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
（小说）孤鸿清影
实在没有办法了文秀只好说“志明同意我就同意……”说完她走回房里再也没出来。剑侠小说网提供
婆婆准好了媳妇的口略略宽了点心她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能办成了。她轻轻地给媳妇放下门帘又站在外边小声地说“文秀呀图点吉利。天快过午了我给你烧点水你把身子洗洗贴身换件干净衣裳๙屋里整理整理等人来了放大方点别让人家不高兴这是请人家的。听到เ了？婆婆说完便去跟儿子志明说话。
志明还在外边的凳子上坐着。他一直在看着门前的那ว棵杏树。他记得这棵杏树是文秀刚过门那年春天他们从野田移回来栽的。第二年这棵杏树就结了两个杏子。杏子一直到成熟他们才把它摘下来黄盈盈水嫩嫩的。一家就三口人母亲说酸东西不敢吃怕把剩下的几颗牙再吃酸掉。两颗杏子老人拿进房放在儿媳的床头放在两个枕头的中间笑眯眯地对文秀说“好征兆好征兆我家文秀进门第二年杏子就结了不知我们家今年能ม不能也结子”媳妇掩面不答理去摆弄服服帖帖的床单儿子不好意思地说“妈现在兴晚婚晚育”母亲出去了小夫妻上了床。文秀摸起那两颗杏子按一颗大点的在丈夫嘴里。又放那颗小点的在自己嘴里。一会儿两张嘴里只剩下两颗核儿。文秀把核儿吐到เ志明嘴里志明又把两颗核儿吐在地上然后……
志明还在看那棵杏树。杏树今年又开花了。这是第七年开花了吧？杏开花总会结果可是人为什么……唉母亲怎么เ这样想不通？是的即使不是乡下人谁又不希望自己生儿育女？可是不生育又有什么办法？非要……墙哪有不透风的万一今后传出去邻居谁不笑？再说……说什么呢说来说去即使外人不知道自己้也觉得那东西破了脏了不是自己一人拥有的了……唉我这人怎么偏偏生了这病
母亲走过来晃晃儿子的肩说“文秀我说通了看是不是我去请河边的枊二叫人家晚上来吃个ฐ饭不然伤身子的事怕人家不高兴”
志明没有说话还在看那棵杏树。
“那我去啦？”母亲再一次说已经开始移动地上的脚๐步。
“妈……”志明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又坐下去“您这一辈子还怕没人侍候到老？我们不要你操心”
怎么不要我操心你爸爸临死时说什么เ了？他样样不记挂就记挂没有个孙子你看看我们农村谁家没个后代行？那次隔壁刘三女人明明把我家的猪铁链拾去了还骂谁拾断子绝孙这不是故意骂我的短吗？一家没个后代一代人过去这个ฐ门子不就绝了？日后你们老不老？老了做五保户？西庄成老婆不是镜子？五保是五保保住什么了？只有人送点粮食送点草去粮自己能爬到锅里？头疼感冒睡死了也没人知道。成老婆最后一把火烧成死狗干子满身淌黄水谁不知道谁没看见？如果你说不同意妈也不操这份心干脆ะ明天把鸡猪全拉去卖了创下产业最后连继承人都没有”
“妈你别ี说了。你要怎么作就怎么作”
“是的看得破这也不算什么借米借面能借这就不能借？借米借面还要还这又不要还。三回两ä回怀着了我们再不理他。皮不破肉不绽怕什么？杂种不杂姓。”
志明没同意也没反对。母亲走了。
小河正平潮。柳二把四角大罾扳起吊在水面上晾网。人坐在棚子门口抽了一支烟把烟头在脚๐底板上按熄然后驳开撮进烟草袋里。他觉得头被春日晒得昏昏的随手拉过蒲枕头睡下去。他仰面躺着上半截给草棚阴凉罩住下半截给太阳晒着觉得下身暖阳阳的头脑แ却又清爽起来。这时又不觉昏了。他望着棚顶自己心里也好笑。这就是他的家呀里边人字型屋顶只比他的头顶ะ高几寸挂拉下来的吊灰常碰在他的脸上。有心把灰扫扫可干净了又没人来看。一张地榻铺一口闷灶锅烧起火来烟从锅膛口出出在棚子里挤满了再从棚门口向外探。好在烟不熏矮人坐在地上就可以烧火炒菜。这屋里还有什么呢？没有了。柳二什么也不要。是的人人说他有的是钱一人一口罾哪天不都要扳几斤鱼？几斤鱼卖给谁不是几十块钱？柳二不希罕钱钱有什么用？过去他希罕钱的时候没有钱多少小寡妇假大姑娘来看他的门户。他穷得吃不上饭哪有什么东西撑脸面？现在他有钱了人又老了。想他钱的人不少想他人的人却不多……
他坐起身来望一望潮水是不是落潮了。没有。前面河岸上来了一个女人。是不是庄口的王四娘？柳二忽然来了精神把头伸出来前前后后看了一周下晚的河岸上远远没有第二个人。他心里痒痒的赶忙又缩进棚里脱掉了衣服用破棉被垫起头睡在床上又用被子蒙住头……他在等她。他有点恨这个ฐ女人觉得这个女人太猾了。你别看她脸上那么干净那么香喷喷的可是扒下她的衣服肚脐都给灰填平了。说他柳二不干净柳二还说天下有比他更不干净的人呢柳二恨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刁了。那次他把她压得吐饭她还有心肠用手在被子外边摸索。柳二好粗心呀怎么เ就没想起来棉袄口袋里还有卖鱼的二百块钱呢？今天呀今天非要叫这女人吃点亏……柳二想好又把口袋摸了一遍滑在口袋底角的两个硬币他也藏了起来顺用把一卷烟纸塞进口袋里。
他装睡着了。
柳二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王四娘。原来是庄上的李婶。他心里凉了半截赶忙满脸堆笑。李婶说明了来意他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请他去吃晚饭？吃饭是件好事。柳二明白了这个个体户一定又有为ฦ难的事想他柳二把好鱼留给她送人好吧先把她的饭吃在肚里至于鱼也是不少收钱的
柳二跟着李婶到了家里吃过饭的时候天早黑了。柳二要回去扳罾李婶抓住他的衣襟说“柳二哥吃了我的饭也不问问有没有事就要走”
柳二翅了翅胡茬嘴唇用小指甲â拨着牙缝里的肉丝不知所措地说“我柳二什么都不会要鱼明天去称抬头秤好看好看”
“别走呀不是买鱼”
“到底什么事？”柳二心里有点毛。
“你坐下。”
李婶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后冲了半盆热水来淘了片香毛巾递给柳二擦脸。柳二洗了脸半盆的水黑了。李婶拿出媳妇的珍珠霜柳二不敢用但又不想放过这闻一闻香气的机会。他用食指挖了一块太多了抹在脸上像一层稀泥怎么也抹不尽他只好抹在头发上脖ๆ子里。李婶在他后面又偷偷地洒了些香水。
柳二给弄得不知所云。当他明白今晚要他干什么时他的魂早已离了身子一切都由李婶摆布着。李婶掀开媳妇的门帘ຈ把柳二推进房里。房里亮着玫瑰红的灯淡绿色的窗帘把窗子遮得严严å实实。衣厨上的穿衣镜照着柳二的灰布夹袄和脚着的拖鞋。床边的小柜上放着一盆五颜六色的塑料é花花下放着女人的一副红手套和一双肉色丝袜。床沿下的垫脚板上放着一双猩红色的尖头高跟皮鞋。柳二向床上看看床上罩着粉红色的丝帐透过垂下的帐幕隐约看到帐里有火红的被子被子一头空着一头隆起枕头上有一摊黑色的头发……屋里散发着一股清幽的香气一切笼罩在一个ฐ粉红色的梦里。
柳二木头人一般立在床前不敢乱动不敢喘气。
良久见房里没有动静李婶又走进来勾起媳妇的帐幕然后推推柳二用手比划ฐ了一会。柳二还是不动。李婶把柳二按坐在床上扒下他的拖鞋反扣在媳妇的皮鞋上关了灯出去了……
一个月以后文秀一想起柳二的汗滴在她嘴里还有点恶心。李婶见媳妇常常恶心又吐不出什么实质东西来便眉开眼笑。果然文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李婶逢人就说“好了好了我家媳妇上门七八年解怀了”
随着肚子的增大文秀心里渐渐怕起来。怕什么呢？她又不太明白。那天夜里她问志明“你说会生男的还是女的？”
“生狗”
“怎么会生狗？
“狗日的吗不生狗生人？”
从此文秀再不敢问。明显他们夫妻的欢快少了。那以前他们房事常不断ษ一般两ä夜一次有时志明从外边回来高兴起来也有一夜两次的总是志明主动要她。可是现在志明和她分两头睡了。她把枕头放在一起上床时志明总又挪到เ另一头去。夜里她手拉他的脚他不理；她把脚放在志明的裆里志明总是搬开去。文秀心里怕可这又不怪她再说又是为ฦ了他李家不绝后。可是这话又能对谁说呢？渐渐地文秀瘦下去可是每天的事不少做。婆婆疼着媳妇给媳妇做好的吃可是文秀吃不下。终于临产了。
那天早晨文秀就觉肚子有点疼以为是着了凉。爬起来扫了院子给鸡投了食回来更觉肚子疼得狠小腹往下坠里面一阵阵动。她告诉志明志明向她看了一眼推车买饲料去了。文秀又告诉婆婆李婶喜坏了赶忙请人去找接生婆接着把一个化肥袋剪开来铺在床上又抱来了自己的一堆旧ງ衣服塞在文秀的腿边让文秀睡好。一直到晚上小孩才落地是个ฐ男孩李婶快喜疯了煮了一篮子鸡蛋染红一庄每家发三个。她逢人就说“我家孙子和志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
第二天志明也没有回来。文秀心里有点怕想请人去找丈夫可又动不了身子动一动满身出虚汗。晚上志明回来了。他一点饲料也没买满脸通红满嘴酒气。文秀满脸堆上笑看着丈夫说“你来看看妈说孩子像你呢”
“像我？放屁”他走过来一掀被角见女人赤裸裸地睡着怀里搂着个红肉团。他捏住孩子的耳朵扳过脸来。孩子吐出奶头哇哇地叫起来。文秀赶忙推开他的手把孩子护在怀里扭过头眼里流下泪来。
满月之后的一天晚上母亲早ຉ睡了。志明今晚突然改变了态度对文秀比任何时候都好。他给孩子冲了杯麦乳精又剥ຓ了两个ฐ桔子给文秀。文秀的心渐渐悬了起来。她看着丈夫不敢问什么。终于志明开口了“文秀我们夫妻多年了我们靠双手建起了这个ฐ家我实在舍不得你……你要是听我话我们一切都还可以复原……”
“你……”
“今晚你把孩子送出去”
文秀心往下一沉她终于听到丈夫的这句话了。她把孩子搂得紧紧的坐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志明孩子再不好她是我生的你怎么เ体会到เ女人的心情……”她轻轻地跪在丈夫面前“看在我们夫妻的份上就留下他吧今后家里什么เ事都不要你做你只管回来吃饭爱干什么就干什么เ。要不你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带来家我给你们让床铺也行只望你留下这个孩子……”
志明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说话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从此志明白天在外做事晚上便到鸡舍旁้边的棚子里睡觉。母亲看出了问题来劝儿子儿子拗不过母亲的眼泪又到เ媳妇的房里来住了。可是志明住到房里来夜夜做坏梦嘴里胡乱地骂人脚在被子里乱蹬。文秀不敢睡常常抱着孩子缩在床的一角坐到天亮。志明从梦里醒来看着文秀在流泪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说“文秀我真舍不得你我又恨这个孩子呀”他哭了。
那天夜里外边下起了雨。孩子病了。文秀不敢去医院她去鸡舍边的棚子里喊丈夫丈夫不答理她。她又回来看一看孩子孩子迷乎乎地睡一阵阵痉孪。母亲又不在家文秀只好一个人把孩子抱向医院。回来的时候雨更大天更黑她迷了路在黑地里摸了半夜也没有找回家来。衣服湿透了只有胸口伞遮着的孩子没让雨淋着。最后她发现远处有灯光就向着灯光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柳二的鱼舍。
柳二正在棚子里喝酒见人进来他一看是个水淋淋的女人他一时辨不出是谁。文秀说“柳二哥是我呀……快找件衣服给我包孩子”
柳二愣了一会突然扑上来一把抱过文秀怀里的孩子亲着喊着“这是我柳二的种我柳二也有儿子呀”说完他又去抓文秀“你过来你过来你是我的女人”
文秀闻到了柳二身上的酒气她知道柳二醉了。她想挣脱可是没有力量她恨这个ฐ男人又可怜这个男人。她想跑想离开这里可又觉得世界上没有别的地方แ比这里再好一点能让她安身最后好屈服了。
她在柳二的棚子里舒舒服服地渡过了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当她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的意不是梦里的志明她惊叫了一声赤着身子向外跑去。外边是雨后的黎明。小河流淌着清清的水岸边长满了麦苗和蚕豆。麦苗正在孕穗蚕豆正在开花。河岸上升腾起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气。她那白玉般的身体给雾裹住了雾像从她身上飘拂起来的纱衣随在她身后飘飘移动。她跑到เ了河岸的尽头爬上了河闸的闸顶几乎ๆ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便跳了下去。高空坠下一朵白色的莲花几秒钟后才飘悠悠地落在下边闸板的钢架上顿ู时变成了一朵红色的莲花。浪涌上了闸板一口一口舔去残存的血迹又退回去洗一洗舌头再来舔一次……水上的浮沫簇满了血泡……
等柳二赶来的时候一切都以不见了。
此后一到阴雨天的黎明人们常常看到闸楼ä上有个人影。有人说是文秀的魂在那里显灵。大胆的人去看了看才知道那不是文秀的灵魂而是李志明抱着孩子在那ว里坐着呆呆地坐着。有时人们还会发现柳二也在那里坐着。他们俩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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