了不知道多久的心居然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忽然安定了下来，还知道反驳，“我没有对你说话，刚ธ才我晕过去了，我是刚醒的。”
他微笑，“好吧，我记错了。”
大脑又开始正常运转，董知微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她伸手到口袋里摸电å话，嘴里还说，“我打电话报警。”
“我试过了，这里没有信号。”他对她说。
“还有司机先生呢？”她突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他这次回答前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他在我旁边。”
她低头，惭愧地发现自己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人躺着，离袁景瑞并不远，正是司机张成。但张成是昏迷着的，完全没有意识，看那个ฐ样子也不可能ม是他自己้走过来躺在这里的。
她记得张成是绑了安全带的，绑了安全带的人是不可能ม在车子跌落的时候像她一样被冲力抛飞出去的，也就是说，是袁景瑞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这里。对了，在做这件事的之ใ前或者之后，他还纡尊降贵到她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
她又看了一眼袁景瑞，再次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