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ว个铁人，是干嘛的？他是真人还是机械人？”
“说实话，我也不完全清楚。跟我们同一层的这些人，有翻墙撬锁的，有打架闹事的；你那边隔壁的那个，是集合群众上访堵门的；我这边隔壁的，是让城管抄摊位时动手反抗的。这里只管关人，可是从来不见放人。我只负责在某些人精神失常，快要崩溃的时候——比如用头撞墙，撞出血过800毫升，或者撕破床单想在门框上吊之类的，那ว时帮他们冷却清醒一下。你认为这里是啥地方，就是啥地方แ好了。”
——对对对。我要是女人，我也不愿意嫁给我自己้。
我当然是因为ฦ兄弟情谊才肯留下陪他——绝对不是因为ฦ我打不过他。
于是我当时看见，他右手轻轻打个响指，一团小小火苗就凭空升腾在他大拇指尖。
后来，我遇见一个男人。
看“他”转身要走，宅男忍不住问道：“那ว个……请问，啥是点现钱？”
前方响起一阵好像煤ศ气罐泄漏的嗤嗤声音，一个ฐ身影从楼下笔直飞上来，蓬一声直挺挺杵在栅栏门外。
这原本就是他长期占据，熟悉到เ不能再熟悉的偷窥角度。
仿佛在余烬未消เ的柴灰上面浇了一瓢冷水一样，宅男ç的心坠了下去。
“吃不吃糖你？给你一颗。”班纳从小洞里赛过一颗红色塑料纸包的糖果。“是我那边隔壁的兄弟给的。他小姨子的结婚喜糖。”
宅男接住糖果，冲洞口说声“谢谢”。
班纳说：“谢什么呀，都是自己人……守卫来了，赶快，堵好洞！待会儿吃饭时慢慢说。”
宅男飞快拿木塞堵好洞口，右手把糖攥在手里。继续呆呆瞧着对面墙壁。
中午11点30分，电铃响了。
有人在楼下用喇叭高声喊着：“开门！”
“哐”一声金石撞击的巨响。宅男看见楼ä上楼下的铁ກ门齐齐打开，人们各自从隔间走出，在走廊上排起长队。
排在宅男前面的，是一个黑瘦黑瘦的老人。排后面的班纳，宽眉毛凸颧骨，约莫三十岁年纪，冲宅男轻轻努一努嘴，提醒他看好队伍。
喇叭声继续说道：“向左向右转！食堂集合！”
队伍于是慢慢蠕动起来。果然是没有一点杂声，连一声咳嗽ณ都听不见。
进到เ食堂，每人领到装满餐盘的饭菜，各自找位置坐下。这时气氛稍稍放松下来，可以边吃饭边自由聊天。
食堂里的警卫们并不配枪，只是倒背两ä手站在周围监视。能稍稍体现一点人情味。
午饭还算丰ถ盛，有米饭，有土豆烧牛肉，有青菜，每人还分到半条鱼。
班纳并肩坐在宅男身边，看他吃光其他东西，只是没动那鱼。于是问道：“怎么，不喜欢吃鱼？不吃给我啊。”
宅男ç吃饭时尽量不看那鱼。鱼鼓鼓的眼泡凸出来，似乎还微带鄙夷地斜斜ฒ瞟着自己。多看它一眼，胃里都几乎要翻滚起来。
班纳既然说出口，宅男很乐意地把餐盘推给他：“我只是，不能吃带眼睛的东西。”
班纳冲鱼头大口咬下去，吃得津津有味，嘴里模糊说着：“鱼头很补的……鱼眼还能明目。看你样子，没受过多少委屈。要是在野外让你一个人待上几个礼拜，你连苍蝇都能吃下去。”
宅男胃里又开始翻滚，赶紧捂住嘴说：“拜托，吃饭时别提那ว种东西行不。”
班纳大口吃完饭，把餐盘一推，满意地打着饱嗝。
一个ฐ刚才在食堂里帮忙打饭的男人，端着十分丰盛的一大盘剩菜走来，坐在他们两个ฐ对面，开心地搓着手，准备大吃一顿。
班纳抓住他拿筷子的手，命令似的说：“来一根。”
那ว男人有点恼火，说：“每次你都这样！今天不给了！”端起餐盘想挪位置。
班纳手抓紧不放，嘴里说着：“别那ว么小气……坐下坐下。这么เ好用的牙签，你不给我想给谁？”
那ว男人似乎稍稍有点怕班纳，象征性地轻轻挣几下，最后拗不过他，放弃坚持，把餐盘搁回桌上；嘴里说着：“给给给，拿去！真是的，有鱼刺不用，非用我的……”
宅男看见，男人手背中ณ间慢慢钻出一根细长的骨针。班纳捏住骨针尖端，抽起在手里，十分满意地拿它剔起牙缝。
“鱼刺哪比你的刺好。又尖又韧，当牙签再好不过。”
男人嘴里咝咝抽着凉气，揉着自己手背说：“轻点行不行，会疼的！”
他坐回位子上，一边吃着，一边打量宅男：“你就是那个ฐ——把冰人冻起来的？你比他还能冻人？”
宅男呆呆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们肯定误会了。”
“那你是怎么เ进来这儿的。”男ç人问。
“……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宅男答道。
男人跟班纳呆呆地互相对望一阵，然后突然爆笑起来。宅男被他俩笑得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不知自己说的话哪里好笑。
班纳笑得抱着肚子，眼泪都快流下来：“对，对对，你当然是冤枉的。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被冤枉的！哈哈哈……刺猬，你跟他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叫做刺猬的男人吃吃笑着，往嘴里塞着饭，说：“我老婆失踪一个ฐ多礼拜找不见……后来有人在市郊的一个ฐ垃圾箱里找见她。其实，准确点说，是找见一部分的她。法医鉴定完，她身上有好多个被针扎出的小洞。然后法医来检查我，现我碰巧能ม从身体里面长出骨刺。结果就把我送这儿来啦。”
“……其实呢，我老婆死掉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她的保险受益人是她爸妈，根本不是我！可那ว些法官根本不在乎这个！”
说完这些，他们两个笑得更响了。
附近的警卫抽出橡胶棍，在墙壁上砰砰敲了几下，警告道：“那边两个，小声点！”
班纳压低声音说：“法官们以为ฦ，你在舒服的时候，那ว些刺也会变硬变长！”
刺猬笑骂道：“滚你x的。反正我比你好多啦！你这怪物……”
班纳的笑声忽然停下来，脸上蒙上一层阴沉的雾。
刺猬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也停止说笑，伸手过来拍拍他肩膀，然后埋头只顾吃饭，再也不说什么เ。
12点半整，电铃再次响起。警卫们押送所有人返回监牢。“哐”的一声，所有铁门齐齐关上。