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大叔皱皱眉：“真是混闹！四爷定是等的着急了。”话里似乎颇็为责备江桢耽误了时辰，早不赶晚不赶，恰恰走到半路被人堵了路，只能绕道。
“那我等着大人。”管家进了客栈，江桢吩咐店小二沏了茶奉上，自去吩咐安平。片刻๑后他下楼来，已๐是换了衣衫，白天在城里策马往返，头脸、衣衫都落了一层灰，只是匆匆拧了个手巾把子擦了擦脸，来不及重新梳洗。
江桢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爷毕竟年幼，再聪明，也多少还是有点不通世故的——宝芝如今身份尴尬，最好还是不要问。便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宝芝已经好多了。”
江桢见他言语小心，依旧称信王为“五爷”，想来这辰溪郡王府处事向来如此低调，也更透着信王与朱四很是亲近。
信王蹙眉：“皇上如何能在这里待着？”大步进了殿。
信王只问：“皇上可曾受伤？”
小婢十分不忿：“既然有办法脱了贱籍，那为何四爷不娶了小姐呢？我们小姐一心挂念四爷，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小婢飞了一个媚眼过去，“四爷是想怎的？”
转天他将信送去朱府。朱由á郴不在家，一个眼生的丫鬟收了信，送他出来，道：“江大人慢走！”她耳边明晃晃的丁香金耳环在腮边轻轻摇晃，衬着漆黑的眸子，俏丽可人。
“回信在此。”递上回信，军中ณ没有什么好物事，就用普通牛皮纸信封，信笺倒是从京里带去的雪花白版纸。“这是给您的信，说里面夹着的那是给朱家小姐的。”
“爷，你身子刚大好，天天出出进进的，可要小心些，仔细吹了风，回头又抱怨头疼。”
“什么เ？”朱由郴总是一种懒散姿态，看起来总是恹恹的，他的病还没有好的利落，面色苍白，使人看着不由心疼。“哦，你是说银子的事情啊，没什么เ，第三天银子就全回来了。”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似乎ๆ那不是上万两ä的雪花银，而仅仅是弄丢了打下人吃茶的碎银子。
“骑了马来的，你现在雇了车，我们的马怎么办？”江桢甚是不悦，他素来不喜下人自作主ว张。
“西山，你回朱家一趟，就说我告罪，明天中午无论如何去不了城外朱家。”
安平忙取了五云轩白印花纸的双拜帖ຆ递上：“宁远守备江桢，求见朱四公子。”
“大人，到了。”安平适时打断他。
“给你，省着点花。我刚ธ出了门，手里也不宽裕ษ，先紧点用。”拿钥匙开了床头的小柜子，取了一个ฐ十两重的元宝，并一些碎银子给他，总也有十七、八两。
高阳喜笑颜开，抓起元宝亲了一下。江桢摇头：“你这孩子，总不长进，你跟他们几个赌钱，还不是尽输的份儿？你瞧我，虽然也赌钱，可也有个差不多，决不会把银子都放在赌桌上。”
“二哥哥教训的是。”高阳嬉皮笑脸，混不在意。
江桢作势要踢他，“你小子一点正形没有，改天非要好好吃个亏，才能长长记性。”
三月里朝廷便下谕，升了山东布政使司按察使袁崇焕为辽东巡抚，右佥都御史，加兵部右侍郎，荫千户。连带着，殷雨庭殷先生也成了有品级的赞画ฑ。换上了新官服，原本瞧上去一脸愁苦的殷先生也显得很是英姿ู勃。
殷雨庭遣小厮请了江桢过去吃酒。去年用老白干泡的菊花酒，辛辣，而有一种粗糙的香味；几样子小菜，都是家常的，马兰头用开水汆过了，油炸花生米拍碎，再放点蒜末儿一拌，就是顶ะ好一道小菜。跟殷先生很亲近了，他也不拘礼，笑嘻嘻的坐了下来，江虮子在一边伺候着斟酒。
“所幸还是办成了。”殷雨庭约摸三十岁，蓄了轻飘飘两撇小胡子，他又爱穿淡白的长衫，衣袂飘扬，很有点文士风雅。
“你都安排好了路子，再办不成，也说不过去。”
“那也要你够机灵不是？”
江桢只是笑。
殷雨庭怔怔愣神半响，方แ道：“京城王恭厂爆炸，可不知道朱小姐受伤不曾……”
江桢小心看他脸色，道：“四公子可没说，想来是无碍的。”
他又静默片刻，才道：“你对朱四公子，也要小心点。”便不再说什么。江桢察看他神色，颇有君子不背后诽议他人的意思，也不多问，他如此交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他向来谨慎少言，少有议论他人，更很少提及自己，江桢也不过知晓他在跟随袁崇焕之ใ前，是在北京寓居，而朱四最早不过四、五年前才从河南老家到เ京，那么เ殷先生结识朱四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这段时间。
二人絮絮又说了一会儿，江桢仔细挑拣着讲了些京城时闻，江虮子给二人盛了米饭，又切了一盘子卤牛肉下饭，酒足饭饱便散了。
出了门，江桢皱着眉头走得很快，他一向走的很快，若是随从跟不上，便要骂人，江虮子是从小伺候惯了的，紧紧跟着。他比江桢小几岁，今年刚十九，身量不高，脸颊๐瘦削，很像常年没有吃饱的样子。
回到住处后，江虮子略为ฦ诧异的问江安平：“二爷这次去京里……是不是有什么เ不寻常的事情？”
安平也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虮子抓了抓头，道：“二爷今天问我，为什么没有订下南京前市西大街李家的二姐儿，真是好生奇怪。”
“……二爷自己不娶妻，又不是说你们都不能成亲。我素来瞧着那孩子是很好的，人又朴实，家境也还不错，兄妹不多，父母又是有手艺的，你怎的不先订下来？”
“哪有主人没娶ດ妻，下人们就成亲的道理呢？”
“二姐儿好像也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年纪也不小了吧？你要是中意，少爷也没有不许的道理。我知道你是怕他还在伤心柳家小姐，你可不用想那么เ多，都那么多年了，他自己也该想通了。”
江虮子憨憨一笑。自从柳家小姐病故之ใ后，二爷便甚少愿意再提自己้婚事，主人不成亲，做仆人的自然也不敢先成亲了，眼见得二爷已过了二十五岁，同窗好友的儿子早已经开蒙，他却迟迟不曾再订婚，大爷心里不知道多着急。二爷自从这次去了北京之后回来，便隐隐有些不同，也不见得有什么紧ู要改变，就是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偶尔随从们事情做得混账了，他也一笑便不再追究。真真是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