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多的时间，山河村的群众都动起来了。农救会、青救会、妇救会、儿童团，包罗了男女老少的各个团体，开过几次酝酿会，讲政策，摆事实，诉旧社会的苦楚，揭地主的罪恶。满街的墙壁、树身上，都写着、贴着清算地主阶级的口号标语。村头、路口，地主的房前房后，武装的民兵在巡视。整个村庄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水山边说边把裹腿紧了紧，“妈，你睡吧，别等我啦！”
春玲母亲临终时，嘱咐丈夫不要给她烧香烧纸地过那些老规矩。她还没忘为给大女儿春娟结鬼亲惹得丈夫生了大气的事呵！随着母亲的意思，父亲没叫孩子给母亲过“五七”、“百天”……为ฦ此也引起一些老人的不满，尤其是老东山，骂得最凶。今天吃过早饭，父亲上区里开会去了，春玲打算到母亲坟上看看，把墓修饰一下。可是当她一出门，就遇见许多人挑着盛香纸、奠物的漆木箱子，纷纷给祖宗、亲人上坟。春玲怔愣愣地看人们一会，就退回家来。她觉得自己这样轻率地给母亲过这第一个清明节，太不尽心，太对不起母亲了。犹豫一霎，她就学着人们上坟的做法，办了供菜，装上一小壶烧酒。她怕小弟弟见到自己的眼泪，就以提水为ฦ名把他支开了。
土地改革实行了，生活在上升，啊！革命，革命！这就是革命呵！
“想造反！”
“想杀干部！”
“还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想反攻倒算，吸穷人的血！”
……
人们高声呼喊着。
本来站在前面惹人注意的地方的王镯子，听到เ这里，面色变白，心里忐忑不安，向人里头挤；但又急忙停住跟着叫道：“还想享福……”觉得不明确，又加上说，“想压迫人。”有人喊道：“不要吵啦，听指导员说下去！”
曹振德又接着说：“反动派就一个想法，叫咱们穷苦人永辈做他们的奴隶，当少数财主ว的牛马。可是他们那ว是在做白日梦！**领导我们经过多年斗争，打败了日本鬼子，如今国民党反动派不要和平又要打内战，咱们就和它干到เ底，把敌人消เ灭得干干净净！
“乡亲们！杀敌人要有本钱。咱们今天分了胜利ำ果实，可是千万记住，这都是血汗换来的。”振德的眼睛不由地转向江水山。
人们的目光也跟着集中ณ在江水山身上。水山象根擎天柱一样笔直地站在碾盘一旁，身穿军装，右手扶着腰间的枪柄，左面的空袖子在摆动。他那包着淑娴的白手绢的前额，特别耀人眼睛。江水山在男女老少肃穆起敬的眼光注视下，热血涌到头顶，激动地振臂高呼：“消灭反动派！”
“解放全中国！”
“*โ*万岁！”
人们跟着他热烈地呼喊。口号声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涛๙，雄壮有力，远传四方แ。
人群中有位白红脸蛋的姑娘，她那双不大的眼睛闪动着泪花，紧望着江水山。
“淑娴姐，你怎么啦？是眼不好？是哭啦？”玉珊看着这姑娘泪水盈眶的眼睛，吃惊地问道。
淑娴急忙低下头，羞涩地悄声说：“傻玉珊，高高兴兴谁哭什么เ？俺眼睛……”她说不上话，扯起袖子拭眼睛。玉珊姑娘怔怔地想：“淑娴真怪，不好笑也罢了，为么哭呢？……”
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会散了。学校的大门洞开，人们争先恐后地拥了进去。
展览会虽不大，但就在这个村的四家地主的东西中，地主ว阶级的奢侈糜烂的腐化生活，掠夺人间美好的东西的恶行，在光天化日之ใ下，在广庭大众之ใ前，暴露无遗了。
经过干部ຖ们的充分解释和教育，山河村的群众在“天下穷人是一家”的口号下，献出一部ຖ分没收来的土地、粮食、物资给外村，其余的自己分配。为早点结束这一工作，全力投入春耕春种，党支部ຖ决定立即分配胜利ำ果实。曹振德领几个干部去分配土地、山峦；江合领人分农具、粮食；孙俊英和春玲几个发衣服、布匹及一些家具、器皿；江水山来往照ั应。分物资的地方特别热闹，一大堆女人、孩子围在四周，象闹市一样，喧声轰轰，笑声不绝。
本村小学教员孙若西，分头梳得很齐整，穿着合体的蓝ณ制服，站在春玲身边，满面春风，眼光忙中偷闲地在春玲身上转游。他高声朗读着某人某人的名字和应得的某种某样物品。
分配原则是按每家的成份和生活情况确定的，当然，愈穷的人家得的就愈多，烈军工属分别ี情况特别ี优待，除去富农以外，几乎ๆ每家多少都能分到เ一些。
一家一户地分过去了，轮到江水山的名下，应领物品是一件毛线背心。
当水山母亲被淑娴ຒ扶着走上来时，一位女人说：“嗳呀，孙老师，该是念错了吧，水山兄弟怎么เ分得这末少？人家是烈属，荣誉军人，又穷苦……”
春玲答道：“没错，是水山哥不要。”
“要件背心给水山挡挡寒就行啦，别ี的俺不用。”水山母亲补充道。
正在此时，江水山走来了，抢上说：“妈！我不是和你说过，咱什么也用不着吗？”
水山母亲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刚要说：“是你淑娴妹叫我要的。”但一听淑娴叫了声“亲妈”，向她瞥一眼，就咽回去，改口道：“我见你身子不好，怕你受冷，又想要……”
“妈，我不冷，有衣裳穿嘛。”水山执拗地说。水山母亲又要分辩，只听淑娴接口道：“亲妈，俺哥不愿意就别惹他生气啦，咱们回去吧！”
孙俊英招呼道：“先别走。淑娴ຒ，你们家也有份呀！”
淑娴回头说：“俺大爷说来，俺们一根针也不领。”“真是老顽ื固！”孙俊英忿忿地说，转对春玲：“你说气不气人，春玲！他为什么不要东西？嫌少？”
“我怎么知道？”春玲有些不快地白她一眼。
“咦，老东山不是你公公吗？”孙俊英带着开心的微笑，“你和他儿子儒春……”
“妇救会长！”春玲那ว粉嫩的脸蛋红到耳根，“请你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淑娴有意味地瞥孙若西一眼，凑趣地说：“封建婚姻ี不算数，俺家儒春落后，人家春玲……”她突然住口，因发现春玲生气的眼神，知道失言，领ๆ水山母亲走了。
春玲没说什么เ，埋头去拿东西。
孙若西在一旁้看着有些得意，接着变得愤怒地说：“谁不知道我姨父老东山是顶顽固的老封建！哼，我那ว表弟也是一个ฐ庙里的和尚，死落后……”
“孙老师，你快往下念名单吧！”春玲吃不住了，岔开孙若西的话。春玲的心里很烦躁，可也顾ุ不及去想这件事，只顾ุ忙去了。
那江任保早等急了，一遍遍地问怎么还不到他名下。他一吃过饭就叫老婆拿着口袋去扛粮食，自己带着那条他媳妇曾装着他从地里挑回家的破麻袋来领ๆ物资。看样子真准备大发其财哩。任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想寻找空子拿点不被人上眼的东西。忽然，他发现桌面的那叠衣服上有个ฐ小圆镜，镶着粉红胶边，镜面上有喜鹊登梅的花纹。任保心想，谁过喜事卖给他，半斤酒钱是有了。趁春玲他们在说话，他随手拿过镜子，刚要向腰里塞，忽听有人叫道：“江任保！你拿的什么？”
任保心一沉，见是玉珊姑娘喊的，暗里骂道：“混丫头！”嘴一咧，笑嘻嘻地说：“俏闺女，不单嘴尖，眼睛也有刺๐呀！我想耍个戏法，你也瞅见了。”他转为ฦ自负的神气：“我要想拿小镜子用用，还怕什么เ人？这是咱们贫雇农的果实！斗ç争蒋殿人那大地主，我打头一炮，指导员都表扬我有能耐。”“别不知羞卖多少钱一斤ภ啦！”尖嘴闺女挖苦他。“我是无产阶级分子，拿自己的东西，羞什么？”任保大言不惭地拍拍胸脯道。
春玲严肃地说：“东西不能ม随便拿。”
任保涎着脸皮笑道：“好妹子，权且为ฦ我有功，你当青妇队长的格外赏了我吧！”
“我说了不能算。”春玲很着急，真想把镜子抢过来。原来，在分配果实前，干部们曾征询了一些重点户的意见，问他们需要什么。其中ณ曹冷元只要两件东西：一件是他在蒋殿人家当长工用过的那条扁担；一件就是要个小镜子，他要给儿媳妇用。为此，春玲怕打坏了，才把镜子特意放在桌子上。“任保，你要镜子干么用？”有位男人问道。
“给我老婆照ั脸呀！”任保得意地摇着镜子。
那ว人道：“你们还用照镜子？”
“我们就不该翻翻身，享享福？”
“你夫妻俩都有镜子。”
“谁说的？我的在哪？”
“你是你老婆的镜子，你老婆是你的镜子。你们俩对着看看，脸是一个谱，这不是永远打不碎的镜子吗？”人们一想任保和他媳妇的麻脸，响起放鞭炮般的大笑。任保却面不改色，回骂道：“你他妈的混蛋！你老婆样儿俊，脸可没我媳妇的腚片白。”
“那ว你们两个该把头装ณ裤裆里，不见日头也就白啦！”“真不象话，说些什么เ！”女人们提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