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拍拍老太太的背，沉声道：“奶奶，签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墨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不过比较前世的情况，他又觉得很安慰。好歹右腿还保得住，左腿膝关节以下截肢的话，以后安上义肢，还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上辈子，有个女孩儿两只腿都装ณ的是义肢，人还能ม跳舞呢。哪怕现阶段还没法考虑义肢的问题，爸爸的右腿能好，至少拄着拐杖还能行动，即使再不方แ便，也不用像上辈子那样沦为一个完完全全不能动凡事都要人照ั顾的废人。
林常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儿烟出来，递给林城，心里却想，林建这事儿不好办啊。
医生不耐烦的看着林家人，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丝丝嫌恶：“这里是办公室，你们注意点影响，要吵你们出去吵。还有你们尽快把结果商量出来，我们这边好做安排，再耽误下去，病人可就不是保不住腿那么简单了。”
“小墨，小书，你们俩怎么上三爷爷这儿来了？”林常青说着从糖罐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糖出来，塞到林书手里，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胖脸稀罕的不行。林常青觉得自己这辈子啥都好，比同辈人不知幸运了多少，可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媳妇没能给生个ฐ孙子，小丫头还被他那城里儿媳妇惯得娇娇气气的，哪有小书这虎头虎脑的模样招人稀罕？不过算起来，小书和他家小丫头加起来都没林墨长得好，活脱脱跟他妈妈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还好是个男ç孩儿，要是个ฐ女孩儿，林常青在心里悄悄摇了摇头。
村子里只有村长家一家开了杂货店，生意还算不错，长年累月的经营下来，能当一个人长期在外面打工。
林墨此刻的心情好比有人往一口滚开的大油锅里倒了一小盆水，整个都炸开锅了。
小孩儿带着哭嗓吸溜鼻涕的声音真难听。
病房中ณ，陷入了短暂了沉默。半晌，韩勋才再次开口：“陈俊曦知不知道？”
林墨从肺部的隐痛中渐渐醒来，他茫然的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神智渐渐回笼，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应该是在医院。一歪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一向避之不及的韩勋。
林建脸色一白，老太太见她死不悔改，怒火中烧，口不择言：“他对不起你？！我们老幺他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他是不是要把心掏出给你吃了，才算对得起你这小娼·妇烂了心的小婊·子？”
老太太声音尖利：“对不起？！她王艳艳害我儿子腿都没了，你讲一个ฐ对不起就完了，你们老王家好大的脸啊。”
老太太眼圈一下就红了，当年缓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老幺能娶ດ到缓缓这么好的媳妇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啊……
林墨的话触痛了老太太的神经，老太太又忍不住说起他妈妈的事情来，说到最后，叹息道：“要是缓缓还在该多好，哪会出现今天这档子事儿。”
林墨笑道：“那小书就做不成我弟弟了。”
老太太嗔笑道：“人小鬼大，尽瞎说。”王艳艳再多不好，小书依然是个好孩子，大人的错怎么เ能归罪到เ小孩子身上呢？
林墨不知道自己้亲娘有没有被奶奶给‘神话’了，对于‘母亲’这个角色，林墨印象中更多是像王艳艳这样不负责任或者是陈俊曦母亲那样歇斯底里的，又被掰弯这么多年，林墨实在无法想象将来如果跟个女人组建个ฐ家庭会是什么เ样子的。当然，喜欢男ç人这种话，林墨现在可没勇气给家人提。
将锅碗洗涮完，林墨和老太太用大保温杯，盛上滚热的粥，带着去了医院。
傍晚到เ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们，下午的时候，林建已经醒过两次了，病人情况比预想的更好，晚上再醒过来，可以适当喂一些流食，明天再观察一天，后天就可以转到เ普通病房了。
老太太听了忍不住念了好几声佛，林墨也非常高兴。
等他去门诊扎完最后一剂针剂回来，林建已๐经醒过来了，老太太正在给他喂粥。
“爸。”林墨轻轻喊了一声。
林建脸色苍白，神色却有些激动，嘴里含着东西含混应了声：“哎。”
“奶奶，我来吧。”
“好。”老太太把碗递给林墨，自己退到了旁边。
时光回溯，父亲活生生的躺在自己้面前，林墨拿着勺子手微微有些抖，他轻轻的将粥吹凉了，小心翼翼将勺子凑到爸爸面前。看着爸爸一勺勺吃掉自己亲手熬的粥，林墨鼻子微微酸。
林建刚醒来，不能ม吃太多东西，原本他还没什么เ胃口，哪知粥的味道竟然异常鲜ຒ美，不知不觉喝了一小碗，还觉得有些不够。
这一小碗粥是医生特批的量，够不够都只能喝这么多。林墨收拾碗筷到外面去洗，顺道去锅炉房打热水，林建问老太太：“妈，艳子呢？”
一提到王艳艳老太太差点儿没气炸肺，可是又担心儿子听了想不开，脸色变来变去，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林建为人老实忠厚但是不傻，问道：“妈，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倒豆子似的把王艳艳拿钱跟人跑了的事情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件事情也只有她来开口最合适，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林墨借口出去了。
林建听完只觉得两眼黑，太阳经突突的疼。他承认在感情方面他忘不了缓缓，对王艳艳的确有些冷淡，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让王艳艳吃过一丁点苦，因为觉得感情上亏待了他，他就从其他方面弥补她。
她要钱，他给；她要耍，他让；她懒โ，家里的里里外外的事情他一把抓，内衣内裤都替她洗得干干净净；她在外面有人，他忍，等她回心转意。
哪怕你王艳艳真不想与我过下去了，那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出来，离婚分家他绝不亏待她一分一毫。十一二年夫妻，何至于此做得如此绝情？这般做法，与断了他生路有何区别？
病人本身心灵就比较脆ะ弱，林建忍不住多想，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老太太忙说：“老幺，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墨墨和书书还指望着你呢。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呐。”
中年男人身上都扛着几座大山，对有的人来说是不可承受的压力，对有的人来说是努力前进的动力。
林建是后者，他空洞的眼神微微泛起了些神采：“妈，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我看病的钱，是问谁借的？”
“你三叔借了我们两ä万，又帮我们在银行里贷了五万，银行那边抽了八千，到手的只有四万二。”
林建嘴里苦，家里原本就欠着一万块钱的账，这前前后后算上利ำ息，八万多块钱的账，他用什么还？把他拆了卖了也不够啊。
林墨刚好打好了水提进来，他把热水壶放到旁边：“爸，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林建颓๙然道：“你还读书呢，能有什么办法。”
“回去我就先把休学手续办了，去摆个小摊卖小吃，年前做点香肠腊肉拿到城里去卖，能赚不少钱。”
林建看着儿子精致漂亮半点烟火气都没有的脸庞，失笑道：“就你那水平，不怕别人吃中毒？”
爸爸还有心情开玩笑，证明他没有彻底绝望，林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