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没来得及接下茬，女儿就插话：“好吃，好吃，比小陈阿姨做得好吃！”孩子到底简单，小陈给她做了五年饭，被小张一顿就给收买了。
在厨房，张楚格正干得火热。她把两个煤气灶眼和微波炉统统用上，像穿花蝴蝶一样优雅应对，游刃有余，一会儿三个菜摆上了餐桌。周文渊找出一个大盘子，盛了小半条鱼、四个鸡翅和一大勺葱炒鸡蛋，正要让女儿给小陈端去，看到เ女儿可乐่鸡翅正吃得不亦乐乎，两手油腻腻的，就自己้端去。
孟庭苇说得平淡，但周文渊有点小激动。前天刚熬了通宵，今天又要熬夜，有点对不住眼前这个涉แ世不深的小姑娘。他不由得留意了一下孟庭苇，发现她的皮肤真是白，白得晶莹剔透，吹弹可破，但这是一种有生命感染力的白，能从皮肤表层看到皮肤深处的律动；不像李响，虽然也捯饬得很白，却是一种僵硬、呆板、缺乏生命体征的白，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僵尸白。
“何时给我结果？”
但他又有些犹豫。让她查，等于让她变相恶补发公关稿的常识。在查别人时，她也许会恨自己这么晚还没开窍，世上竟有如此容易的赚钱门道？也许，她此后会把以前的损失加倍补回来。这样，等于在张勤勤之ใ后，他又害了一个曾经纯真善良的女孩子。想想张勤勤刚来时，也像现在的孟庭苇一样。仅仅两ä年功夫，就物是人非了。周文渊想起《白毛女》里的台词：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同样，社会主义把鬼变成人，而走资本主ว义道路，无疑ທ是又把人变成了鬼。
周文渊悲哀地发现，在现有国情下，让编辑们凭良心在适度范围内发公关稿是痴人说梦。就像让瘾君子戒毒一样，即便经历非人的折磨，也很容易回头。就拿常石磊来说，他已做到เ了主编，一个月有6600่块进项ำ，按说不少了吧。但他动动鼠标，钻钻空子，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至少另有200่00块的进项ำ，这有多大的吸引力？不一条道儿走到黑才怪呢。
周文渊把彩票的事说了一遍。
出了办公室，周文渊总觉得他的笑别有用心。等他找，黄花菜都凉了。他想起程天宇和他吃饭时一个ฐ电话、一条短信就把两ä个频道嫁了出去。怎么到了他这就繁文缛节？想到这儿，顺道进了程天宇的办公室。
博士伦还沉浸ฤ在男女混搭的新产品的奇思妙想里拔不出来，一愣，说：“这个嘛，我都全权委托给钟็叶平啦。你和他谈就好了。咱们今天就吃吃饭，喝喝酒，看看我的新产品啦。对啦，我的新า产品江阳市是重点市场了，江阳在线一定要帮我卖力推广啦。”
博士伦还兴奋地透露，他们正在研发更先进的系统，暂且称为仿生空气清新系统。系统硬件是一个材质轻便的封闭的头盔，戴上后头盔内形成一个空气清新า的小气候，无论走到哪里，戴头盔的人接触到的空气都是最清新的。但这套系统质优价高，初步预测，一套价格至少199๗9๗9元。
“我没看到เ。为ฦ什么发这篇稿子？”周文渊追问。
几分钟后，周文渊在会议室里约谈张勤勤。张勤勤是两年前周文渊从邻省一家网站挖来的。那家网站工资低，编辑入职才1800块，而江阳在线编辑入职23๑00่块，提为责编、副主ว编后，至少4000่块，资深责编、副主编能到4๒600่块。不过周文渊见她时，她说自己้来自北方一个滨海小镇，消费水平不高，1800块一个月就能ม生活得很好，言外之意她不是为了钱才跳槽，而是为了发展。刚来时干得不错，提了副主编，很多事周文渊也放心交给她干。但最近，他感到张勤勤有变化。还是那句话，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钱闹的。
周慧敏转移话题：“昨晚在单位睡了么เ？”
周慧敏幽幽地说：“也许小陈上辈子就是观音菩萨，这辈子下凡受苦受难了。”
周文渊问：“鞋城的事怎样呀，监控录像看到เ了么เ？”
女邻居看周文渊的眼神颇็有戒备，似乎是他把小陈搞到这般境地。他不得不解释说，昨天小陈回来晚了，在外面被人打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他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正等调查结果呢。他对女邻居说：“您受累็，再进去一趟，关掉花洒，让她穿上衣服回房间休息，劝劝她，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开一点。”
周文渊暗自思忖，程天宇说的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但过于理想化。他和李响除了相辅相成，还可能相互抵消，甚至同归于尽。他忽然想到一个ฐ笑话，说男村支书和女妇女主任是如何相辅相成、取长补短的：两人经过一夜“谈心”，水乳交融，琴瑟和鸣。男支书终于了解了女主任的深浅，女主任也终于了解了男支书的长短，两ä人在“谈心”过程中上下一心，一鼓作气，一泻如注，痛快淋漓呀。
周文渊担心地说：“她在我这，指标又独立核算，会不会有麻烦？”
程天宇没有搭腔，周文渊似乎能ม听到他一丝微弱的叹息。周文渊心想，李响的路子真广呀，她又不跑交通口，怎么เ勾搭上陆勇？于是顺口就问：“您让她去找陆勇了？”问完就后悔，这不把程天宇看成攀龙附凤、虚荣势利的小人了么？
“哪里呀。这小子和我七八年不来往了。”程天宇忙不迭地说。
程天宇做事有个原则，就是复杂问题简单化，简单问题复杂化。打个比方แ，同样花半天时间游园，他去颐๖和园和陶然亭的做法截然不同。去颐和园，半天时间他只去一个景点，把这个景点游深游透；去陶然亭，则是把所有的犄角旮旯ຕ都走一遍，不遗漏公园的一草一木。
程天宇说出了最关键的话，江阳在线全体员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程天宇安慰说：“我要了解一下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和依据。不过以后打铁还要自身硬，这样鬼才不会上身。凡事要向前看，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要更多看到好的方面。”
程天宇早有准备，他微笑地瞅着李响，视线略๓微抬高，既让她感到亲切，又不至于零距离接触，让她情感奔泻不可收拾。他亲切地说：“几天不在，就出了这样的事，我很遗憾。对你的工作，全网要支持，经营不是产经中心、销售中ณ心的事，是全网的事。我几年前来江阳在线时就强调过……”
最后这几句话，戳痛了在座的心窝，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赶上通货膨胀、物价飞涨的年代，减薪一半？还不如滚蛋走人。
程天宇说：“目前，政府网站，特别是省级重点新闻网站经营差ๆ，只有不到十分之ใ一的网站盈利。盈利的以青岛新闻网最典型。他们请了一个海归的经营副总裁，用了一年时间经营额就从80่0万做到了360่0万，去掉网站运营成本、人工成本，盈利ำ200万。今年预计经营额5๓200万，盈利ำ7๕00万。还有的网站盈利是当地政府批地皮，网站炒地皮、搞房地产赚钱，例如东南网。亏损的网站分三种。最差的经营额不到百万，毛利不到3๑0万，全靠财政补贴，例如西北网。最好的经营额在200่0万到เ250่0万，毛利与网站运营、人工成本接近，有望扭亏为盈，例如江南在线、武汉信息港。其次就是咱们这样的网站，经营额在60่0万到10่00万，毛利三五百万，离扭亏为盈差ๆ得太远，很快就发不出工资，倒闭也不是不可能ม。”
周文渊把表格交给女民警，看到周文渊在报警人一栏里填的是江阳省江阳在线新า闻网络传播有限责任公司，她就问：“你是江阳在线网站的么？”
老民警看周文渊很执着，态度有些松动，又问：“你这么肯定她出事，有什么特别担心的么？”
周文渊心中的怒火腾地窜得老高，但表面上仍很平静：“通报里说了，李响考勤弄虚作假，连我都给骗了，我怎么能ม说清楚？要不我也不会挨罚了。”
周文渊说：“看到了。”
李响的越级是有“前科”的。她刚来网站时，只是个刚出校门的实习编辑，就能跳过副主ว编、主ว编直接和总监搭上了关系。升任副主ว编后，就开始抱上副总裁闫守玉的大腿，等到เ升任主编，很快就和前任总裁打得火热。前任总裁下台后，人们等着看她的笑话，结果她以闪电般的速度获得了新任总裁程天宇的青睐，成为网站经营系统的一员骨干。了解她的人都说，按她的脾气秉性，早ຉ晚会抛弃程天宇，抱上张亿民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